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全日本少年组锦标赛。
今年的比赛会场位于新横滨。在这次大会中,主办单位鑒于上次东京锦标赛的教训,因此準备了以少年组比赛来说堪称特例的座位数,尤其是在大会第二天后半的赛事,也就是我和来梦参赛的女子甲组比赛,预计将会吸引让会场座无虚席的观众人数。
这天来得好快,我不禁这么想着,但是,在我重新开始练习后的一个礼拜,由于我比平常多一倍的练习量来加紧练习,因此练习间断所造成的落差已经完全消失了,我也是这样告诉自己,增加自己的勇气的。
那次深夜的练习,除了高岛教练之外没人知道。
到了当天早上,我则是在老姐的胁持下装病,正式以病假跷课,睡过了觉之后,我便在下午的练习时间回到滑冰场,虽然仍难免尴尬,但是其他的滑冰朋友们也没有多加追问,因此在往后数天之内,我也能完成以大会前的调整来说,效果十分充足的练习。
从那次之后,老姐就没有再教过我,毕竟那天深夜她已经给了我充分的指导,因为我的事,也牺牲了老姐不少的时间,为了我,不知道老姐已经牺牲了多少对运动选手来说十分重要的睡眠时间。
除非碰到非找老姐不可的情况,否则我希望儘可能避免向她请教,我是这么想的。
而且只要我开口,老姐随时都会教我。
水晶花园里的4名少年组选手,包含我在内共有3人参加这场大会,由于另外2名选手的比赛日程在之前便已结束,因此今天高岛教练算是由我独佔,老姐则是和以往一样,等在水晶花园练习。
女子甲组的参赛人数是少年组四组当中人数最多的,共有36人蔘赛。
表演顺序则已在昨天通过抽籤决定,我是31号,是最终组第六组中的第一位表演者;另外,来梦是33号,和我一样在最终组的第三位表演,排在我下下一位。
由于比赛是採用仅以长曲一次分胜负的方式,因此表演顺序完全随机,我会和来梦同样排在最终组,纯粹是巧合。
我可一点都不打算成为替来梦炒热气氛的小丑。
第四组表演结束。在整冰作业之后,便只剩下第五、六组的表演。
我为了不让身体冷却,便将运动服穿在表演服装上,开始进行第二次暖身,结束一连串的伸展运动后,便开始在会场大厅里慢跑,适度的紧张感让我全身充满了平静的斗志。
上次东京锦标赛以悲惨的结果结束,无论如何都想趁这次比赛挽回的想法虽然十分强烈,但是现在就连这件事,我也能以正面的角度看开了。
今天在我离开高岛家之前,老姐对我说: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以樱野洋子的身份结束这一天。
既然参赛,想赢是理所当然的,我想儘可能呈现更好的表现,儘可能得到更高的名次;但是,这次也是我与自己的战斗,无论会有什么结果,我都不能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
现在我只需要专心呈现樱野洋子的表演,其他的东西我都毋需介意,好比说,表演顺序在我之后的
「观众还真多,不知他们是来看谁的呢。」
神尾来梦主动这么对我说。她身上鲜红色的运动服彷彿反映出她对我的感觉。
「话说回来,你姐姐真的很会教人喔!我进步了很多呢。」
「那真是太好了。」
我平淡地回应后才注意到。
如果是过去的我,想必会绷紧神经、并以带刺的语气和视线回应,而来梦此时堪称傻眼的表情也说明了我的变化。
「真羡慕你,随时都能向她请教。」
「我过去从来没让老姐教过。」
过去确实如此我并没有说谎。
「骗人。」
「是真的。」
「你有什么理由会没让她教过?你说说看呀!」
「我总不能因为是她的妹妹,就处处依赖她吧。」
因为我害怕老姐否定我这个最重要的理由我没说出口。
「所以呢?她连你都没教过,却肯教我吗?」
「是啊。」
看来梦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我轻叹一口气说道:
「正好在一个礼拜前,大概是你到我们滑冰场的一个礼拜之后吧,那时我才第一次请老姐教我。」
关于我曾扬言放弃滑冰、有数天没有练习的事,我就真的说不出口了。
「想说谎也打好草稿再来。」
只见来梦对我露出带着嘲弄意味的冷笑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意外的是,我心中并没有特别感到不快。
※※※※※
【请第六组的选手们开始练习。】
包含我在内最终组的6名选手来到冰上各自打散,此时设置于场地三面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也响起了一阵格外响亮的掌声。
我的表演服装是上下分别搭配深浅水蓝色服饰、并有黄色锻带绑起的马尾加以点缀,这套服装和我三周前在东京锦标赛时的服装一样不过若是连表演内容都一样的糟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我首先以前滑及后滑的动作掌握冰的触感,或许是因为大量的观众让体育馆内的温度升高了,我透过脚下的冰刀感受到冰面有点偏软。
无是单圈跳,接着我尝试旋转。
随着身体加温,我又尝试了旋转2圈及3圈的跳跃,我每次跳跃都会製造出数倍于其他选手的掌声,虽然这是大多数观众都把我当成焦点的最佳证据,然而我已经能处之泰然了。
要把樱野洋子当成焦点,就随他们去吧,我只要随着自己的想法力争上游就可以了。
当然,为他人努力的心情也在我心中佔有相当大的比重,一直照顾我的高岛夫妻、那些在水晶花园以远山秀悟为首的朋友们,心不知道放在哪座山里的傻妈妈、三代总教练和滑冰联盟的许多人
还有那些无论目的为何、来到会场的观众,以及
「呼!」
