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原文为「复讐するは我にあり」,出自新约圣经罗马人书第12章第19节,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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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些话不会害你的。你就从此忘了所有一切,继续生活下去吧,也不要再接近故乡了。」
哈尔瑟迪斯盘着手臂断然说道。
「等一下!团长,你这种在伤口上撒盐的说话方式也太过分了吧——!」
「如果你们有什么好提议的话,就儘管说出来啊。」
「嗯……」
团员们搔着头,悄悄回头看向后方蹲在河边的艾思堤尔。听见了解除诅咒的可能性近乎于零之后,他就像朵枯萎的花般浑身无力,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背影看来十分凄凉。
希妲与美少年会计正在对岸勤奋地摘着花朵,黑衣席拉斯则站在两人身旁担任护卫,朝阳的光芒洒落在小河上,整个河面闪闪发光。艾思堤尔身处的位置与众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只要大声点说话他应该就都听得见。刚才哈尔瑟迪斯的那一番话,他应该也听见了吧。
「感觉上他好像随时都会跳入河里耶……」
「真是让人感到非常不安。」
「要是想死的话就随他去吧。你们这群老好人也够了吧,凡事适可而止。」
团长以手背敲了敲羊皮纸的通知函。
「上头的指令叫我们折返回总部去,我们没有义务要帮助他,甚至不惜违反命令吧?」
「可是、可是,怎么能就这样弃之不顾——」
「你们,真的都明白了吗?」
「什么?」
面对眨着眼睛的少年们,哈尔瑟迪斯指向问题丽人。
「先不论外表,他可是个男人喔。」
「是、是……?是没有错,这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妥不妥当的问题,而是他原本可是个男子汉,又是名门世家的继承人,只不过是遭受到了一个改变性别的愚蠢诅咒就这么意志消沉,表示他本来就不是个有志气有担当的男人。根本没有必要同情他!」
「团长——怎、怎么能说只不过是个诅咒呢!如果那是愚蠢的诅咒,就连猛牛开始会拍别人的马屁也不奇怪喔?」
团长用力哼笑了声。
「哼,真是无聊!」
「咦咦!」
「团、团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双胞胎的其中一人战战竞竞地举起手。「如果那一位无论身心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女性,你是否就会对他亲切一点啊……?」
「你在说什么,那是当然的吧。」
「呜哇——就另一层含意而言,跟法恩那个笨蛋一样,都是极度的男女差别待遇耶,团长。」
况且……哈尔瑟迪斯又接着开口。
「我才不管背后有没有什么阴谋,像那种毫无气魄,又不打算揪出幕后黑手复仇的窝囊废,现在那副德行正好适合他。最好就丢下长剑,拉着裙子的下摆一辈子哭哭啼啼吧。」
「嘘!团长,你太大声了啦!」
「他、他会听见的!」
「无所谓,我说的是事实。」
在这之前原本都一直静静坐在原地的艾思堤尔,肩膀倏地震了一下。他抓起置于草地上的长剑,缓缓站起身。
「噫、噫——!他走过来了——!」
「好可怕、好可怕喔!」
「喂!你们这对胖子兄弟,躲在我后面也没有用吧!根本不够躲,身体一定会露出来啊,你们是笨蛋吗!」
艾思堤尔将手按在收于鞘中的剑上,在哈尔瑟迪斯眼前停下脚步。
「——请你收回刚才那句话……我才不是窝囊废。」
哈尔瑟迪斯扬起下巴回望对方,斩钉截铁说道:
「是窝囊废没错。」
「我不是!我绝不允许你侮辱我。」
「喔,你拔剑了呢,那就来较量一下吧。」
即使见到真剑的剑尖正指着自己,哈尔瑟迪斯的眼神仍是坚定不动,回应道:
「——不过,对手不是我,是我的团员们。」
「咦,团长——!?」
部下们听见后大吃一惊。
皮肤白皙的艾思堤尔,脸庞因为愤怒而更加铁青。
「太卑劣了,你想推卸给部下们自己逃走吗?」
「怎么可能,这是在打赌。」
「打赌?」
「首先是三个人。」他立起三根手指头。「先从我们这些人当中派出三人,要是你有办法打赢其中两人,我就会为叫你窝囊废一事道歉,也会尽我所能协助你。」
「——假使我输了呢?」
「到时,你就得完全照着我们说的话去做,跟奴隶一样任凭我们使唤。我事先声明,这一群人可不是真正的战士,在战斗方面,几乎跟门外汉没有两样。如果连这些家伙你也赢不了,那你根本称不上是贵族或是骑士,只是个窝囊废罢了。」
把所有人叫到这里来!哈尔瑟迪斯对团员们下达指示。
「——要是想放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喔,艾思堤尔·渥格雷亚夫。」
「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双方看来毫无退让的意思。
就在此时,亚麻色头髮上斜戴着一顶花冠的希妲正好双手捧着花朵,踩着轻快小巧的步伐回到这里,丝毫没嗅出现场的火药味,开口说道:
