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在必要以上破坏命日子对我怀有的纯洁印象,所以从考试複习出发跑偏了的『杂谈』,就在这里了结。但实际上,从高中生开始就一直和我交往的她,战场原黑仪提出分手,这是第二次。
作为参注,要我简单讲讲第一次的话,只能说是我血脉中的业,将背负了名为奖学金的欠债,迷路在街头的幼驯染,效仿过去父母的做法把她藏到家里,而被黑仪吓一跳程度的发怒了。
该把这说成是彼君的正相反吗,说实话,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我都还是狼狈不堪的没搞明白,但这件事的结局,是由我的父亲拜託认识的房地产商,给老仓介绍了一间没有礼金没有押金,都快要倒贴钱的奇怪罕见的便宜房子,总算是把事情给搞定了……,而感觉到自己责任的老仓,一反利己主义的常态,拚命缓和我和蕩漾之间的隔阂,这才劝了回来。这真是件稀罕事。大概不会有第二次。
来世也不会有。
虽然因此我和黑仪也就重归于好了,但是怎么说呢,这也是家常便饭。而接下来的就是冬假快要结束,年初所发生的事情——本来的话,是约好两人一起去初诣。
虽说换言之就是今年的初次约会,但毕竟,去年年初的状况,可容不得我们去参拜——不仅是单纯的应试,还处于到了高中毕业之后就要被蛇神咒杀的能说成是战时的状况下(应试战争这一说法也并不少见),所以两人一起的初诣,不仅是今年的初次约会,都可以说是作为交往开始的一种纪念日。这次才应该是,迎来无事度过一年恭贺新春的新年。
连讨厌纪念日的我,都难以拒绝正月,对吧?
目的地自然是北白蛇神社。
虽然这是过去要咒杀我们的蛇神所统治的神社,但如今已经是知道脾气的无害小学五年级生的家了,所以初诣的同时,也是新年问候。
无论如何,在集合场所的漂亮咖啡店里,身着恐怕是租来的盛装出现的黑仪,开口第一句就是,
「分手吧,阿良良木君」
不是令人敬畏的年初开场白,而是叫人困扰的休书。
不,其实也说不上困扰。
我倒觉得蛮有趣的这咋整啊。
不如说是败兴。
虽然我反射性的刚想吐槽说开哪门子国际玩笑,今天可不是四月一日而是一月一日啊(要追求严密的话今天也不是一月一日。那天是和家人们一起在庆祝正月。我也收到了压岁钱,明明已经是大学生),但黑仪的表情一本正经——或者说平坦。
平坦。
虽然黑仪在成为了大学生以后就完全变了个样,染了头髮,做了指甲,弄了造型,但这副无变化的表情,让我回想起了过去深闺大小姐时代的她。
说到底,『阿良良木君』这一称呼就叫人怀念——明明我们在马上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彼此用名字来称呼了,此时就彷彿时间迴转了一般。
是发生了时间穿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谎话,也不是玩笑。
我知道她是认真的……,毕竟这是第二次了。
但她这表现,和第一次时不顾体面的激怒相比,有着明显的不同——截然不同。然而,这平坦也并不与深闺大小姐时期的静然尖锐完全一致,能看出我这位恋人有些憔悴。即使在去年正月性命攸关之际,黑仪也没有散发出这等的紧迫感来。
当然这样子的分析,不过是在我脑子的偏隅之地所进行的作业,在新年之初,就被突然分手的我,基本上还是动摇着,
「分,分手……,为为,为什么啊?」
作出了缺乏个性的反应——缺乏幽默感的反应。但是,要说我没有丝毫头绪,那倒也未必。毕竟这也是第二次了……,非要说的话,我也是做出了,和第一次时差不多的事。在经历了半年以上的大学生活之后,我也确实感到开车上下学也是有极限的,所以就开始了独居生活。
梦想的独居生活。
我搬到了之前提到的,老仓的隔壁。就是那个奇怪的公寓。
说实话,比起厌烦开车上下学,这更感觉像是我在担心开始一个人生活的老仓酱,所以才拜託和父亲有联繫的那同一位房产中介,搬到了她的附近(这儿别说是临近车站了简直就是激近),但我觉得肯定是这次搬家触及了黑仪的逆鳞。虽然老仓全身都是逆鳞,但黑仪的逆鳞,最近大概就分布在这种地方。
暴露了啊。
虽然不太清楚理由,但我一旦担心老仓,黑仪就会发怒。而另一边,黑仪和老仓之间又是那样子关係良好,真是不可思议……,两人还经常一起出去玩的样子。
也来邀请邀请我啊。
虽然在同一所大学,但明明院系不同,却还是一起行动,活跃于各处。还瞒着我……,(这么一说的话,高中一年级的时候,老仓和深闺大小姐,会是这样一同行动吗),但并不是这样。
我想错了。
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没有和阿良良木君交往的资格。是我骄傲自满了」
「…………?」
原以为一定是指责的我,被这番话给惊到了……,资格?骄傲自满?完全不知所云。
「即使如此,阿良良木君也深怀慈悲,将这种不好的关係维持到了现在,我从心里感到抱歉。对不起」
「对,对不起?你会说这种话?」
战场原黑仪,道歉了?这位很少施默礼,即使初诣,也只是二拍手而终的高傲女子,居然毫不磨叽的,如理所当然一般,从嘴里自然的说出了谢罪的话语?
