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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部實果

作者:朝井辽 字数:6616 更新:2022-11-08 18:57:57

冬天社团活动结束得早。垒球社一到白天时间变短的秋天,就会改变训练内容,到了冬天则会进行挑战自己的个人训练。我今天也在时间之内完成所有训练,正回到更衣室换制服。即使时序已进入冬天,训练过后仍会满身大汗。我用柠檬香的喷雾喷身体,闻到些许刺鼻的味道。啊啊,一天又结束了。

「哎呀,累死人了!」

做完训练清单的社员们接二连三走进更衣室。「辛苦了。」大家互相打招呼。

「啊,那个借我。」

倏地从我手中拿走喷雾的人当然是绘理香。「流汗害我脱妆了。」她边说边对自己喷柠檬香氛。

胸部好像变大了一点。脱到只剩内衣时我心想。同时也想起最近交往的男朋友。他长得很不错,又是醒目的类型。我看看镜子:不过我也很可爱啊,我们应该很登对吧。啊啊,够了够了,这样好丢脸。

「对了,你不觉得只有我们的训练清单特别辛苦吗?怎么搞的?」

绘理香用衬衫唰地遮住有漂亮马甲线的紧实腹部,一边皱起眉头。她的手臂和双腿上都有适度的肌肉,体型真的很漂亮——并非就一位女性而言,而是以一位垒球选手来说。

「真的。」

喷雾还我。我伸出手。绘理香替那颗黑色的野狼头重新抹上髮蜡。那个男性化的髮型真的很适合绘理香。

「不觉得只有我们的练习次数逐渐增加吗?到底是怎么搞的,麻烦死了……我们的程度没那么差吧?」

绘理香一古脑儿地说出想说的话,快动作换好衣服。「但我可不会认输的哦。掰啦!」然后留下一如往常的招呼和健康笑容,便离开了更衣室。我想起前阵子她露出比平常更深的酒窝,说:「我最近交男朋友了。」社团活动之后,她好像会和男朋友一起去麦当劳念书。某个社员说:「绘理香真的总是很有精神呢。」

不是因为程度不好,反而是因为程度太好,所以练习内容很多。那是因为教练对你允满期待。

但我还没有成熟到能够一边接过喷雾,一边微笑说出这种话。这一点对所有社员来说也适用。但我曾经发誓绝对不告诉她。我不太会形容,总之就是自己以外的他人受到瞩目,会让我不甘心又烦躁。

最后我对着镜子确认髮型,确定已经把制服穿得很可爱。「辛苦了。」我随口打了招呼,打开更衣室的门。

「啊。」

梨纱一如往常地倚着墙壁站在门外。

「慢死了!」

她一边甩动挂着两个大布偶的包包,一边嘟起嘴唇。「我常在想啊,那个最早出来的短髮女孩很漂亮耶。」欵,虽然胸部平了点就是。说完,梨纱顽皮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梨纱在班上很醒目。不只是梨纱,经常和我在一起的沙奈、小霞也都拥有引人注目的外貌。对女孩子来说,高中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至少要拥有外貌。在这一点上,我总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我的长相是细细的单眼皮、微胖、头髮油腻,不管我的内在多么有趣,也交不到朋友。

「才六点半?」

说完,我暗自叹息着,又要吃麦当劳套餐了吗?我的男朋友孝介和梨纱的男朋友桐岛同学同样隶属排球社,所以我们两人总会一起等男朋友结束社团活动。我们会在教室或麦当劳,总之就是能够大声说话的地方随意杀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杜团休息室接男朋友。我问:「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梨纱手指玩弄着栗色的头髮,一边回答:「当然是为了当个可爱的女朋友啊。她的睫毛像夏日的向日葵一样往上翘,眼线也画得很精緻。被他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一望,我只能回答:「这样啊。」和梨纱这种女孩子交往,可见桐岛同学应该相当好色吧。虽然我不曾和他讲过话。

「今天也去麦当劳等吗?」

我记得出示折价券可以用一百兀买到鸡块。正要打开手机的APP时——

「不用了。」

梨纱说。哦?难道我刚刚踩到她的地雷了吗?我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梨纱的睫毛还是稳固且整齐地往上翘着,酒窝也一如往常地替她的可爱增色。

「小桐他好像不去社团活动了,以后我也不用再等到晚上了。」

真对不起喔。梨纱双手合掌。虽然我真的有点生气,但这也不是梨纱的错,向我说对不起、跟我道歉也没意义。话说回来,可爱的女生就是很会说这种话吧?说了就不会有人责怪你了吧?好像只要长得可爱,就可以耍任件吧。

