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应三年一月——
几天前积的薄薄的一层雪已经化为了雪水,闪烁着晨光。
原田正坐在连接屯所外廊和中庭的阶梯上,突然间他惊叫了起来。
「你被伊东叫去了!?」
「嘘——!太大声了啦,左之。」
坐在一旁的永仓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一番。幸好,除了坐在后面几个台阶上的沖田和在中庭练习坐姿出刀的斋藤之外,就只有怀抱着放有洗涤衣物的洗衣盆的千鹤了。
「而且还是筛选后才被召见的。」
「筛选后?」
永仓压低声音说,千鹤惊讶地重複道。身为参谋的伊东筛选召见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问我是不是对现在的新选组不满啊,还说了连攘夷都对付不了的幕府已经完蛋了之类的话后,问我要不要跟随他。」
「那永仓你怎样回答的呢?」
「我就说,『我现在有吃有喝的,要是跟了你们岂不是无趣』。」
听了这爽快的回答,沖田不禁笑了起来。
「当时斋藤也在吧?」
「嗯。」
斋藤简洁地应了一声后,一刀挥向眼前的稻草堆。
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刀法,但千鹤却有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话题。眼下正处于动蕩不安的时期,看不见的未来瞬息万变。
去年年底,德川庆喜刚就任第十五代将军才不过二十天的时候,孝明天皇就驾崩了。当时正值前任将军家茂和孝明天皇刚着手公武合体制度的初期,两人却先后离开了人世。受命于幕府的新选组也多少受到些影响。
千鹤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原本是要去晒衣场的,于是匆忙抱着洗衣盆离开了。
那天,千鹤参与了白天的巡逻。
像平时一样,组员们在前面走,千鹤跟在最后和沖田并肩而行,丝毫不放鬆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二番组和三番组的组长都被召见了,为什么一番组组长的我没有被召见呢!?」
沖田有些遗憾地说。千鹤战战兢兢地问:
「要是被叫去了你会站到伊东那边吗?」
「当然。」
「沖田先生……」
惊讶于沖田的回答,千鹤不由得停下料脚步。自顾自往前走的沖田突然回首:
「会砍死他。」
看见沖田坏坏的笑容,千鹤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真是的。听上去可完全不像玩笑。」
千鹤急忙追上沖田。沖田还想说些什么再逗逗千鹤的,却突然咳嗽起来。
此时,在不远的阴暗处,正有人悄悄地盯着弓着背拚命咳嗽的沖田和正打算伸手抚摸他背脊的千鹤。然而沖田由于剧烈的咳嗽没能察觉到。他边说着「没关係的」,边伸出手制止了千鹤的动作,千鹤也边走边关心着沖田的身体状况。
庆应三年二月末——
京城的空气中也逐渐瀰漫起春天的气息了。屯所中庭一直未盛放的樱花也终于绽开了花蕾。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千鹤再次受到千的邀请。
拜託閑着没事干的永仓把自己带到茶坊。和上次一样,千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千鹤拉起千的手,为她们能再次相见而感到高兴。
「千鹤,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嗯,小千,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约定啊!」
「那当然啦!」
自从千上次说以后要去吃好吃的馒头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段时间没联繫,千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千鹤感到非常高兴。
竹皮上摆放着很多刚出笼的精緻的小馒头,上面还微微冒着热气。千鹤和千吃着馒头聊起天来,快乐的时光眨眼就过了。
「今天多谢你了。我们……还能再见吗?」
分别的时候,千鹤问道。千报以一笑:
「嗯,一定会再见的——」
庆应三年三月——
千鹤被走廊里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纸门上隐隐绰绰映着影子。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期,可能是月光将樱花的影子投射过来的吧。
正当千鹤这样想着,脚步声由远渐近,纸门上映出人影。人影停在千鹤的视线前方。
「谁……是谁?」
千鹤提高声音问。纸门啪地一声应声而倒。
「! ?』』
一个男人站在门外。浅青色的外挂——是组员。散乱的白髮,散发可怕红光的眼睛,正看向这边。
(罗剎……!!)
