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家里当鹹鱼就这么度过了黄金周,时间来到了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也已结束的五月中旬。开完班会后我正起身準备回家,这时白峰前来向我搭话。
「七村同学,可以耽误你一会儿吗」
在教室被人搭话对我来说可是超稀有事件,让我一不小心吓了一跳。
「有,有什么事?」
「现代文的课题,你还没交呢」
「啊,说起来是有这么个东西来着……」
考完试之后说什么都提不起劲就变得鬆懈了。我本来也没想要大学的推荐名额,老实讲内部报告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升级要的只有出席日和定期考试的成绩,这种只跟内部报告挂钩的课题就算不交也没关係。
「收不齐,尴尬的就是去交给老师的我了」
「原来如此,白峰你也不容易啊」
只有我自己会被骂的话不管就好,可要是有人会因此吃亏那我就过意不去了。因为孤狼要是欠了别人人情可就还不上了。没办法,赶紧弄完交上去吧。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会儿」
我从书包里拿出讲义,用自动铅笔在上面写了起来。这个课题是「写下对上课时使用的评论文的看法」。虽然字数不少,但我写轻小说早就习惯了编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要不了十分钟就能搞定。
在我埋头默默写文章的时候,教室内的人影越来越少。
接着,脑袋上方传来了白峰的声音。
「哎,你边写边说就行」
「干嘛?」
「之前的考试,你总分多少?」
拿着自动铅笔的手停了下来。非亲非故的这家伙还真会问点奇怪的问题啊,我这么想着抬起头后,白峰靠得比想像中还要近的胸部映入了眼帘。好,好汹涌……因为她个子矮,所以就更加显眼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理解我反射性将视线从她的兇器上移开的反应的,白峰辩解一样慌忙挥动双手。
「抱,抱歉。问了你奇怪的问题。我只是,有点好奇……」
唔,我稍稍思考了一下。
为什么白峰会问这种事。
朋友间互相坦白考试分数,这种行为并不稀奇。但是,问迄今几乎没什么交流的我考试分数的意义何在就让人费解了。难道白峰是把我当朋友了吗,这不可能。
……啊啊,我懂了。
「莫非,白峰你成班里第二了吗」
「是,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我用手撑着脸,静静地向杏目圆睁的白峰答道。
「瞎猜的。硬要说的话,你会打听在班上一点也不熟的我分数的理由就只能想到一个了啊」
如果是班里排二十的人去打听一点也不熟的同学考试分数,那家伙就是个超级好事佬。这人是打算统计所有人的名次吗。白峰看上去并没有那种异常的好奇心。
但要是名次在班里名列前茅或者吊车尾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就算那个人想要找班里仅有的一两个比自己名次高,或者比自己名次低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高中好歹也算是个重点高中,云集了附近初中在年级里靠前的学生。我也能理解会有人在意谁在这种班级里还能名利前茅。
而白峰在A班里也是成绩特别好那一边的。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每次都能準确无误地回答上来。
所以白峰才会想要找出来名次比自己还高,而不是比自己低的人吧。
「你在找第一对吧。这次,姑且是我」
「哼——……没想到,竟然是七村同学你啊」
白峰的表情显得很僵硬。看来她是不信。唉,毕竟我上课也没表现得多么认真听讲这也不怪她。
我不喜欢被她认为是在瞎吹牛,就把早上班会发下来的综合成绩单拿给她看。班级名次是第一,年级名次是第四。
「七村同学成绩竟然这么好,真是吓了一跳」
这次她倒是坦率地惊叹了起来。
「碰巧啦。毕竟这次出题範围很小」
考试分数高是因为我是从三年后穿越回来的。然而还是只能排年级第四就让我纳闷儿了,看来还是人外有人。唉,有一个人我心里倒是有数。
「给,写完了」
我晃了晃要交的课题后,白峰便回过神来把视线从成绩单上移开了。她礼貌地收下文件后,夹到了手里的透明文件夹里。
「那我就拿走了。还有,谢谢告诉我考试分数。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刺激」
「那就再好不过,吗?」
挥挥手后,白峰便拿着透明文件夹离开了教室。她似乎是要直接去职员室。
呼,我喘口气也站了起来。从外表看不出来白峰还挺不服输的啊。就算我是班里第二,也不会特地去打听其他人分数吧。
说起来,我这么想到。
上轮高中生活里不记得有和白峰聊过这么多。有也顶多是事务性对话而已。
即便自己不想主动与他人扯上关係,似乎偶尔也会和别人产生联繫啊。
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改变不了我嫌麻烦这个事实。
话说回来,明明我主动去搭话的时候搞得那么生硬,今天倒是挺正常。果然,带有「搞好关係」这一目的有意去进行交谈,跟我是致命性的不符啊。
◆
那天放学后,我和花见辻在老地方的家庭餐厅碰头了。虽然脱孤事宜仍旧没什么进展,但自那以来每周一的家庭餐厅会还是在继续。不去的话感觉下场会很惨。
「然后呢?考试考得怎么样」
「妥妥的。怎么说不久之前好歹也还是备考生啊」
