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話 與天使共度歲末

圣诞节过去之后，世间就是一片岁末的气氛。

周和真昼一起度过圣诞节，避免了孤单过节后，第二天便自己一个人出门去购物了。他现在已经买好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欣赏着周围一片崭新的面貌。

街上还保留着夜景用的照明灯饰，但原本华美亮丽的圣诞树已经撤下，各种璀璨夺目的装饰变成了日式风格。

店里贩卖的商品也全部换成了新年装饰品与食材，半点不留平安夜的气氛。要说圣诞的余韵，顶多就是一些圣诞节卖剩下的商品，正以清仓拍卖的名义摆在架上打折销售而已。

周心想：「变化还真快啊。」一边望着四周正在準备过年的商家，一边把脸埋到围巾里取暖。

这条黑白色的千鸟格纹围巾，是真昼送的圣诞节礼物。

真昼说「脖颈处的打扮也很重要」，于是周收到了这条手感舒适、既挡风又保暖并且兼具实用性和装饰性的礼物。

因为平时不戴围巾，周就心怀感激地拿来用了。现在他正检查着手上提着的购物袋里的东西。

虽然採买基本上是各自分担，不过为了减轻真昼下厨煮饭的负担，周一般都会带着购物清单把东西买齐。

今天很冷，所以大概是要煮火锅。周的购物袋里装满了蔬菜、蘑菇和肉类等食材。其中以蔬菜居多。这可能是真昼无声的主张──「要均衡摄取营养」。

趁她本人不在，周窃笑着心想：「就是这种地方体现出真昼的老妈子气质啊。」

周再次确认没有遗漏，在愈发寒冷的天气中哆嗦着快步走回家。

「你回来啦。」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真昼来到玄关迎接。

虽然这种让外人迎接户主的状况有点奇怪，不过周最近也慢慢习惯了。

「嗯，我回来了……我买了年糕片回来，没关係吧？」

「你想涮火锅吃吧。」

「嗯。还买了最后要煮来吃的拉麵。」

「……我吃不了这么多哦？」

「没关係，我会吃掉一大半。」

周以前也不是很能吃的类型，但多亏了真昼的美味料理，他现在晚饭还吃得挺多的。

她可能也有在留意不要摄取太多卡路里，吃饭的份量控制在不会发胖的程度，而作为吃得比她多的人，周莫名地担心起来，最近开始会做些肌肉训练。

真昼倒是认为周太瘦了，应该多长点肉比较好，但周希望儘可能多长点肌肉，而不是脂肪。

「你能帮忙吃完就好。那些给我吧，我拿去放冰箱。你先去洗手漱口。」

「知道啦。」

周把装着食材的塑胶袋交给真昼，然后乖乖地走去了洗手间。

「对了，真昼妳要怎么过年？」

周今天也和平常一样，将非常美味的晚餐吃得精光。当他正在收拾碗盘的时候，心血来潮地向真昼这么问了一句。

「过年……回去也没意义，我会留在这边。」

听到她语气过于平淡的回答，周察觉到自己的失误，但真昼却好像不怎么介意的样子。

因为和家人处不好，所以一提起家庭关係的话题，她的态度难免会变得很冷淡。

不过，这样一来，真昼不就要一个人过年了吗？

周和家人说好大概每半年会回家一趟露个脸，所以在遇到真昼之前，他本来是打算在长假期间回老家的。

「你要回家对吧？」

「对啊。家人有叫我好歹回去露个脸。」

周瞥了真昼一眼，总觉得她的眼神比平时还要更冷淡一点。

她似乎认为一个人过年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觉得周会回老家有什么好奇怪的。

「……回去的时候，大概会被缠着问一大堆关于妳的事情。」

「辛苦你了。」

「我爸那边稍微解释一下就好，可是我妈应该会想打听更多。」

「我们明明经常讲话的，真奇怪呢。」

「妳真的不知不觉间就跟我妈混熟了欸……」

为什么真昼和母亲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打好关係，最后还在周不知道的时候外流了照片和秘密呢？……这让周感到有些虚脱，不过看真昼好像也满乐于陪母亲聊天的，于是周也只好接受了现状。

周决定要提醒志保子不要多嘴讲些有的没的事情，然后看向真昼，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真昼不时会流露出的空虚表情和寂寞眼神，周就怎么也……无法放着她一个人不管。

「唉，反正上次也跟妈见过了。虽然对爸有些抱歉，我在想这次就不回老家了吧。等到春假再回去。」

所以，如果真昼不嫌弃的话，周还是希望能和平常一样两人一起吃晚饭。

「……这样啊。」

「嗯。还想在除夕夜吃妳煮的荞麦麵。」

「真是嘴馋呢。」

「因为妳煮得很好吃啊。」

「……明明用的食材几乎都是在一般超市买来的喔？」

「那样也很好吃啦。」

就算只是把买来的荞麦麵煮一煮，也没关係。

重要的是两个人一起慢慢吃面共度的时光。

「……真是个怪人。」

「啰嗦。」

周故意摆出不高兴的态度回应真昼失礼的感想，而真昼则是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谢谢你。」

