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旋风同时出现在走廊上的,是那名令人目眩神迷的人。
「早啊,小绯!早啊,各位!」
散发出琥珀色光辉的金髮、衣着华丽的绝世美男子——
金毛九尾狐,松寿王。
「站住!你休想越雷迤一步!」
「喔?小绯,你晒得好黑喔,夏天都还没到呢。」
居然对着大声质问他来历的紫淀说出这种傻不隆咚的话,真不愧是松寿王,这种令人无言的感觉正是他的风格。
纱那王叹了口气,对松寿王唤道:
「松寿王,我在这里。」
「喔,原来你在这儿啊!那这个男的是谁?」
「您可以把他带回去,只要交给朝廷就能得到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你不像是会将这种小钱放在眼里的人啊?」
看到哥哥不解地偏了偏头,做弟弟的只好再叹一口气,答道:
「他是桐绪捡回来的刀刃付丧神。」
「喔?刀啊。真稀奇,我很少看到能完整地化为人形的付丧神。」
松寿王的金色眼眸不断打量着紫淀,使他感到困惑。
眼前的银髮男子和金髮男子看似相当熟络,加上他们两人长相如出一辙,也难怪他会手足无措。
「紫淀,这位是纱那王的哥哥。放心,他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啦。」
桐绪看不下去,只好告诉紫淀实情,这下可吓得紫淀缩起身子,单膝跪地说道:
「请……诸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在下是王爷的第三家臣,也是公主的第一家臣——刀鬼坊紫淀!」
「嗯?王爷?公主?」
毕生以捉弄弟弟为乐的松寿王绝不可能错过这番满载吐嘈点的言词。他眨了眨一双大眼,开心地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孩一般。
「你说的王爷,该不会是指……小绯?」
「别这样,这两种称呼我都不喜欢。」
纱那王极其露骨地对松寿王表达出不悦。
然而,这个哥哥压根没将纱那王的不悦放在心上。不仅如此,他还轻轻撞了纱那王一下,拨了拨那袭上等绸缎织成的优雅衣袍下摆,坐到桐绪身旁。
「早啊,桐绪。」
「早安,松寿王。」
松寿王身上飘散着一股和纱那王相同的伽罗香。
「既然小绯是王爷,那么公主想必就是桐绪你吧?」
「是啊……真令人不好意思。」
「公主可是女武神呢。」
紫淀在一旁骄傲地补充道。身为刀之付丧神,能为善于使剑的公主效劳真是太好了——紫淀开心地对着松寿王诉说着。
松寿王边听边点头,极其羡慕地说道:
「真好~这个大家庭虽然贫穷,但总是充满着新鲜事。」
「附带一提,我是少主。」
「鹰一郎是少主!?」
「是啊。反正机会难得,不如松寿王也来取个奇持的称呼吧?」
「嗯嗯——被鹰一郎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想要新称呼了。该取什么好呢?」
这两个意气相投的人兴奋地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个不停。
「请恕在下失礼。殿下……这个称呼如何呢?」
当紫淀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个提案时,最先笑出来的就是纱那王。
「你笑我!王爷!」
「失礼了,殿下。如果打扰到了您的兴緻,还请您赶紧打道回府。」
「你这家伙为什么老是若无其事地跟我作对?好吧,从现在起我就是殿下了。」
松寿王硬是要留下来,忽略坏心眼的弟弟,转而面向千代。
「千代,可以帮我準备早膳吗?我打定主意要在这儿用膳,所以在江都城时什么都没吃呢。」
「啊,是。」
「没关係,别理他。」
出声制止正欲起身準备餐点的千代的,正是纱那王。
松寿王三不五时就会来风祭道场品尝平民的食物,接着才打道回府。他对于这个人们在窄小如柴房的房子中度过的朴实生活,一直很有兴趣。
虽然纱那王说别理他,但松寿王都已经伸手等待早膳了,总不能无视于他。千代对纱那王面露歉意,将白饭和味噌汤端给松寿王。
「喔——这味噌汤是怎么回事?桐绪,里面有杂草耶。」
「那是韭菜啦。」
「这东西是木棒吗?」
「是牛蒡啦。」
松寿王天真无邪地对桐绪使了个眼色,自顾自地说道:
「话说回来,桐绪,跟狐狸同处在一个屋檐下,感觉如何?」
「嗯,还算快乐啦。」
「喔~平常过得还算顺心吧?」
「是的、还算顺心。」
「小绯对你好不好?」
「遗算好啦。」
「怎么可以只是『还算好』呢?小绯也真是的,与其学什么将天尾增加到九条的技能,还不如多了解女人心。」
听到这番话的纱那王眼中闪耀出白雪般的银色光辉,反枕和家鸣一群小妖吓得转眼间就消失在天花板中。
「兄长,这里并不是餐馆,如果您只是来这儿吃早膳跟讲废话,就请回吧。」
「没事我就不能来吗?」