「那就太好了。以你的情况,我还担心会不会不学习跑去写小说呢」
「考试不及格才会更麻烦啊。孤狼要是去补考的教室,就会被班上的人投以『啊……这家伙不止没朋友成绩也不行啊』的怜悯视线。那可是真的难顶」
「这明显是你上一轮的经验之谈吧……」
「看来花见辻你也考得不错嘛」
「是呀。上一轮虽然在班里成绩也不错,不过这次是年级第一」
花见辻若无其事地扬言道。
不过,我并不惊讶。颜值高的人成绩也好可是随处可见的不公平。为了消除等级差社会,真希望政治家务必提出会向高颜值的人收税的政策。
互相报了一下我们的分数后,我只有语文赢过了她。也就说,除了语文之外都是花见辻微妙的胜出。
话说这家伙,竟然考了几乎满分的分数欸。认真过头了吧。
「哼哼,以你来说算是挺努力了呢」
「烦死了。基本上都只是误差一样的差距吧」
「但就是那些微差累计起来我在总分上才能遥遥领先呀」
「真讲究啊你」
这家伙似乎和白峰一样也是不服输的类型。刚好可乐喝完了我起身準备去自助吧,花见辻便「乌龙茶」这么说着朝我递来了空杯子。
「都说了别这么自然而然地把我当跑腿的啊」
「我考试分数上赢了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嘛」
「你这只是猜拳后出吧,喂」
虽然嘴上抱怨我还是拿着杯子走了。有种已经完全被驯服的感觉好可悲啊。
拿着装有可乐和乌龙茶的杯子回到座位后,花见辻突然说道。
「说起来,你不加入文艺部吗?」
「文艺部?啊啊,这次连参观都没去呢」
「你说这次,那上一轮你去过咯」
「嗯。但是我和那些人的爱好合不来」
「我觉得光是写小说这个爱好一样就足够了吧?一般来说会写小说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能遇到呀」
确实,对于希望能有一起写小说的同好的人来说文艺部是求之不得的地方。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的愿望是纯文学。跟喜欢轻小说的我合不来」
没错。上一轮我也曾抱有过「加入文艺部和良师益友们一起讴歌高中生活吧!」这种天真的想法。
然而实际去参观看了他们的部刊之后,发现全是难懂的辞彙和充满诗意的文章,以及抽象性的对话应答。这就是随便把一些纯文学性的文章给缝合起来了吧,感觉他们严重受到某村上老师的影响了。结果,我一半都没看完就把部刊还回去了。
学长姐们还顺带宣扬起了「纯文学和诗歌才是最棒的,轻小说那种娱乐至上主义太丢人」这种主张真是让人服气。我虽然看普通小说但也喜欢轻小说啊?
以上次的经历为前车之鑒这次我没有去参观。我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哼,听完我的话,花见辻意兴阑珊地低吟着用手指弹起玻璃杯来。
「这么说,七村同学你在学校真的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了呢」
「不不,被老师点名了我还是会回答的啊」
「那能算得上对话吗」
她一脸无语地吐槽道。确实,就算用偏袒的眼光去看这个界线也相当奇葩。
「不过考试结果出来之后,白峰有找我搭话」
「嘿,真白吗」
这么说着她朝我投来了好奇的视线。说起来,她说过上轮高中生活里和白峰是朋友来着。从外表看不出来花见辻性格也很一板一眼,感觉她们很合得来。
「你们聊了什么?」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不过花见辻口风感觉很紧应该不要紧。我简洁地将卷子发下来后,白峰来找我搭话的事告诉了她。
「这么回事啊」,听完的花见辻环起双臂,点了点头。
「真白确实不服输呢。而且很鸡婆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你这听起来是在贬她欸」
「这些都是真白的优点哦,虽然有时会显得很沉重」
用手撑着脸的花见辻喝了口乌龙茶。和我说话期间她好像喝了不少,已经几乎只剩冰块了。
「真白是个好女孩,她很可能会在意你被孤立跑来管閑事哦」
「没那个必要。我很满足于现状」
「哼——,但那个应该快到了吧」
「那个?」
「每个年级第一学期不都会去郊游吗。你忘了?」
「啊啊,说起来确实好像有这么回事……」
东谷高中每年都会以班级为单位确定要去的地方,然后包下大巴一起远游。虽然记不太清,我好像也去过某座山里面还有县内的离岛。
「你跟真白一个班,应该会去县内的离岛吧。到了二年级的时候,她说她想去山里」
「真亏你能记得这些啊」
我半傻眼,半讚歎地这么说完,她便当即露出白眼沖我说道。
「跟朋友的对话记得可是意外地清哟。你朋友很少所以没法领会吧?」
「什么很少压根就没有啊。我是不懂」
「你想逞强是可以但问题在于郊游时的分组。照这么下去,在分组的时候你可是会留下非常尴尬的回忆哦?」
「呜咕……这确实……」
在郊游的目的地单独行动这件事并没有问题。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在分组的时候我的境遇绝对会製造出一股微妙的气氛。大家明明把我当成多余的存在却酝酿出一种「喂,还有人没分组呢」的氛围的那段时间,我是真的难以习惯。这远比让我单独行动要难受得多。
「唉,你最好还是趁现在做好会受到打击的心理準备吧」
「完全把我会多出来当前提了啊你」
「事到如今对你委婉还有意义吗」
花见辻晃了晃杯子,里面的冰块发出咣啷的声音。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对我稍微温柔一点也不会遭天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