第十二章

注销后花了大概两分钟又返回的爱丽丝睁开眼睛问赛尔卡：

「还剩多久？」

「有七分钟，姐姐。和桐人联络上了吗？」

「是，他说会儘快赶来的……」

但同时向露出安心表情的赛尔卡、缇卓和萝涅传达了严酷的现实。

「桐人在现实里住的家与转移到Under World这边来的设施直线距离都有三十公里以上，大概得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吧。」

「桐人前辈的家……」

萝涅的目光在在空中游离了一瞬，不过立刻严肃起来。

「要一个小时啊——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依赖桐人前辈他们。」

「是这样的。此刻正是展示我们身为骑士与术师的骄傲之时。」

缇卓与赛尔卡深深地点了点头。

在窗口中，三架大型机龙正面朝大教堂。那个自称阿格马尔·威斯达尔斯六世的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但是毫无疑问地，他会在限定时间结束之前再次出现并发出最后通牒。

「还有六分钟。」

听见赛尔卡的声音之后，爱丽丝深呼吸了一口气。

当下的现状，让桐人赶来前的一小时如永恆般漫长。儘管如此，身居于此的五人仍必须保护大教堂与在九十九层沉睡的骑士们。

爱丽丝紧握爱剑的剑鞘，缇卓也将手置于骑士服左侧细剑的剑柄顶部，说道：

「爱丽丝大人，我们也要战斗！」

「谢谢你，缇卓小姐，但是那玩意只能带两个人。」

这样回答道，爱丽丝瞟了一眼正在角落维修的艾尔莉，在爱丽丝注销之前被拆除的扶手与踏板，现在正在被装回原位，应该很快就能完成。

「但是……」

爱丽丝将右手搭在似乎还想说下去的缇卓左肩上。

「缇卓和萝涅，你们还有别的重要任务，一旦东侧的屏障被打开，我希望你们去救援宇宙军的基地，同时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你们两人都可以使用风元素飞行术吧？」

「是、是的。但是我们并不能像桐人前辈那样自由飞行，而且还会产生强风一样巨大的噪音。」

「没关係，在这个高度只用滑行也能到达目的地，而且声音会被大型机龙驱动所产生的声音覆盖掉。」

「……明白了，基地救援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缇卓与萝涅一同用右手行了简易骑士礼。

「那就交给你们了，不过别勉强自己啊。」

爱丽丝回礼之后，走向了赛尔卡：

「赛尔卡，我也有两件想要交代你完成的事情。」

爱丽丝把脸凑近，迅速交代完之后，艾尔莉的声音便从楼层的西北角传来：

「爱丽丝大人，準备已经完成了。」

「谢谢你，艾尔莉。」

这样所有準备的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儘力而战了。

爱丽丝取下右腰上挂着的腰包，交给了赛尔卡。

「最后，姐姐我还有一个愿望，赛尔卡。能请你帮我保管这个吗，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当然可以……不过姐姐，里面是什么呢？」

「是在露莉德村和赛尔卡相处很好的飞龙雨缘和她的兄长泷刳，这是将她们还原至出生之前的龙蛋。将她们俩孵化，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雨缘的蛋……」

赛尔卡揉了揉眼睛，将口袋用两手抱在胸前：

「交给我吧，姐姐大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们的。」

「那就拜託你了。」

轻抚了妹妹的双肩，爱丽丝退后了一步。

浮在空中的一个窗口显示剩余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分钟。机龙的编队并无行动，但是被心意兵器所瞄準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

向三人点了点头，爱丽丝转身开始行动。

她的左手放在金木樨之剑上，右手抚摸着在之前的腰包下所带着的鞭子。这个鞭子是阵亡于大门防卫战的整合骑士艾尔德利耶·Synthesis·Thirty-one的遗物，神器〈霜麟鞭〉。爱丽丝无法操控它，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只要它在腰间别着，就可以给予她力量。

爱丽丝绕过了在楼层中央的泽凡十三型，走到了西北角。在那里的艾尔莉刚刚拧完了最后一颗螺丝。她站起来，将螺丝刀收回工具箱之后说道：

「爱丽丝大人，维护检修已经全部完成了，随时可以出发。」

「谢谢，艾尔莉。我知道这对你来讲可能很可怕……但是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没关係的爱丽丝大人。无需挂念我，只需集中精力对付敌人便可。」

即刻作出回答的艾尔莉脸上，并无丝毫恐惧。

对爱丽丝来说，艾尔莉担任大教堂的升降管理员时的印象依然深刻。不过艾尔莉之后成为了机龙製造工厂的初代厂长，既然如此，她自己肯定有多次驾驶过机龙，甚至可能有实战经验。在这样的情况下，过度的关心显然是无用的。

爱丽丝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之后说道：

「好的，我会听你的……那么我们出发吧。」

「是！」

艾尔莉点了点头，用右手提示爱丽丝。在那前面设置的，是直径约有1.5米的金属制圆盘。周围设有扶手。下面连接着两个密封的罐子与数个喷射口。这是桐人与艾尔莉一同开发的〈飞翔盘〉。