这些想法我全都没说出口。

「这样啊。那么你今天是特地等我罗?只要发讯息告诉我就好了呀。」

我弯下眉毛微笑。

「那么明天见喽。对了,我们这一组的创意舞蹈情况不妙耶,得加油了!」梨纱提高语尾说完,便转身回家。髮型、化妆、制服的穿法、说话方式、用词、走路方式、使用的物品,全都好可爱。梨纱知道怎么做能够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也知道自己的方法很有效。

我望着梨纱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这么想。高中生真是不平等。以人格来说,班上或许有很多人比梨纱有魅力,却因为外表不够有吸引力,于是大家都输给了梨纱。

可是那个妆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够做得出来呢?我一面想着,决定还是等等孝介吧。虽然我并没有打算当个可爱的女生,但是我喜欢看到孝介从社团休息室里出来,傻呼呼地喊着「实果!」的样子。孝介穿立领学生服很好看。嗯,他长得不错又醒目,像单纯的高中男生一样,什么也没在想,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而且我希望能听他多喊我一次「实果」,所以和孝介一起回家。搭电车时,孝介说「掰掰,实果,明天见」的声音,是我心中的暗号。是提醒我回家、把「实果」藏进心底深处的暗号。

只要一到这个时间,我就希望儘可能不要回家,希望孝介多喊我一次「实果」,所以我等着他。

我不想太早回家。

我家信箱里有一封信。

雪白的信封,好像一碰就会弄髒。我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白色信封的本身好像会发出微弱亮光。没有写收件人。寄件人的地方,以流畅美丽的字迹写着「宫部沙织」。

是妈妈。真是的,又干这种怪事。我的叹息中包含着无声的言语。我压抑着焦虑握着信封,把手伸向玄关大门。没有写收件人就把信寄出去,当然会退回我们家啊。到底要我提醒几次才懂呢?虽然我这么想,其实心中早已原谅妈妈了。我每次总是这样:心里某个部分总会选择放弃。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妈妈的回应方式和平常一样,总会把语尾拉长。听习惯的温润声音盖过了我尖锐的声音。

「妈,你又做奇怪的事了。」

「我问你——」

……喂。

「你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我尖锐的声音再度被妈妈温润的声音盖过。你也稍微听人家讲话啊。我只在心里这么说。我又一次原谅了妈妈。

「……你不是已经买好材料了?」

「嗯。我在考虑要煮咖哩还是生肉烩饭……两种的材料差不多,妈妈都可以,所以想看看小薰想吃什么。小薰,你要吃哪个?」

我的内心确实有些动摇。

小薰。

小薰。

「……牛肉烩饭。」

我这么说着,从头上脱下尺寸有点大的开襟毛衣。头髮因静电而啪叽啪叽地竖起。家里即使开着暖气,还是有点冷。

录放影机和电视的遥控器分别摆在电视上。我有点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不过还是选对了电视遥控器。我常常弄错。握着比想像中更冰冷的遥控器,遥控器正好握在我的掌心里,像是快被我的体温融化。冰凉的,想要融入我的体温。打开电视后,我和平常一样选了不让人烦恼的综艺节目。看了这种节目之后,我心想,梨纱等人一定能够继续活下去。因为偶像和模特儿看起来也是只要露出可爱微笑就好。艺人没有意义的对话,即使闭上眼睛用肚脐眼都能模仿一遍,这反而让人安心。

就这样,今天的我也一如往常地扮演完「我」的角色。接下来,属于「小薰」的夜晚才正要开始。

「咦?你说要吃哪个?」

「生肉烩饭。」

我转小电视音量,大声地说。妈妈似乎因为手不够长,很难绑好围裙的绳子。丑丑的蝴蝶结翘在妈妈丰满的肚子后侧。那个背影十分可爱。

「生肉烩饭?」

「对。」

她确认了好几次,让我有些烦躁。我恢複电视的音量。

「真难得啊。小薰,每次我这么问时,你一定会说咖哩。」

欺,每次都吃咖哩也会腻吧。像二月阳光般温润的声音这么补充。妈妈开始準备煮生肉烩饭。

不是小薰喜欢的咖哩,而是我喜欢的生肉烩饭。

啊啊。我心想。真糟糕。闭上眼睛。好久没和孝介吵架了。他说:「下礼拜天社团活动休息,一起去哪里玩吧!」明明我真的很开心,为什么那家伙偏偏说想去新开的咖哩专卖店看看?那家店也真是的,为什么偏要挑这个节骨眼举办开店折扣庆?

