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上课情况非常有秩序。
大家维持直挺挺的坐姿,不随便聊天,专心听老师讲课,对于老师的提问也伶俐开朗的回答。吉野老师似乎对我们相当满意。
但是我因为挂念一件事,所以上课时不太专心。
那是娃娃屋刚送到我家古董店时发生的事。我在变成洋娃娃的魔法师伊莎贝拉和她孙子鲁西法怂恿下,解除了原本加诸在他们两人身上的封印。
结果,学校的课本变成了魔法教科书,造成一场不小的骚动。
这一次,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心旧事会再重演:心里七上八下的。
对了,现在回想起来,伊莎贝拉的儿子米开耶鲁太郎来到我家时,太阳坠子的能量还被吸走了呢!
不过那时候,坠子中央的镜子是雾蒙蒙的。
因为有过之前的经验,今天早上我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坠子比平时还要明亮,甚至还发出七色的光芒。
所以,这次的一丝不苟、不偏不倚现象,和我没有关係喔……。应该是吧?一定和我没关係。
到了最后一堂的扫除时间,平时总是偷懒摸鱼的男生们,居然十分认真的清扫教室,还把桌子重新排列整齐,而且一到三点,他们便排成一列準时回家了。这幅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简直就像圣葛洛利亚学院一样!圣葛洛利亚学院崇尚秩序的校风,好像扩散至整个城市了。
放学后,伽罗瓦来到我身边。
「我等一下可以去看看娃娃屋吗?我有事想请教萝拉小姐。」
「嗯,当然可以……,这个现象果然是……。」
我咬住嘴唇欲言又止时,亮太探头过来看着我说:
「一定是你的缘故。你一定做了什么不必要的事。」
「你真没礼貌,我才没有做什么不必要的事!」
我生气的回嘴。
「一定是你的太阳坠子。这个世界又变得很奇怪了,不是吗?你去圣葛洛利亚学院时,脖子上不就挂着太阳坠子?你的太阳坠子,是不是被哪个奇怪的家伙触碰过?」
我拚命摇头。我一直都很注意,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亚卡莉,是不是那时候?」
五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说道。
「咦?哪时候?」
「就是你在猜谜大赛获得优胜,葛洛利亚伯爵颁发衔尾蛇雕像给你的时候啊。……那时候,伯爵没有触碰你的太阳坠子吗?」
「他没有触碰到坠子,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
伽罗瓦追问下去。
「他说我的坠子向左偏移了一公分,所以拉着链子调整……。」
「这就是了。」
伽罗瓦皱着眉头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碰到链子就……。」
「如果伯爵对那个坠子别有意图的话,只要碰到链子就够了。」
「怎么会这样……。」
我全身虚脱,当场瘫坐下来。
在颁奖典礼上,伯爵还称讚我「一定能成为公费生」,我喜不自禁、得意扬扬、眉开眼笑,接着,伯爵就把我的坠链调正一公分。
由于那是瞬间发生的事,我根本毫无警戒,伯爵却在那时候,对我的坠子动了手脚——。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的坠子好像闪着微光,并且微微震动了一下。当时我虽然感到背脊发凉,但我以为那是因为我得到优胜,太兴奋了才会这样——
可是,伯爵当时那个小小的动作,该不会就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和你有关係!每次都是你,才会发生怪事。拜託你反省一下好不好?」
亮太露出胜利的表情说,我觉得好不甘心!可是,虽然不甘心,怪事好像真的是因我而引起的。
「再说,那个葛洛利亚伯爵,实在太古怪了。」
亮太说得没错,不过,堂堂一个校长会有什么企图呢?我还是难以相信。
「可是,他是校长耶。你怎么可以说校长古怪……。」
「依我看,那所学校本身就很古怪。说什么『第三能力』,其实就是一所研究魔法的学校嘛。我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亮太双臂交盘在胸前说。
「可是,坠子并没有像上次能量被吸走时那样雾蒙蒙的,反而还闪闪发亮呢……。」
我嗫嚅说道。但是老实说,我也没什么自信。我觉得自己很丢脸,都快哭出来了。
我期待有人会对我说:「没事啦,你不要担心。」不过,伽罗瓦、亮太、五月,他们三人全都紧抿着嘴,不发一语。
他们的沉默,有如大石头般重重的压在我心上。
率先开口的是伽罗瓦。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我们得在事情发生前想出对策才行。」
伽罗瓦低喃道。
「咦?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不过,依照过去的经验,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伽罗瓦冷静的说。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心神不宁:心情变得好忧郁好忧郁。
一回到家里,我立刻沖向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确认太阳坠子的状况。
乍看之下,坠子没有任何变化。
它就和平时一样。没有受损,也没有破掉。
我只是觉得它的镜面比平时更加光亮,不过,这也没什么呀。没事的,没事的。
——坠子里面蓄满能量呢!