男子盯着凝神屏息的千鹤,呻吟着。
「血……」
「!?」
千鹤过于恐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拚命把身体从窝里挪出来。
「把血交出来!」
男子几近疯狂的表情吓得千鹤拚命往后退,
「桀桀桀!快把血交出来!」
一直后退的千鹤已经无路可退了,拚死用背抵着墙。心中一凉:万事休矣。组员拔刀欲砍。
「啊啊啊啊啊!」
千鹤惨叫着缩起肩膀,刀刃落在手臂上。千鹤只觉得一阵剧痛伴随着皮肤被切开的灼热感。
「救、救命!」
鲜血从按住伤口的左手指间喷涌而出。霎时,组员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就是这个……快把那血交出来!」
男子举起刀,再次步步逼近。
「!!」
这次一定会被杀。正当千鹤这样想着,男子背后被砍,惨叫着向前扑倒在地。
「土方先生!!」
闻声赶来的土方从背后将男子砍倒。
「快来这边!!」
千鹤跑向土方的同时,藤堂和斋藤,永仓和原田,还有沖田和近藤也出现了。
「千鹤!你没事吗!」
藤堂大声喊道。
「嗯、嗯。」
千鹤颤抖着应道。
大家綳着脸看着脸朝下倒在地上的男子。
看起来应该死了的男子却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桀桀桀!给我血……」
持刀的双手像断掉般垂在空中不断晃动着,渴血的双眼在黑暗的房间里来回搜寻。
「看起来已经没法沟通了。」
永仓说。
「是的。」
原田握紧手中的枪,随时準备开战。
「给我血!!」
男子再次举刀,说时迟那时快,土方一刀斜砍过去。
「呜噢!」
几乎同时,原田的枪刺穿了男子的心脏。男子咚地倒地,这次真的气绝了。
「为什么这家伙会……」
藤堂不快地皱着眉。
「非常抱歉,是我的疏忽。」
道着歉跑进来的正是山南。
「山南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藤转过头严厉地询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南摇着头回答,镜片后的双眼不断打量着房内的情况。然后,他看见了受伤的千鹤。
「雪村君,你没事吧?」
山南跑到千鹤身边,捧起她受伤的右手臂。千鹤感到山南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血。一瞬间,山南像是在看一件贵重的物品似的凝视着自己染血的左手。
「……呜!」
「山南?」
山南在千鹤面前抱住头部,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髮。
「咕……咕啊啊啊!」
「千鹤!」
土方迅速揽过千鹤的肩膀,将她拉离山南。众人眼看着山南的头髮慢慢变白。
「哎!?」
千鹤在土方身边不禁叫出声。千鹤眼前的山南,双眼变得像刚饮下变若水时那样发着红光。
「血……血啊。」
「山南先生……」
千鹤颤声叫着山南的名字。但他已完全失去理智了。
「血……我要血!」
山南趴在地上疯狂地搜寻着地上的血迹。永仓见了悲叹道:
「可恶!连山南都被血腥味沖昏头了啊!」
山南举起沾有千鹤鲜血的手,贪婪地舔光了上面的鲜血。一瞬间,表情恍惚的山南,不经意地从喉间发出一声闷笑。
「血……给我你的血。」
山南看着千鹤,眼中满是嗜血的贪婪。嘴角边沾着血迹。
「——!!」
千鹤吓得差点停止呼吸,土方和斋藤一人一边扶住双脚发软的千鹤。
「切,没办法了。」
永仓啧了一声从腰间拔出刀,藤堂、沖田和近藤也相继拔刀。斋藤手按刀柄蹲下身体蓄势待发。
「我们大家一齐上!」
原田摆好架势喊道。
「等等!」
土方出手制止了大家,只是一个人从头到尾静静地观察着山南。此时山南恢複痛苦的表情,
「咕、咕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