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升天了——因为我画蛇添足这么做结,才会被你发现我躲在这里?那我也太冒失,太可怜了。」
相隔约一周再度见到的家住副教授,非常倦怠地这么说。
我回答「不」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还没好好看完那封信。」
「要好好看完喔。那是失蹤者留下的信吧?就算这么说,但我没想到那么快就被解读完成。」
家住副教授没说那封信是遗书。
「你用了手机应用程式吗?」
「不……总之是差不多的方法。」
总之,我也没说出来……家住副教授失蹤当天留在研究室的那封信,是我和同行的命日子一起发现的。
别说四国语言,那家伙大概会说超过四十个国家的语言……居然有大学生会说拉丁语,我都感到意外。
即使是混杂瑞士德语、瑞士法语、瑞士义语、罗曼什语的编码文章,对她来说也只像是头脑体操……总之,那家伙也忙于社团活动之类的事,所以自认多少会花点时间的样子,即使如此也比我硬着头皮挑战快得多吧。
译文有点随便,这一点敬请见谅……
「没想过我会把你留下的信直接交给警察,或者是交给大学吗?」
「以你的个性不会这么做,这种事只要看你小考的结果就知道喔。阿良良木同学,即使是完全无从下手的题目,你也姑且会写下答案吧?你不喜欢任凭答案栏空白就交卷。即使要依赖朋友或应用程式,我也不认为你还没掌握到写给你的信件内容之前,就会把信件转手给别人。」
「……居然可以从考试进行这种侧写,你是很优秀的老师吧?」
「不过我是冒牌老师。回答我的问题吧?既然没看信,那么阿良良木同学,你为什么知道这里?为什么知道我失蹤之后的下落?」
是安装眼珠的小熊人偶为我带路的……这我还是不能说,还是不该说。相对的,我改为这么说。
「家住副教授,你是不是习惯把不要的东西扔到楼顶?」
「咦?」
家住副教授愣了一下。不过实际上,这里是大学校舍的楼顶。
轻快行走的斧乃木使魔,我还以为会笔直撞上校舍,没想到它就这么开始爬墙……空手攀爬。刚开始我痛心以为创造主没赋予足够的智慧让它绕过障碍物,但我立刻就理解了。
智慧不足的反而是我。我才是最令人痛心的家伙。
我应该更早察觉到,家住副教授的研究室就在小熊攀爬的这栋校舍,而且这间研究室也和公寓的333号室一样位于顶楼。
忽然消失的大学老师。
研究室也人去楼空,没人目击她走出校舍,看起来也没回家,车子也扔着没开走。不过,理所当然般禁止进入的校舍楼顶,应该还没有任何人找过吧?
与其说是盲点,不如说是首先认定「不可能」而排除的场所……「其实窝在自家公寓」的这个假设还比较可能是真的。至少自家的生活环境完善,也可以用网购之类的方式取得生活必需品。校舍楼顶别说电,连水都没有。
维生要素是零。不适合当成躲藏或逃亡的场所。
但如果没要生活,没要生存,那就另当别论。
如果只是想逃走,只是想逃离这个世界……
楼顶反而是最佳选择吧?
「以为我会跳楼自杀?我是想升天,不是坠地。」
说出这种话的家住副教授消瘦又憔悴。大概是连站都站不稳,我跑到她身旁的时候,她是靠在围栏旁边,直到我搭话都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老实说,我甚至以为没能赶上,她已经就地成为木乃伊……但是她还活着。
虽然朦胧却还有意识。
「我擅长不吃不喝。甚至是我唯一的专长。」
听她背部贴着围栏这么说,就觉得防坠围栏看起来也像是牢笼的一部分……她依然被囚禁在父母设置的笼子里吗?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确实不用担心会跳楼自杀……在校舍下方待命的斧乃木大概没有出场的机会。
顺带一提,因应可能有东西坠落,斧乃木从安装眼珠的小熊人偶回收眼珠了……这是因为如果没取回立体视觉可能会接不到坠落物,但是不提这个,这也意味着小熊过于短暂的生命就此终结。
感觉连追悼都是一种傲慢,然而不只是引导我来到楼顶,在公寓楼顶发现小熊人偶的这件事,也是我现在位于这里的直接原因,所以我难免对小熊的出身感到好奇。
刚才我装傻说没有好好看完,其实有好好看完……虽然信中某些部分有提到泰迪熊,却没特别说明这个钥匙圈本身。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我甚至怀疑不是家住副教授扔掉的……不对,在这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么,总之要不要先喝水?虽然是气泡水。」
「嗯?」
家住副教授定睛注视。
或许是察觉气泡水来自她车子的后车箱,但她对此没多说什么。
「免了。在这么饥饿的时候喝水,会引发再餵食症候群。」
她这么回答。水肯定不会引发再餵食症候群,但是曾经几乎只以水当成养分的过来人说这种话好沉重。不过,原来她现在是这种极限状态吗?
事实上,事发至今经过这么多天了……记得人类不吃不喝顶多能撑三天?
而且现在是炎炎夏日。
我不敢说自己真的赶上了。
「不不不,你立了大功喔。太好了,你父母肯定会称讚你。因为你活捉了重刑犯。」
「……今后的事情今后再想,要不要先离开这里?毕竟很危险。」
「危险?为什么?」
因为想向你报复的毛毯可能会袭击你——我原本想这么回答却作罢。
既然像这样在家住副教授还活着的时候找到她,我这趟绝对没有白费,不过解读那封信之后,会觉得这应该是我多虑了。
唯唯惠人偶肯定只是要逃走吧。和母亲一样想逃离母亲。
对了,说到信……
「不好意思,只从信的内容来看,我不太懂一件事……拿水果刀刺杀唯唯惠人偶的人是家住副教授吗?」
「咦……?你说刺杀?刺杀什么?」
家住副教授再度愣住……看来不是对「唯唯惠人偶」这个词没反应,是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原本想继续询问是谁刺杀爸爸人偶……但现在还是别问吧。
家住副教授在信里坦承製作人偶的人是她,却没写到刺杀人偶的是她。
楼顶的小熊人偶。袭击我的衣服。
没在自己车上安装儿童座椅的原因,在于唯唯惠本身的存在就是假的,而且家住副教授造假的环境只限于自己家……即使重罪嫌犯进行赤裸裸的自白,却依然留下许多谜团。
即使是信的内容,也不知道真实性有多少……我不认为家住副教授会欺骗得这么彻底,却有许多内容实在无法令人当真。
然而解谜不是我的工作。
我能做的就只是填满答案栏,不留任何空白。
「我的败笔在于向你求助吗?」
我伸手搀扶连站都站不稳的家住副教授时,她几乎像是自言自语这么说。
嗯,说得真好。
信里写到不是拜託我帮忙清理,不过以结果来说,我非但没有整理,还将家住副教授的住家与车子破坏到不能再破坏……如果预先从我亲爱的儿时玩伴那里打听到更详细的情报,明明就可以知道我是个完全不可靠的不肖子。
所以我由衷想同意这句话说得没错,却忽然察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不,一心寻死才是你的败笔。」
所以我这么回答。
这是不太可能获得学分,单纯用来补偿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