「来,请收下吧。看见漂亮的花朵之后,心情一定也会跟着平静下来喔~哎呀,大家怎么啦?」
「你的第一位对手是——」
大石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抬起手掌指向希妲。
「我们的司令。」
部下们震惊大叫。
「咦咦咦咦咦咦——!?」
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团员们呈现一个半圆的弧度围绕在河滩旁,每个人脸上都带有同情。
「为什么会演变成三回合决胜负的情况啊?」
「谁知道?不过司令看来很开心的样子,也没啥不好吧?」
「这可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决斗耶~」希妲反而相当兴奋。
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吧——常识派的拚命恳求,却在团长的一瞪之下烟消云散。
「是肉食性动物……团长现在的眼神跟头野兽一样。」
「他是认真的呢。」
「天啊!不行了,我害怕得看不下去……!希妲殿下,太危险了,请您住手啊!」
「没问题的。」希妲带着吟吟的笑脸,朝观众们挥挥手。
「我毕竟也是大家的一分子啊——而且这可是心爱的哈尔先生亲自指名呢,啊啊,这种感动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我反而很乐意上台决斗唷~」
「个人可自由弃权。」哈尔瑟迪斯朝希妲说明。「只是,届时就会失去资格,也表示您输了这一回合。您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是怎么回事?凯伊戳向身旁的人。
团长乍看之下十分悠哉,像是在观赏风景一样,脚边却一字排开放着长剑、小刀、棍棒、大菜刀等等五花八门的兇器,简直就像是武器展览会。
「依照决斗规则,接受挑战的这一方有权选择武器。——司令,请您任选一个喜欢的武器吧。」
「我不需要武器喔,因为人家没有拿过比剪刀还要重的刀子~」
「…………」
挑战者艾思堤尔握着长度适中的剑把,脸上明显露出后悔的神色。
淌着冷汗,眉心之间紧紧皱起。
「骑虎难下就是指这种感觉吧——」
「是啊。」
「啊啊,真是一副绘画般的景色啊!若是比喻为花的话,就像是白玫瑰与雏菊的梦幻华丽对决啊。」
「你这个好色男,别那么开心又悠哉地说那种话!要是司令受了伤该怎么办啊!」
艾思堤尔握着剑採取备战姿态,十分苦恼。
对象是一位年轻的女孩了,根本不可能认真得起来。他也不晓得到底该怎么斟酌力道,同时又能让对方主动认输。
不过,希妲大小姐看来干劲十足。
她还用头巾将头髮全部拢起,一双翡翠色眼眸闪闪发亮,口中喊道:「我要自己过去啰~」毫无防备地迈步走来。
艾思堤尔开始思索。
(不,冷静下来……一般人都会害怕真剑,应该不可能踏进对手的攻击範围里——也就是碰到剑的地方……?)
「危、危险!」
「呜呼呼呼呼?」
「请您不要再靠过来了……!呜哇,请您不要碰剑啊!」
艾思堤尔拖着脚一步步往后退,但是希妲又会紧接着踩着轻盈的步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彷彿像是某种妖怪。
「呃嗯——?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因为我从来没有决斗或打架过,不太清楚要怎么做呢~」
「司令,无论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赢过对方就好,无限制一次决胜负。」
「原来如此——我懂了喔,哈尔先生。」
她嫣然一笑。
「也就是说,什么方法都可以吧——?」
希妲缓缓抬高双手。
(指甲攻击吗?)艾思堤尔猜想。女性的指甲可是种厉害的兇器,要是眼睛直接遭到攻击的话,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
「啊啊!那个姿势是?」
观众们大叫出声。
「那种手指微微弯起的奇妙手势是!」
「难不成……!」
「是恐怖的性骚扰攻击——!?」
希妲带着圣女般的微笑逐渐逼近,艾思堤尔吓得在河滩上到处逃窜。
他总是在千钧一髮之际闪过魔爪攻击,时而后退时而转身逃跑。
「嗯……还满厉害的嘛……」
草裙男一本正经地点头。
「啊啊——你为什么要逃跑~?生理上我们不都一样是女生吗,没有必要不好意思呀~」
「别过来,请您别过来!」
又不是在玩耍,根本不能挥剑攻击,因此怎么样也无法认真打斗的艾思堤尔,最后终于主动将剑丢至地面上,宣告投降。
「这一战我弃权,是我输了——!」
「哎呀。」希妲眨了眨眼。「真是可惜~就只差一点了呢。」
看来真的感到很可惜的那个表情真是太可怕了。这个人称司令的小女孩,实在是难以预测她的行动。
为了接下来的对战,艾思堤尔调整着呼吸,同时心想:
(不过,现在是一败,接下来还有两个人,只要赢了这两个人就好——)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想,只要赢了接下来的两个人就好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