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實習中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世界真的很小呢。不会、不会，这全是托井上先生的福。是的，没问题……那么您所拜託的事……我了解了。感谢您长期的支持，实在太谢谢您了。好的，感谢您的来电。」

契诃夫将古典造型的黑色话筒挂了回去后，拿着钢笔，直盯着翻开的厚厚笔记本思考。

「井上先生家需要一名执事……没有特别指名，也不需要特别的技术……唉呀，这一天的派遣工作好多。大家都有任务在身的话……」

因为九月份有许多假日，Butler System的执事都忙翻了。

各个工作的派遣期间有长有短，短的半天，长的则有两到三年。

契诃夫为了要让一般人也可以轻轻鬆鬆地享受、接近执事这职业，特地提供周末假日的短期派遣执事，让客人选择。

「真是令人烦恼，要派谁去好呢……啊！小少爷！」

天河站在半开的门外，看起来是刚放学回来。

「您回来啦？我没有注意到，真是失礼。」

呆站在走廊上的天河，眼神微妙地闪避契诃夫的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今天又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吗？昨天才与同学互殴……

就在契诃夫担心得要命时，天河突然喃喃自语地说：

「那天，我没有什么事……」

契诃夫不禁睁大双眼。

言下之意，天河就是想接下这份工作——以前的天河，除了玩乐之外，从未如此积极过；在Butler System，也要等前辈们交代下来，才会帮忙做家事……

（小少爷……）

天河有所成长，虽然让契诃夫十分感动，但他抿了下嘴唇，露出困惑的笑容说：

「真是抱歉……虽然我很感谢您想帮忙的心意，不过，按照公司的规定，实习生是不能独自去客人家工作的。」

这是公事，不可以投入私人感情，而且天河还在实习阶段，能做的工作实在有限。

「我当然知道啊！」

天河瞪着走廊的角落，小声抱怨道。

☆

回到Butler System后，天河发现有堆积如山的事正等着他去做。除了执事的训练工作之外，他还必须摺衣服、洗衣服及刷洗浴室。

梶交代天河刷洗浴室后，便带着劳伦斯外出购买晚餐。

天河以海绵用力地刷洗浴缸。

虽然已经进入秋天，但天气还是相当闷热，没多久天河就已经全身是汗了。

「真是讨厌，为什么我得做这些事……」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天河心里比谁都清楚答案。

都是因为他没钱。

不工作就没有收入，他就无法生活下去。

即使天河很清楚，但还是感到不耐烦。

今天天河在学校过得其实也不愉快。昨天的打架事件之后，没有人敢在教室内说天河坏话，但是大家看到他，就像看到髒东西似地，不敢靠近一步。只有田中和雾岛的态度仍旧不变。不过，天河这两天都没有和雾岛说到半句话……

「真搞不懂！为什么我得天天打扫、洗衣服？真是麻烦死了！」

过去，佣人总是将一切打理得非常完善，天河只要说出想要的东西，便会有人立刻送到他面前。所以他从不知道日常生活中有这么多杂事得处理。

「赚钱原来这么辛苦……」

想要钱，天河就必须工作。

这对于从小就在优渥环境下长大、认为一切理所当然的小少爷来说，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等着瞧好了～等我存够了独立生活的钱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啊，在那之前，还要先还契诃夫代垫的那笔饭店费用！」

暑假时，天河在饭店的花费，是契诃夫先出的。虽然契诃夫笑着说不需立即偿还，但天河认为一事归一事。

「我想要将这笔钱，一分不少地还给契诃夫……」

契诃夫从小就陪在自己身边。

在自己无处可去时，契诃夫还将自己带到这里。天河可不想当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也不想让契诃夫伤心。

天河继续刷洗浴室，嘴里也念叨着：「Butler System所有成员，除了契诃夫以外，若是听到我这个想法，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没想到天河这么有原则。』」

刚开始学习这些杂事的天河经常失败，不是有些地方没刷到，就是忘记将清洁剂冲掉。现在好不容易拿到及格分。

「我一定要刷洗到亮晶晶的程度，让你们没得挑剔。」

果然，天河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特别有原则。

此时，墙壁上出现了一只看过好几次的小生物，正在奋力往上爬。

它有着八只脚，还有细长又灵活的头部及身体。

这只生物只有小指的指甲大，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莫吉？」

莫吉是居住在Butler System的小蜘蛛。它的身体颜色是由米色、咖啡色及土黄色所构成的，看起来相当土气，也没有什么毒性。为什么天河对这只小生物不会反感呢？

天河皱着眉头，直盯着莫吉看。

不晓得是因为这栋古老的建筑物住起来相当舒适，还是粮食充裕，这小蜘蛛对人类似乎没有任何警戒心，而且这样的蜘蛛至少有两只。不过，天河不晓得是谁为它取名，也不知道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你是一号，还是二号？」

虽然天河看到它还不至于会尖叫，但也没办法一眼就辨识出来。

莫吉像是在倾听天河的话一样，停了下来，天河则停下手边的工作。

「说到这，莫吉，你为什么会当蜘蛛呢？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毒蜘蛛啦……」

或许是天河吐出的气息让它不太舒服，这只不晓得是一号还二号的莫吉，迅速朝天花板爬去。

「干嘛逃走啊？我又不会把你赶出去。你有好好地觅食吗？有没有随时注意不要被人踩到呀？」

哒！

天河一听到声响便回过头去，原来是早见达郎靠在浴室玻璃门上。

「天、天河，没想到你可以和蜘蛛沟通……真是特殊的能力……」

「啊，早见前辈，我不是在和它沟通……」

「是吗？」

「当然啊，我又不是小鸠前辈。」

早见也是住在Butler System里的执事前辈之一，至于天河所说的小鸠优介，则是住在外头的执事。小鸠原本为宠物照顾师，所以「非常了解动物的心情」。许多家里养宠物的客人都会指名他，因此小鸠极为忙碌，天河也只见过他一次。