我说,比起咖哩,我比较想吃生肉烩饭。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们互不相让,于是不知不觉吵了起来,结果甚至开始抱怨起对方。电车来了,孝介不耐烦地说:「我不懂实果。」我当时心想,这应该就是分手了吧。

但是呢,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和平常一样,温柔地挥手说完那天最后的「实果」。实果。因为会带着爱意呼唤这僩名字的人,现在只剩下孝介一个人。

电视上高亢的声音,仍旧让我觉得刺耳,藏在心中某处的厌恶情绪逐渐满溢涌现。为什么我不能更成熟呢?对绘理香也是,我应该把真正想说的话告诉她;孝介想吃咖哩的话,一起去吃不就好了吗;我希望自己考虑得更周全。但是每次总是只会这样想,结果我还是没有成长。「人类没那么简单就成长吧?」我再一次检视这个想法,同时让疲倦的身体重重地陷入沙发里。

随着妈妈菜刀的咚咚声,夜渐渐深了。缓慢地、缓慢地,黑暗逐渐扩大,像是要吞下整座城市。光亮逐渐减退的声音诱使城市通往黑夜。「马上就煮好罗。」妈妈的声音,是开启漫长夜晚的信号。夜晚带着满满的我无法解开的魔法,开始变黑。

胸口好乱。

今天也一样,好痛苦。

我的名字不是「小薰」。

我最爱的父亲为我取的名字是实果。实果。我记得应该是在我进幼稚园之前,也就是四岁左右,父亲告诉我,他希望我拥有浓郁又水嫩的幸福人生,就像结实累累果实一样,所以取名实果。他摸着我的头,把我像猫一样柔软的头髮拨得乱乱的。爸爸充满疼爱地眯起眼睛看着我,眼神诉说着我很重要。我最喜欢倒映在爸爸眼中的自己。

但是,我的名字,却违反我的意愿,擅自变成了「小薰」。我忘也忘不了,今年的一月二十一日。在柔软白雪覆盖下的城市的正中央,我一个人开始戴上「小薰」的面具。

妈妈和爸爸,是彼此第二场婚姻的对象。说穿了,就是两个离过婚的人再次结婚。我不太喜欢离过婚这个词,但是又很难用其他语彙说明。妈妈在和爸爸结婚的五年之前,与前夫离婚。

我的亲生母亲则是在生下我的时候过世。所以我不曾见过母亲,也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但是看到父亲的眼睛后,我便觉得无所谓了。我是父亲的孩子,和父亲一起生活,这样就够了。再者,我想我的亲生母亲,应该和我一样可爱吧。

我偶尔也会说「我想要妈妈」,让父亲很困扰。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父亲的表情。

在离家有点远的义大利餐厅第一次见到现在的妈妈时,我便确定他们会再婚。父亲凝视妈妈的眼神,像在守护真正重要的东西,充满无尽的爱意。就像他看着我的时候一样,怜爱又温柔,眼角挤出了鱼尾纹。

倒映在父亲温柔湿润的双眸泉水中的妈妈,果然很美。

我想要叫这个人妈妈。父亲爱的人,我也爱她。

我当时很喜欢这个自己第一次拥有的「母亲」。我想按照父亲的意愿,喜欢这个妈妈。

然后,理所当然地,妈妈那边也有个亲生女儿。

她就是小薰,我的继姐。

我当时九岁,小薰十一岁。我们分别是小学三年级和小学五年级。我喜欢躲避球和棒球,小薰擅长钢琴和书法。我当时就常觉得这个姐姐的头脑真好。比起念书,我这双被泥土弄髒的手更适合打球。

对于这一点,父亲丝毫不觉得丢脸。我很清楚,无论是对亲生女儿的我或是继女小薰,他都给予同样的爱。但是妈妈就不同了。不,也许认为「不同」的人只有我。但是,我隐约地、些微地,却又确实感觉到不同。她对我和小薰的爱并不对等。我心中某处莫可奈何地觉得「这也是没办法」,却又无法接受这点。

进入同一所高中后,我也加入了小薰所属的垒球社。我加入不是因为小薰。而足高一同班的绘理香主动找我一起进去。绘理香从入学典礼时就很醒目,我一直很希望能够和她成为好朋友,所以很开心绘理香找我一起。后来绘理香告诉我:「我也是因为你很醒目,才会找你。」

我勉强考上与小薰同样的一所高中,不过我在运动方面的表现,仍旧比念书出色,还和绘理香一起被称为是众所期待的一年级新生,这让我有些自恋。我当时看不起小薰,觉得她一定是个只会念书的书獃子。

小薰是第四棒。

虽然听小薰提过社团活动的事,但不曾听她说过自己很活跃,所以以为她的垒球一定打得没多好。现在想想真是愚蠢。小薰和我不同,她只是不会自吹自擂罢了。

小薰以第四棒的身分活跃的比赛,妈妈只来看过一次。我在防护网后侧声嘶力竭地加油着。

妈妈的眼里,一定没有我。

时序是秋天进入冬天。风隐约带着红叶与白雪的味道,拂去城镇的暖意。在覆盖大地的白雪之中,高三的小薰正全力準备人学入学考试。她做为目标的大学,水準果然很高。小薰似乎想选择那儿的教育学系。小薰眯起柔和的双眼皮,说希望将来能在众多学生的包围下教授英文。妈妈鼓胀着脸吃着咖哩,说好期待。小薰真的笑得很温柔。感觉是在微笑。

