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怀着绝佳的心情醒了过来。
还差五分钟,闹钟就会响起。
我很少在闹钟鸣响前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好预感。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会发生很多好事。
窗外的天空带着秋意。今天也是凉爽的一天。我打开窗户,让晨风吹进房间里,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
橱柜上摆着我昨天得到的衔尾蛇雕像。那条衔着自己尾巴的蛇,虽然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但也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气氛。
我换好衣服后,将睡衣整齐折好,棉被也折得像豆腐一样方正——
奇怪?平常的我起床后,总是将睡衣随手揉成一团,更不会想要折棉被……。因为我每天都拖到最后一刻才起床,根本没有这种閑工夫。
可是,今天早上我因为提早起床,心情很好,所以想要试着整理一下。我连棉被的边角都拉得直挺挺的,没有一丝皱摺。
把周遭的东西收拾乾净,真令人愉快啊——!
我才这么一想,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样的我,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呀!
嗯。平时的我不是这样的。
我其实是一个很不擅长收拾整理的人。
也常因此而被妈妈责骂,例如:
「拿出来的东西用完后,要放回原来的位置。」
「每个星期要用吸尘器清扫自己的房间。」
但是,今天早上居然不用妈妈叮咛,我自己就想打扫房间。橱柜上的灰尘,让我觉得好碍眼。
我突然觉得怪怪的,于是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太阳坠子。
事实上,这个坠子蕴藏着非常不可思议的能量。
可是,它也能被用来施展邪恶的魔法,所以要特别注意才行。前阵子,它的能量就被吸走,造成严重的后果。
我拿起坠子,凝神细看。
那是一面圆圆的镜子,边缘有着太阳火焰般的形状。它串在一条项链上,除了上学和睡觉之外,我一直将这条项链佩戴在身上。
「没事的。」
我忍不住朝坠子低语。
坠子正中央的镜子,此刻非常乾净明亮,彷彿拥有充沛的能量。这样就没问题了。
前阵子,它的能量被吸取殆尽时,镜面变成雾蒙蒙的一片。明明只是一面镜子,但它当时看来好像随时会干涸、随时会失去生命一样。
但是现在,镜子显得格外乾净明亮。镜子的表面甚至有七色光芒在闪耀。
与其说它耀眼,不如说它看起来非常敏感,有种凛冽的感觉。
我对镜子的亮度感到相当满意,走下一楼。
在洗脸间洗完脸后,我发现洗脸台的角落有污垢,于是拿起海绵用力刷洗。看到污垢被我洗掉,我感到神清气爽,全身舒畅。
走到客厅一看,爸爸、妈妈和弟弟亚塔洛,已经坐在桌边了。
「早安,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啊!」
原本挺直背脊看报的爸爸,朝我咧嘴微笑说道。他的白牙闪过一道耀眼闪亮的光芒——
怎么回事?我觉得不太对劲!换做平时,爸爸只会跟我道「早安」,根本不会装疯卖傻的对我说:「真是个美好的早晨啊」,也不会特意对我微笑。爸爸这种假惺惺的笑容,令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至于妈妈,正瞪着桌上的吐司看。
怎么回事?她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我受不了了。」
才听妈妈这么一说,转眼间,她已经拿起吐司盘,沖向厨房。
过了一会儿,妈妈回到客厅,露出轻鬆自在的表情。
我看看盘子,发现吐司边已经被切掉,每一片都成了正方形。
「嗯,切得很工整。你们看,是不是很漂亮的正方形?我用尺量过才切的喔!」
妈妈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说。
我惊讶的看着妈妈。
你们听过有人用尺测量,然后把吐司切成正方形吗?这种一丝不苟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爸爸和亚塔洛满意的点点头,微笑说道:
「的确如此。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就是正方形。光是看到正方形,就令人满心欢喜。」
「嗯。扭曲的东西真令人作呕。我刚才一直觉得很难受,吃不下去。姐姐,你觉得呢?」
亚塔洛问我,爸爸和妈妈也看着我。
「就是呀。吐司虽然号称正方形,其实根本不是标準的正方形。我也受不了。」
我居然这么说。这些话,不像是出自我的嘴巴,好像是有人逼我这么说的……。可是,比起扭曲不正的吐司,还是正方形的吐司来得漂亮呀!不会错的。
我的确这么想,所以,这是我经过思考后说出的话——。
应该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不安。算了,不管它,应该是我太多虑了吧?
