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首先将我扔进亲手製作的笼子。小心翼翼从婴儿床换到笼子。」
「金鱼不能养在太大的水槽对吧?因为会长得和水槽一样大。」
「如果想维持金鱼的大小,就不能养在更大的水槽……总之,我觉得这就像是都市传说,不过他们两人这么做了。」
「以专家的身分,以父母的立场。」
「对亲生孩子这么做。」
「将我监禁在经过缜密计算的牢笼,不是因为婴儿会到处爬行弄髒家里,或是缠在身边很烦人,是要阻止我的身高与体重成长。」
「怀抱着爱情。」
「怀抱着愿望。」
「希望羽衣永远不要长大。」
「希望羽衣永远是可爱的小羽衣。」
「我不可能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不过受到这种拘束,当时的我应该是嚎啕大哭吧。」
「发出尖锐的哭声吧。」
「不过,哭泣是婴儿的工作。」
「他们觉得这样的我惹人怜爱。对我的这种虐待甚至不算是管教。」
「他们自认这是一种溺爱。」
「真的会忍不住反覆思考吧?」
「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养育,才会成为那样的父母……好想看看他们父母长什么样子,这个想法很滑稽吗?」
「在这个国家,我总共有四位爷爷奶奶,但我事到如今不想见他们……他们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总之,要是从懂事之前就一直被监禁,迟早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吧。」
「我不知何时不再哭泣。」
「因为哭泣只会浪费水分。」
「为了活下去,水分很重要。我为了活下去而唯一主动做的努力就是『不哭泣』。」
「像是要用来製作法式肥肝的鹅,被监禁得动弹不得的我,同样像是要用来製作法式肥肝的鹅那样随时被灌食……你应该没这么认为吧?」
「甚至想像得到是完全相反吧?」
「爸爸与妈妈不让我摄取营养。因为要是这么做,我可能会成长吧?」
「母乳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刚才说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不过我隐约记得妈妈在厨房挤自己的奶,把我用来成长的营养素全部作废。」
「大概吧。这可能是虚假的记忆。说不定爸爸觉得浪费就喝掉了。这是成人玩笑话。」
「我喝的是普通的水。」
「不过,我说这是『普通的水』并没有任何恶意……因为我就是因此维持了生命。」
「维持普通的生命。」
「可是,既然喝的是这种东西,吃的东西也可想而知吧?当成是猜谜吧,要猜猜看吗?这是九成七的婴儿能答对的问题。」
「至少不需要断奶食品吧。因为没什么好断的,我本来就没喝过奶。」
「基本上什么都没吃。」
「不吃就不会胖。我要不要出一本《断食减肥法》?」
「真的,该怎么说,我觉得自己几乎像是乾货。像是只剩皮包骨的扁平木乃伊,像是处理软化之后的皮革。所以如同以水分泡发那样。」
「水分也不是一直可以无止尽摄取到体内,所以虽然基本上不吃不喝,依然会三天一次,五天一次,一周一次,或是一个月一次,总之偶尔会吃水果。」
「像是苹果、水梨、香蕉、橘子、哈密瓜、酪梨、榴槤。」
「爸爸会以水果刀削皮,配合我的嘴巴大小切成小块。我的嘴巴很小。所谓的樱桃小嘴吗?牙齿也完全没长出来。」
「你觉得爸爸让我吃这种意外有营养的食物?」
「说得也是。」
「但我吃的是皮。苹果、水梨、香蕉、橘子、哈密瓜、酪梨……的皮。」
「像是经过软化处理皮革的我,舔着经过处理的果皮。」
「像是绕口令?」
「据说果皮附近浓缩了水果的美味,实际上是如何呢?至少只吃这种东西的我,手脚并没有顺利成长。」
「爸爸与妈妈的愿望完全成真了。」
「他们实现了梦想。」
「我是长不大的婴儿。」
「一直维持刚出生时的体重。」
「当然,因为慢性缺乏营养,所以容易生病,我自认是比一般婴儿更麻烦的孩子。爸爸在家里就像是一直在治疗我……爸爸身为小儿科医生的技术,或许意外是在自己家里磨练的。」
「妈妈把我当成换装娃娃。」
「为我做了好多衣服。充满爱情的洋装。我就像是陈列用的假人模特儿……毕竟我动弹不得,比假人模特儿更无法乱动。在笼子里至少还是可以扭动身体,但我不想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消耗体力。」
「要玩雕像游戏的话,我想我现在还是可以玩得很好。」
「只因为翻身就可能没命的危机感,你体验过吗?这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会上瘾喔。」
「我是这种虚弱的体质,所以穿妈妈做的衣服其实很辛苦……衣服该不会比我自己重得多吧?」
「哎,毕竟我的名字是『羽衣』。」
「即使轻得像是在飞翔也不奇怪吧……话说《羽衣传说》是怎样的故事?」
「好像是一个男人发现仙女在森林里的湖泊沐浴,偷走挂在树枝的羽衣,逼仙女想要拿回去就必须和他结婚?」
「真是不得了,完全只有犯罪的要素。」
「犯下偷窥、窃盗与恐吓罪的他,后来和仙女生了宝宝吗?虽然不知道后续剧情,但我由衷祈祷不是『一家人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这种结局。」
「总之,我正如父母为我取的名字那样长大了……扁平,像是布一样轻,像是布一样薄的人生。」
「到这里我总结一下。」
「我在房间的笼子里,一直没被养大,以婴儿人偶的形式活到现在——长达二十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