纱那王有纱那王的坚持,而松寿王也不是省油的灯。松寿王那头如琥珀般的金色长髮栩栩如生地跃动在空中,明显是在挑衅自己的弟弟。
「唉呀!二位,且慢!兄弟阋墙是不好的行为啊,王爷、殿下!」
「放心吧,他们两人吵架时顶多只会用纸相扑跟双六来分胜负。」
「什么!?」
桐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也同样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现在她也还算习惯这对兄弟这种超平常人想像的相处方式。还算习惯,还算习惯。
「小绯,你现在是叛逆期吗?小时候你还说过『等我长大后要当兄长的新娘!』难道这是骗我的?」
「我才没说过如此恐怖的话。」
这时鹰一郎打了个岔——
「松寿王,桐绪也是这样啊。她好像有说过『等我长大后要当哥哥的新娘!』,不过又好像没说过……」
「哥哥,你不记得就少插嘴!」
桐绪乾脆地无视鹰一郎,鹰一郎只好嘟着嘴啃起腌萝蔔。
「总而言之,兄长您就请回吧。」
「小绯,你这样对吗?还不都是因为你不写回信我才来的。」
「回信?」
「是啊,回信。我今天是来听你的答覆的。」
纱那王的眉形上扬成弦月,张口结舌。
情势反过来了,现在是松寿王佔上风。
「……兄长,这件事我前几天已经跟木隐——」
「纱那王,我又不是帮忙跑腿的小孩,你以为我会像木隐一样空手而回吗?」
松寿王的语气突然变了。这时的松寿王,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现在不正是谈这件事的好时机吗?正巧桐绪也在,你就趁现在告诉我吧。」
「咦?我?我做了什么吗?」
纱那王看到桐绪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闪烁着不安,便唰地一声收起桧扇。
你别插嘴——桐绪意会到纱那王此举的含意,老实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兄长,我们到别的房间谈吧。」
「纱那王,那我呢?」
「你待在这儿。」
他的眼神非常严肃,似乎不容许桐绪多说一句话。
松寿王跟在纱那王身后走出房外,沿着走廊走向主屋尽头。
为什么非得拒我于千里之外?——桐绪心中漾起一波涟漪。她知道,这讨厌的涟漪正逐渐向外扩散而去。
「哥哥,他们到底要谈什么啊?」
桐绪拉着鹰一郎的袖子,而鹰一郎只是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 ※ ※
「好痛!」
木刀从手中滑落,咚隆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掉落在地。
在闷热的道场练剑识桐绪流了一身汗,但木刀会滑落并不是指间汗水的缘故。而是因为——
桐绪错失挡开鹰一郎攻击的时机,手背遭到了剑击。
「桐绪,你怎么搞的?你在想什么?瞧瞧你,浑身充满了空隙。」
鹰一郎将木刀扛在肩上,仰望着天花板。
「……对不起,我从挥剑的部分开始重练。」
「你就这么在意纱那王和松寿王?」
「没有啊……」
「你的想法全写在你脸上了。你啊,就是这么好懂。」
鹰一郁说的没错,今天的桐绪的确无精打採的。
打从今早池们两人在用早费时回到纱那王房里后,就一直没有出来。桐绪一直在意着这件事,以致于无法集中精神,在练剑时总是慢半拍,导致最后失态。
(为什么呢?最近纱那王周遭总是不平静……)
这教她如何不在意?
松寿王跟木隐相继前来造访纱那王一定是有什么要事,而桐绪也隐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和自己脱不了关係——光是如此,就使桐绪心神不宁。
又来了,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伴随着痛楚大闹着。
桐绪用拳头咚咚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希望镇住这股骚动。
「听好了,桐绪。男人是船,而女人则是港口;正因为有着港口,船才可以自由在大海中航行。」
「啥?你在说什么啊?」
「船需要港口。如果想留住大船,港口自己也必须够大才行。如果我是你,一定可以收留住各式各样的船。」
芋头老哥这番天外飞来一笔的话语,让桐绪完全摸不着头脑。
「……哥哥?」
「算了,今天就练到这里为止吧,再这样下去只会受伤而已。你去厨房找千代腌梅子吧。」
鹰一郎将木刀挂回墙上,走出道场。桐绪望着鹰一郎的背影,觉得哥哥好像认为自己没救了,不禁对自己行为感到后悔不已。
鹰一郎才刚踏出去,坐在门口的紫淀马上沖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