「谢什么啊？」

「很多方面。」

真昼没有再说什么。可能是心情好转了一些，她露出了开朗的表情，抱紧喜爱的靠枕。

接着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的到来。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为一整年画下句点的日子。

一般来说，这一天都会忙着为明年做準备或是在大扫除中匆忙度过，可是──

「那个，真昼小姐。」

「怎么了？」

「……我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

周閑适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真昼的背影，她从早上开始就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真昼之所以早上就过来，是为了準备年菜。

由于决定好两个人一起跨年，自然需要準备两人份的年菜。

周原本以为她会去买外面做好的成品，没想到她居然打算亲手做。这种连家庭主妇都感到辛苦的家事，正值妙龄的高中女生却要一个人来做完，实在令人惊讶。

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她本人却说：「说起来，买年菜本来就要事先预订，现在也没办法了。」

听真昼这么一说，周也表示理解，但还是很佩服特地亲手做年菜的真昼。

当然，能省事的地方真昼也会取巧。举例来说，煮黑豆既花时间，又会佔用一个炉架，所以就直接买了市售成品。

「周，你好像因为什么都没做而感到很不安，可是你能帮上忙吗？」

「不能。」

「对吧。比起在这边碍手碍脚的，你乖乖待在那里会让我更轻鬆。」

被真昼毫不留情的观点训诫后，周老实坐在沙发上等待，但这样无所事事的状态，果然还是让人很不自在。

其实周也并非完全没有帮忙。

大扫除昨天就结束了，他也买好了包含年菜材料在内的大量食材，不出门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虽然周不是什么都没做，但要是跟现在的真昼比起来，还是等于没出多少力气吧。

「昨天你把家具、家电都搬开来彻底打扫了一遍，应该也很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真昼安抚着负责体方活的周，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烹调食材。

顺带一提，真昼自己家里的大扫除似乎已经完成了。她原本就会认真地定期打扫，所以并没有费什么工夫就完成了大扫除。

这就是平常是否有在收拾整理的人之间的区别啊……事到如今，周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两人间的差距。

「唉，就算是这样，怎么说……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我也是喜欢做饭才做的，不觉得辛苦哦。」

「可是……」

「没关係的，我很乐在其中。」

真昼不以为意地说完，便继续专注于手边的工作上。周则是无奈地抱住头，不知如何是好。

「真昼，我买午餐来了。」

考虑到真昼光是準备年菜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再让她煮午餐实在有些过分，所以周就去便利商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回来当午餐。真昼的食量本来就不大，一个三明治应该就能解决了吧。

真昼也暂时脱下了围裙，似乎想稍微休息一下，从时间上来说刚好。

「谢谢你特地去买午餐。抱歉，我没来得及煮饭。」

「不对，真要说起来，让妳帮忙做年菜我才是很对不起妳……来，吃吧。」

想着吃午餐时可以顺便休息，真昼老实地回到了客厅。

「三明治和咖啡欧蕾可以吗？」

「嗯，谢谢。」

真昼轻轻点头，从周那里接过午餐，然后在周的身边坐下。

「话说做到什么程度了？」

「有一部分是拿成品直接装盘，菜肴的种类也有控制在一定数量，所以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另外还剩下很多要等到放凉了再装起来。感觉你会喜欢※伊达卷，所以那是我自己做的哦。」（编注：一种日本传统年菜，为加入鱼浆的蛋卷。）

「妳怎么知道？」

「你不是很喜欢鸡蛋料理吗？所以我猜你应该也会喜欢伊达卷。」

真昼好像还特地用了烤箱。刚才听见烤箱的运转声，周还想着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看来做的是伊达卷。

「你喜欢有点甜的口感对吧？」

「您真了解。」

「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好歹能记住你喜欢的口味。」

对周说完令他开心的好消息，真昼便将火腿生菜三明治放入嘴里。

周也咬着买来的饭糰，一边看向厨房那里。一个真昼带来的小尺寸※重箱吸引了他的目光。（编注：用来装年菜的器皿，多为四层的四角木盒。）

年菜应该会装在那里面吧。

没想到她一个人住还会拿出重箱这种东西。当真昼拿出那个贴了金箔、看上去就很高级的漆身重箱时，周都有点被吓到了。

「真的太感激不尽了……该怎么说，刚开始独居生活的时候，真是没想到这下半年的伙食会这么丰盛啊。」

「我倒是很惊讶你还能活到今天呢。」

「好过分。其实靠便利商店的加工食品也能勉强活下去哦？」

「但是不健康啊。真受不了你。」

真昼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表情混着苦笑，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一样。这让周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我在的话，可不准你过着那么不健康的饮食生活哦？」

「妳是我妈吗？」

「都怪你吃得太不健康了。明年你要更注重饮食才行。」

看着真昼莫名提起干劲的样子，周想到：「原来她明年也想要在一起啊。」便没来由地害羞起来，不禁转开了视线。

不过，真昼把周这样的态度理解成他想要偷懒，于是用有些不满的眼神看向他，搞得周最后又多花了点时间才解开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