我先是这么想,后来又觉得很疑惑。
——这种亮度,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而且,比起今天早上,此时的它好像拥有更加充沛的能量。
七色光芒更加明亮、艳丽,而且还一闪一闪的发光。
这种亮度,真的很奇妙……
看着看着,我的身心都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酥麻、迷醉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神志渐渐馍糊。
神志模糊后,我听见脑中传来一个声音。
—一丝不苟、不偏不倚,是世上最美的真理。
咦?我大吃一惊。
虽然大吃一惊,但我觉得那个声音说得没错。
没错,歪七扭八的东西一点儿也不美。
——一丝不苟、不偏不倚,让人感觉好舒服。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我环视房间,看见书架上有一本书倾斜了,我觉得碍眼,于是走过去把它摆正。
放在桌上的桌布,稍微往左偏移了,我也觉得碍眼,便把它往右移动五毫米,
然后我戴上坠子,走下楼去。
在店里,爸爸正努力搬动一个大型古董梳妆台。
「怎么了?」
「我觉得摆放的位置不太对,想把它摆到这面窗户的正前方。」
爸爸指着向外凸出的窗户说。
「差不多在正中央了啊!」
爸爸摇摇头说:
「不,刚才原本往右偏了三公分。我搬动后,结果又偏左一公分。所以我再搬一次,现在还是偏左五毫米。萝拉小姐,你帮我看看,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分毫不差的摆在正中央?」
「是。没问题。这样几乎在正中央了。」
萝拉小姐说完,爸爸摇摇头说:
「不能是几乎,一定要分毫不差,连一毫米都没偏移的在正中央才行。」
爸爸往后退了三步,自己确认。但他似乎怎么也无法满意,所以拿出量尺,测量窗檯的中心点与梳妆台的中心点,将它们分毫不差的对齐。
然后他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说:
「这样就可以了。不偏不倚,实在太棒了。」
仔细一看,店里的摆设完全不一样了。古董衣橱、古董灯具、古董器皿,全都不偏不倚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
直到昨天以前,不,直到今天早上以前,店里都不是这样子的。
——要排列得很自然,呈现出生活感,这样最好。
爸爸曾经这么说。就算是在写字桌上摆笔或便条纸,他也随兴摆得斜斜的,彷彿刚才有人用过这张写字桌一样,感觉很自然,很舒服……。
然而,现在一切都端端正正、整整齐齐的,让我有种窒息感。
「爸爸怎么了啊?」
我在萝拉小姐的耳边轻声问。
「从早上到现在都是如此。他开口闭口都是不偏不倚、不偏不倚。」
萝拉小姐无奈的说。
「在学校里,大家也是这样耶。」
「是啊,你妈妈也是这样。我看电视也发现,这样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萝拉小姐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说。
我想移开目光,却办不到。
「对不起……。」
我不知不觉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
萝拉小姐温柔的问我。
「我昨天去葛洛利亚学院,葛洛利亚伯爵好像对这个太阳坠子动了什么手脚。因为自那之后,镜面的光影就改变颜色,发出七色光芒。」
「能让我看看吗?」
「好。」
我把挂在脖子上的坠子拿给萝拉小姐看。
萝拉小姐静静凝视了一会儿。
「的确……。光芒确实不太一样。果然就是这个原因吗?」
「果然就是这个原因……,是什么意思?」
「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世界就变得很奇怪,对不对?我猜想这一定又跟魔法有什么关係,所以查阅了娃娃屋里的书籍。结果发现,这本书上写的事,和现在这个情况大有关係。」
我正要发问,萝拉小姐点点头,伸出她的右手。
这时候,店门打开,五月、伽罗瓦和亮太走了进来。
「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在和萝拉小姐讨论事情。」
萝拉小姐点点头。
她张开自己一直紧握的手,里面有一本袖珍书。
那是原本放在娃娃屋书架上的书。
虽然只是一本和姆指指尖差不多大小的小书,却有着咖啡色的皮革封面。书里写着整整齐齐的字。娃娃屋的书架上,摆满了这种袖珍书,但是每一本的内容都不一样。
不过,这些书是用义大利文写的,我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