「对了，天河，」

早见用手指拨了拨微乱的浏海，望向天花板——到头来还是没有搞清楚，那只莫吉是一号还是二号。

「你晓得有一种叫土蜘蛛的蜘蛛吗？」

「啊？土蜘蛛？」

「对，严格说来，土蜘蛛不算蜘蛛。关于土蜘蛛有许多传说，最着名的就是在传统的能剧之中，一个可怕的吃人妖怪角色。」

（天啊，又来了！）

早见完全没有察觉到天河的苦恼，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只要他开了口，任谁都无法让他停下话匣子。

「在古典小说《平家物语》之中，有一个知名桥段，就是源赖光消灭掉土蜘蛛，不过，这里的土蜘蛛并不是妖怪，而是不服从天皇的地方土豪。这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吧。另外，说到有关蜘蛛的传说，就会让人联想到希腊神话中的雅拉克妮（Aranhne）…………」

（这个人，只要他不这么多话……）

就在天河频频打哈欠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救兵。今天的浴室，怎么这么热闹呀？

「天河，原来你在这里。」

「间宫前辈……」

「我到处找你呢，我记得你会拉小提琴吧？」

天河点了点头。间宫的脸上绽放出微笑。

「那刚好。这个周末有一场婚宴Party，你愿意露一手吗？因为Party的规模不小，人手不足，想请你来帮忙。」

「呃……是真的吗？」

天河握着海绵，不禁睁大双眼。

「啊～客人表示不介意请实习生。这次你的主要任务是端餐盘，要好好练习一下。当然，小提琴也必须多练习，还有，因为是婚礼，演奏华丽一点的曲子吧。」

被称为执事，就必须要有工作能力。

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就会得到大家的认同。

虽然天河不曾为了钱而演奏小提琴，也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但是一想到自己或许可以派上用场，还是不禁为此感到骄傲与高兴。

「是的……！」

「好好练习啊。」

就在间宫为了天河的干劲十足的口吻而感到满意时，忽然传来一阵古老又轻快的旋律。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天河怎么都想不出这首曲子的名称，站在后头的早见则轻声地说：

「他呀，非常喜欢看时代剧哦。」

天河听到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说：

「啊，我一直觉得这旋律好熟悉。没错！是时代剧的主题曲啦。」

间宫以修长的手指按下按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喂……嗯，怎么了？是你啊？」

依间宫的口吻听来，应该是他老婆打来的。此时的天河非常佩服间宫，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讲电话的表情及声音都相同。

「是吗？嗯……啊，是我可爱的久留美吗？是拔拔哟～等会儿拔拔就要回家罗，要等拔拔哟～」

音调及用词的突然转变，让天河不禁脚软，靠在墙上。早见也不予置评地悄悄转过头去。

「嗯～拔拔当然喜欢我的小公主久留美啊～要礼物呀？久留美想要什么呢？冰淇淋好不好呀？还是要蛋糕？不然钻石呢？」

间宫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离去。

「那个人，如果没有这个缺点的话……」

「只要遇到女儿，整个人变了样。」

对还没习惯的天河来说，这算是稀奇的画面，看惯的早见，则是已经麻痹了。

「啊！对了，早见前辈为什么来这里呢？是要洗澡吗？」

「不是，因为我听到浴室传来说话声，所以探头看看。只是没想到天河正在和蜘蛛沟通……」

「我说过了，我没有和蜘蛛沟通啦！」

早见则对苦笑的天河，说了一句非常符合前辈身分的话：

「天河，你快把浴室打扫好，才可以练习端餐盘的工作。在吃晚餐之前，就由我来教你吧。」

「啊，我知道了，谢谢您。」

（练习端餐盘……不就是把盘子端来端去而已吗？这有必要练习吗？真罗嗦～）

原本一直认为端餐盘很容易的天河，受到早见的特训之后，才了解到实务工作中，「端餐盘」要注意的细节并不少。

☆

婚宴Party的日子终于来临。

「接下来，就请各位尽情畅谈。」

婚礼主角的家族成员一一致词之后，新郎的父亲以开朗的致词结尾，料理便跟着上场了。

由于婚宴主人要求以家庭宴会的形式，营造出温馨的气氛，所以场地很宽敞，不过，却让服务生忙翻了。

送菜的方式非常讲究，服务生虽然不必依照人数来分菜，却必须在菜肴凉掉前送到每一处。

宽广的宴会厅中，窗户全都打了开来，望出去可见到广阔的绿色庭园，景色美得像一幅画一样，而且微风还能吹进，带来舒爽的感觉，让气氛更为欢庆。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清澈的天空，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间宫之前到这个家庭服务时，表现让主人很满意，所以今天Party的流程，完全交由间宫计画。

「我原以为Butler System大都是短期派遣工作，所以新客人会佔多数，没想到却不是如此。」

当天河送完菜又回到厨房準备接过料理时，悄悄对高邸这么说。今天派遣到这里的执事，有间宫、高邸及天河三人。顺带一提，其他的服务生，则是负责今天餐点的义大利餐厅员工。

「嗯，没错。虽然一般人平常不需要执事，但是遇到这种活动时，很多就会想到要请我们来帮忙，所以遇到老顾客的机率比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