「爸爸,咖啡的味道还可以吗?」
妈妈带着微笑询问爸爸。
「嗯,很好喝。你泡的咖啡总是那么好喝,不过,今天早上的咖啡比平常更加美味。」
「你喝得出来呀?今天早上,我用温度计测量,等热水正好冷却到八十度,才拿来沖咖啡。听说这样咖啡就不会产生多余的苦味,很好喝喔!」
「原来如此。多亏你的细心,我才可以享受这么美味的早餐。哈哈哈!」
爸爸非常满足的笑了。
真的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平时的早晨不一样。
爸爸平时总是睡眼惺忪的一边搔头一边看报纸,可是今天早上,他看起来一丝不苟,连衬衫的第一颗钮扣都规规矩矩的扣好。
妈妈也是,平时她总会唠唠叨叨的说:「动作快一点」、「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可是今天早上,她看起来莫名的轻鬆自在——。
真的有点怪怪的——。
我不经意望向电视,奇怪,怎么回事……。电视荧幕上出现高速公路的影像,路上有很多车辆,可是车与车之间都保持相同的间距,井然有序的行驶,看起来就像在游行一样。
电视上的主播姐姐,以稀鬆平常的表情说:
「这里是道路情报中心。今天早上因为道路施工的关係,进行交通管制,不过并没有出现塞车情况,车流相当顺畅。」
车辆那么多,却没有塞车,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守规矩的行驶吧?
亚塔洛吃完吐司、荷包蛋和优格后,起身离开座位。
他朝洗脸间走去,但是在转弯的时候,他居然是以直角改变行进的方向。
——咦!
亚塔洛,你的动作太不自然了。这样会吓到别人啦!
有谁会在家里用这种方式走路?没有嘛!平常人都是斜斜的穿过屋里。
仔细看看爸爸和妈妈的动作,他们也很奇怪。
爸爸很在意他脚上的两只袜子,不断将它们调整到同样的长度。妈妈则是不断对準,想将桌上的盘子放到托盘的正中央。当我开始察觉到这诡异的景象,不禁感到不寒而慄。
「哎呀,已经七点五十三分十秒了。八点零分零秒一定要出门喔!」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不自觉望向时钟。秒针的确指着十秒,可是,平常人不会把秒针时间也说出来呀——。
我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回答一声「是」,然后站起来,準备走向洗脸间。结果,我也像亚塔洛一样,以直角的角度转弯。
奇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实在太奇怪了——我的心中产生强烈的怀疑,但是另一方面,又有另一种感受。
——这么循规蹈矩、一丝不苟,感觉才舒服呀!
我居然这么想。
到底哪一种才是我真正的想法?
我实在搞不清楚。
循规蹈矩、一丝不苟,虽然让我感觉舒服,可是我又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意志,我好像是被某种外在的力量所驱使。也可以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个傀儡。这种感觉实在太古怪了。
儘管如此,我还是背起书包。
「我去上学了。」
我走出客厅,朝爸爸和妈妈鞠了一个三十度的躬。
「路上小心。」
爸爸和妈妈微笑送我出门。
我从客厅走到古董店,望向娃娃屋,看见伊莎贝拉、米开耶鲁太郎、月子公主、三日月玛莉亚和鲁西法,全都无聊的坐在沙发上。
「我问你们,这个世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了?」
我问他们,可是他们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玛莉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啦!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戳戳玛莉亚的头,可是她只瞪了我一眼,随即露出轻蔑的表情。这个洋娃娃还真高傲呢!
「姐姐,已经七点五十九分四十秒了。」
亚塔洛朝气蓬勃的前后摆动手臂,穿过古董店。我也受到他的影响,就像在运动会上行进般,摆动双臂走路。当我们走到家门前的道路上,当然也是不偏不倚的转了九十度,然后朝学校走去。
我和亚塔洛纵向排成一列往前走。
这是个和平常一样的早晨呀,可是,住家附近的住宅区景象,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井然有序。
与我擦身而过的每一个人,全都抬头挺胸、精神奕奕,像在行进般笔直的往前走。而且,有好多人在家门前打扫。
要守规矩、要有纪律。
我的脑中好像传来这样的号令。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问走在前头的亚塔洛。
「哪里奇怪?」
亚塔洛说着,仍然拚命摆动双臂,笔直往前走。
「没什么。」
于是,我也笔直的往前走。
笔直走路真的很舒服,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老是耿耿于怀呢?
一踏入教室,我看见五月、伽罗瓦和亮太面色凝重的正在说话。
「怎么了?」
我一问,亮太便瞪着我说: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咦?我、我做了什么吗……?」
一时之间,我有点畏缩,可能是因为我有种内疚感,而且心里本来就有点在意。
「什、什么啊?你干么突然说我……。」
「因为这个世界又变得怪怪的呀!」
「会、会吗……。」
「你在说什么呀?亚卡莉,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大家走起路来实在笔直得太夸张了。」
「啊,你是说这件事啊。不过,这样子走路比较舒服耶!」
「可是,全世界的人同时这样笔直走路,实在太奇怪了。早上我看电视,办公区的人们全都笔直的走路,而且还以直角的角度转弯。」
五月困惑的说。
「我也看见了。高速公路上面的车辆,全都井然有序的行驶。」
「不只是电视上出现的影像喔。我家附近正在进行道路施工,就连钻土机的声音都很有规律,持续三个同样长度的钻土声后,就休息三拍。哒哒哒、嗡嗡嗡、哒哒哒、嗡嗡嗡,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现在那个节拍还留在我的脑子里。」
亮太说完后,五月继续说:
「对了,我家的黄金鼠贾士柏,今天还把铺在笼子里的稻草堆成正方形,当成它的床呢!这说不定是天地产生异变的前兆……,好恐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