妈妈一边用汤匙舀起咖哩,一边开心地说:「这几次模拟考的成绩也很不错吧?」小薰优雅地用而纸擦着嘴边,「也许能够获得老师推荐。」她说话的态度始终平静稳重。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不,也许说了「加油」吧。不过我想,他多少有些在意沉默地吃着咖哩的我吧。直到现在,我才察觉当时那个视线的意思。我想其实他说的是「不要紧」吧。

小薰喜欢的咖哩,对我来说有点太辣。

一月十九日。大学入学考试的日子。

妈妈和我住玄关处目送小薰出门。那天真的很冷,刚起床的我身上只有一件肤色的棉质T恤,所以一心只想快点回到有暖气的客厅里。

妈妈简直像自己的孩子要上战场一样,用力握紧小薰的手,不断地说:「只要按照平常那样就没问题了。」小薰开朗地笑着说:「别担心。」但看得出来她其实很紧张。

父亲将我在耶诞节送他的褐色蓬鬆围巾,拉到嘴唇的上方保暖。他站住稍远的地方,像高中生一样招手叫我过去。

「你妈妈很喜欢你。」

父亲这么说。我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倒映在父亲双眼中的自己。「妈妈有些时候比较脆弱,懂吗?就只是这样而已。」父亲呵呵笑的面影,残留在我的心中。「时间差不多了。」他催促着小薰。我呆站在原地一会儿,很快就因为寒冷而退回客厅。还因为这样的事让父亲担心,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可悲。

我好想哭。

小薰用力握着妈妈给她的御守,坐上父亲的车出发。他们虽然赶着出发,其实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充裕的时间。他们算準了路上会积雪,所以轮胎已经安上了雪链。妈妈半开玩笑地笑说:「这么一来,只要年轻人不要胡乱开车撞到你爸他们,就不会有问题了。」我也笑了。我想我应该有好好的笑吧。

没想到,妈妈的话一语成谶。

对方似乎无照驾驶。而且还喝了酒。那辆车毫不犹豫地狠狠撞上小心翼翼开在积雪路上的父亲他们。仅仅是碰的一声,便把一切都撞飞。没有半个人获救。愚蠢的年轻人们,父亲,小薰。听说小薰的手里还紧握着那个御守。御守上是母亲的字,写着:「必定上榜!」

妈妈突然就坏掉了。

她把我给忘了。她忘了「实果」,开始叫我「小薰」。

我的小薰在这里,爸爸和实果不晓得去哪里了。他们开车出去,两个人不晓得逃到哪儿去了……都不回来。为什么呢?小薰,你觉得呢?

小薰,你觉得呢?

小薰,你觉得呢?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是精神打击过大所造成的现象。妈妈照自己的想法改变大脑里的事实,这种癥状,通常发生在不擅长控制自己精神的人身上。我凝视着窗外飞舞的白雪,想起父亲最后的笑容,以及以低沉嗓音温柔说出的那句:「妈妈有些时候比较脆弱,懂吗?」「能够治得好吗?」我问。医生只说了一句:「很难。」当时我不可思议的冷静。

现在,在走廊上等待着的妈妈,究竟等待着谁呢?

小薰。

我被置换了。妈妈把我和小薰对调了。位妈妈心中,「不希望消失的人」是小薰,「代替小薰消失也无所谓的人」是我。

我是「丈夫的拖油瓶」。

虽然感到很寂寞,但是对我来说,妈妈是我仅存的家人了。即使妈妈仅存的家人是「小薰」,但对我来说,妈妈仍是我唯一的——

「你要不要紧?」

医生的话让我回过神来。「不要紧的。谢谢。」我向医生道谢后,失魂落魄地跑向待在走廊的妈妈身边。「妈。」「怎么了,小薰……妈妈哪边很奇怪吗?」「没有,没事。」我这么说完笑了笑。下次应该能够笑得更真诚吧。

妈妈露出像吸饱阳光的蓬鬆柔软棉被般的笑容,说:

「我们把爸爸和实果放在记忆里,两个人坚强地活下去吧。」

当时,我决定直到妈妈过世为止,都要以「小薰」的身分活下去。每次看到妈妈的脸,我总会想起父亲的脸。在父亲如泉水般温柔蕩漾的眼中,倒映着他深爱的妈妈。我觉得自己一定也要珍惜她。不管是以什么形式,我都是她最后仅存的家人了。

我不晓得自己能够以「小薰」的身分在妈妈面前生活多久,不过以后再开始过着如果实般浓郁而水嫩的幸福人生,也不算迟。

「实果!我绝对做不到啦!」

咚。梨纱扑上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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