爱丽丝跳上了离地面约三十厘米的踏板上，并一只手将艾尔莉拉了上去。

爱丽丝在前，艾尔莉在后，两人紧握着扶手。

还剩三分钟。

「赛尔卡，拜託了！」

爱丽丝大声指示。在一堆窗口前待机的赛尔卡「是！」地做出回应，并触摸了其中的一块窗口。

随着一阵沉重的机器声，在爱丽丝她们面前的屏障开始落下，在十秒之后完全打开的瞬间，艾尔莉宣布「我们出发了！」

无需任何咏唱，一股高压气流从下部的喷射口喷出，使飞翔盘轻快地漂浮起来，并向前移动，从开口滑出了大教堂之外。十二月的夜风冰冷刺骨，但爱丽丝她们并未感觉到寒意。

艾尔莉一口气将升降盘抬升至九十九层的高度。

从近处看，白色的大理石外壁有许多的凹陷与裂痕。在正常的情况下，大教堂的自动修复能力应该能很快将其回覆。但是现在在攻击停止后的七分多钟之后，损伤几乎没有得到修复。可能是由于心意兵器的〈覆写效果〉所致。

看着这些伤痕，爱丽丝心中腾起了一股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无名火。虽然她没有察觉到，但是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中央大教堂度过的，这导致她已经对这座建筑抱有着些许的依恋之情。

她们将身体转过，正对着三架大型机龙。

就像是在等待着这一刻一般，几道白光从正中间的机龙背上射出。

这些光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精细的图像，那是一个超过了二十多米高站立的身影。这个自称皇帝阿格马尔·威斯达尔斯六世的威胁者，用傲慢的视线打量着爱丽丝与其他人，说道：

『汝等非法佔据者，若渴求朕的慈悲，便放弃汝等腰间的剑，向朕宣誓服从。』

这浑厚声音的迴响，传遍了爱丽丝全身。

眼下在西圣托利亚的街上，警报声此起彼伏，紧急车辆不断驶过。但在主干道的人行道上，仅有寥寥数名穿着睡衣的人们在仰望着天空。看来市民疏散工作并无太大成效。果然不能让机龙就这样坠落在市区。

阿格马尔让三架机龙浮在圣托利亚市区上空，将自己宣示主权的国民当作人质。这样的男人，并无成为皇帝的资格。

按照计画，背后的艾尔莉迅速进行了咏唱。在爱丽丝的面前似乎笼罩了一层薄膜，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如漏斗状的漩涡。这是一种可以将声音传向远方的〈广域扩音术〉。

深吸一口气，将寒冷的夜风吸入身体，爱丽丝握住金木樨之剑的剑柄，并一口气将它拔了出来。

她将剑高高地举过头顶，爱剑在星空之下闪烁着光芒——

『我的名字是爱丽丝……公理教会整合骑士，爱丽丝·Synthesis·Thirty！！』

在报出现在已不存在的公理教会的名号同时，爱丽丝将手中的爱剑猛地朝眼前的影像挥下。

或许是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阿格马尔的眼睛略微睁大，爱丽丝瞪着阿格马尔，继续高声地宣布：

『不论你是自称阿格马尔·威斯达尔斯六世真正的皇室后裔，抑或只是傲慢，自以为是的伪君子与僭越者，都不得违抗整合骑士的话语！我命令你即刻将机龙降落在圣托利亚市区之外，同时停止对宇宙军基地的攻击，立刻投降！！』

经过术式增幅的声音，不止传达到三架机龙之上，也同时传达到整个圣托利亚市区。

根据赛尔卡的说明，在异界战争之后的〈四帝国大乱〉，当时的皇帝们称人界统一会议为公理教会的叛徒。也就是说，皇帝们仅仅只是反抗人界统一会议，却并未否定公理教会的权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称为西帝国皇帝末裔的阿格马尔，不可能藐视公理教会的权威，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推翻了。

『小姑娘，汝等才是所谓之僭越者。公理教会在两百年前便已废除，骑士们也已消亡。只有愚蠢的幼童才会相信整合骑士团只是被封印，有朝一日便会复活的童话。汝等仅仅只是一群躲藏在中央大教堂封印之层的蟊贼罢了。朕再给汝等一次机会，放下手中的剑，跪伏于汝那如虫豸一般的飞行器上！！否则，朕等机龙猛烈的火焰，会将汝等焚烧殆尽！！』

阿格马尔抬起右手，指着爱丽丝的剑，像是要把它推回来一般。

本以为飞翔盘被称为虫豸会让艾尔莉生气，但是爱丽丝背后传来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爱丽丝大人，我认为这番话并非对您，而是对他自己麾下的士兵说的，以此来抑制住动摇的军心。考虑到之前的攻击像是针对石化冻结中的骑士大人们，可以认为那个男人事前已经知晓整合骑士团被封印在九十九层的事实。」

「嗯，没错。」

爱丽丝低声回答道，以免声音被广域扩声术接收到，然后略微抬起金木樨之剑，再次向阿格马尔的影像刺去的同时大喊：

『——我是整合骑士爱丽丝，这把名为金木樨之剑的神器，就是我身为整合骑士的证明！！你若是想开火，那就发射吧！！从此刻开始，将没有一发弹丸能触及中央大教堂！！』

『那就连同那把剑一起化为齑粉吧！！』

阿格马尔举起他的右手，向前挥下。

三枚导弹同时从三架机龙的机翼下方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