在我落地同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此时我也轻轻挥拳,因为我刚才几乎完美地实行了自己不擅长的三圈勒兹跳。
状况绝佳,照这样看来
突破?这样想很好呀
忽然,我回想起那天夜里和老姐的对话。
我并没有在冰上编织故事的实力,要在指定时间内同时展现最高冰準的技术及表演的故事性,仅有极少数的顶级滑冰选手才能办到。
可是,我想有所突破,就算只有形式、只有一点心境也好。
我这次表演的使用曲虽然是西城故事的「今夜」,但是表演者并不是娜塔丽伍德,而是樱野洋子
洋子你听好,人类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如果自己不想着要突破的话,就真的不会进步了
从那天开始算起,我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总之不管结果如何,我就努力突破吧。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了。
【练习时间还剩1分钟。】
这阵广播响起的同时,我也滑到在场边等我的高岛教练身边,最初的表演者通常都必须要利用练习时间的最后1分钟来休息。
「感觉挺不错的嘛。」
「还好。」
自己欠缺抑扬顿挫的声调让我意外地有些焦躁。
那是种介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的感觉,如此难以形容的压迫感让我的心跳更加剧烈,在表演即将开始前,我明显地感受到过大的压力。
「没关係,会紧张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
过快的语调也超乎自己的预期,我让自己深呼吸后,缓慢地重複道:
「我知道」
看见教练脸上的笑容,让我的心情平静不少。
这场大会对少年组的选手来说,是国内舞台的最高峰。
对我来说,则是用来确立自己、开展滑冰生涯的一刻。
【31号,樱野洋子选手。东京花园滑冰场】
「我上场上。」
「洋子。」
听见教练叫我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回过头
「让这整座会场都充满你的身影吧。」
我的视线停在高岛教练的脸上。
当教练那句话被我逐渐消化的同时,我的紧张也随之消失
「真有一套」
取而代之的兴奋感让我说出这句话。
老姐说,会在这种时机说出以教练平常的模样根本无法想像是他会说出口的台词,正是高岛教练之所以是高岛教练的理由。
我对教练眨了眨眼,便俐落地跃入场内。我展开双臂迎接众人的掌声,并且对周围的观众投以微笑。
此时我突然想到,教练夺走瞳姐芳心的时候又是用什么台词呢?
※※※※※
我的使用曲是电影「西城故事」的配乐,地点是在西城中某栋公寓的防火梯,不过登场人物则随我个人喜好做了大幅变更
旋律飘蕩在寂静当中。
夜晚,从公寓旁的街道传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嘘~~!」
我将食指抵在嘴前,责备「他」的粗心。
安静点,教练和瞳姐会被你吵醒的
像这样。
这同时也是老姐过去的女服务生表演最后展现的招牌动作;场内的骚动多半是因为有人想起这件事吧,这也是老姐的点子。
音乐迈向最初的一小波高潮,此刻我也挺起身子,在冰上滑出小幅的弧线。
很厉害喔,洋子。
因为被夸奖而高兴的这个原因,让我经常都在滑冰。那是我来到东京前,在家乡长野的滑冰场、参加儿童班的事。
那样单纯的想法,即使在我来到水晶花园之后也没有改变。
现在也是。
为了进入最初跳跃的準备动作,我从侧滑转为前滑,再转为倒滑、前滑,这是融入反覆转身,较为困难的前置準备动作。
最初的跳跃是三圈路普跳。
由于冰面稍软,因此即使是冰刀起跳的跳法也较容易施力,但是同时也较难跳出高度。
因此,我必须更加使劲地起跳。
腾空完美落地,我维持比平常更久的落地姿势,享受场内响起的欢呼。
接着我顺势施展后仰弓身旋转,转轴稳固地保持在冰面上的一点,在我挺起的胸膛上方,是双手所绽放出的花朵。
那样眼睛不会花吗?
在我初次练习旋转之前,理所当然地这么问道,因为我是个在地板上慢慢转几个圈就会完全失去方向感的人。
但是实际尝试后才发现,眼花的问题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严重,于是我的旋转逐渐更快、更久,或许是随着旋转逐渐进步,三半规管也受到锻炼的关係,我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可以毫不眼花地旋转了。
曾几何时,我连这种複杂的动作也
在渐趋激昂的曲调及掌声中,我流畅地完成旋转。
此时「他」向我提出追求。
我想和他交谈、和他拥抱,可是我却害怕被别人、尤其是被姐姐发现,因此我在为难之下拒绝了「他」。
就算只是我自己的心境也好,我也想继续沉浸其中,但是现实却不允许我这么做,因为接下来是我最不擅长的勒兹组合跳。
我以面朝前的方式沿着场地长边加速,一个转身换成倒滑之后,以左脚外刀确实做好準备动作,我只要儘力跳就行了。
这招成功的话
喔、不赖嘛。
即使会菲力普跳,我仍不擅长勒兹跳,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那句话,是当时我初次完成不甚完美的两圈勒兹跳时,正巧看见我完成跳跃的老姐很罕见地这么对我夸奖。
现在,编入表演内容的则是三圈勒兹跳。
我以右脚尖点地,起跳。
我在绝佳的触感之后加上旋转
「嗯!」
冰刀平稳地抓住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