从常识来考虑这恐怕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态。
这个世界,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在迎来新年的同时,我转生到异世界了?转生到了战场原黑仪会道歉的惊异世界?
可怕。
异世界也该有个分寸。
果然,看起来黑仪并不是单纯的回归了深闺的大小姐……,不是那种返祖现象。因为深闺的大小姐时代,即使在所有时期的战场原黑仪中,也是最不会跟人道歉的,孤高的时代。即使表情和口吻是一样的平坦,但其内在,却是完全相反。
完全相反——如表和里一样。
「难道说是发生了什么吗,黑仪?不要有任何顾忌,来跟我聊聊吧。因为我就是这样一男的」
现在想想,这时候我说的话也是多么的不负责任,连我自己都讨厌起自己的轻率,但是黑仪并没有回应我这危险的话引子,而是无力的摇着头。
「阿良良木君,你可真温柔啊。没有察觉到这份温柔的我,迄今为止到底承了你多少情啊。光是想想,这份罪恶都让我想要去死」
想要去死。
彷彿自我肯定感成精的这位女大学生,居然会从嘴里说出想要去死的念头,叫我藏不住自己的困惑。虽然这说的并不是谎言或者玩笑,但说实话,我也不觉得她在说什么正经话。
我悄悄的,朝自己的影子瞥了一眼。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过去那玩笑般的传说,要是身处于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前身『美丽公主』面前,谁都会因为自己的罪孽深重想要自杀。
这也是我的亲身经历。
痛苦,但是幸福的经历。
但显而易见,由于咖啡店的间接光源照射而产生的我的影子,毫无回应,一声不吭。
「我这种人,明明是没有被阿良良木君,不,是没有被任何人温柔以待的资格的。回想起来,直到我注意到这点为止,大家都在温柔守护着我。这样来思考的话,我能做的就只剩反省了。无论我有多么多么后悔,都算不上悔改」
「首先,还是来说明情况吧。即使无法悔改,那也要改。如果我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会好好道歉的。如果说是老仓的事的话,她——」
还是说是命日子的事?难道最近她把我叫做历酱的事情暴露了吗。
「所以说,要道歉的是我哟,阿良良木君。让你这般多想,真的万分抱歉。没脸见人了啊。眼看着深重罪孽将被挖出来,就指的是现在吧」
别说没脸见人,这都快无依无靠了。
一边说着漫无目的的话,实际上却是以迂迴,而且是以变化球的形式来表达对我搬到老仓隔壁的不满的这一推测,看起来并不是正解而是误解啊……,说到底,黑仪这家伙就不是有这种奇妙的情感表现的人。
无论好坏都是一发直球。
即使升学了即使改过自新了,这一点基本上还是不会变——所以说,目前这情况,按照她说的话的字面意思来解读才是正确答案。
黑仪是『真心的』在向我道歉。
而且是『真心的』在跟我提出分手——绝对不是在来这儿的路上,在其他的神社里求了神签并顺从天意。像是『恋爱——分手吧』之类的。
像是大吉之类的。
实际上,第一次的时候也是,一旦说了分手,那她就是没有作假没有谎报,不折不扣的分手了的女大学生,所以若是从高中时期就认识她的人,就能完全深刻地感觉到,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的,这种类似于疲劳感或者徒劳感的无力感——连从初中时期开始就认识她的神原骏河都同意这一点——,所以非要说的话,我在这里就不得不粘着她不放,
让跟蹤狂时代的神原凭依上身,「总之先冷静下来吧,黑仪」,我从新年模式转为认真模式。
「也不要再称呼我为黑仪了吧。这是过格的称呼呢。对于我这种人,就像过去一样叫我战场原,或者叫我雌豚都行」
「我才没有叫过你雌豚」
把本名『黑仪』说成是『过格的称呼』,这该咋整啊。
「那这之后就用西班牙黑猪来称呼我吧」
「为什么这里又出现了高级猪」
虽然说出这么有趣的话让我差一点就维持不了认真模式,黑仪也,或者说战场原也看上去说不定没有不正常,但不能就这样将话题岔开。
都快要一点点的把感情磨灭了。
可不能这样。
「不,岔开话题了哟——岔开话题的,是阿良良木君这边才对吧。像出了BUG一样岔开话题。多么难得啊,这是多么难得的人品啊。明明知道一切,却还在这里装傻。没关係哟,事到如今,不必如此温柔也行。你努力培育的我的贫乏人格,总算是达到了这个境界。真不容易啊」
「哈啊……」
哈啊。
即便你说我明明知道一切,但我心底里真就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说呢,要我效仿着来的话,那就是我终究还是对战场原黑仪这位女孩子的事无法理解分毫,束手无策,最终只落得个分手的下场吧。
无法理解的女孩子,对于保持沉默的我,就像是要说给我听一样继续道。
「但是,要是再被阿良良木君宠溺,我就成废人了。可不能一直当个爱撒娇的宝宝。又过去一年了,必须得在这里划清界限。必须得让阿良良木君,从我这样的半吊子这里解放出来。这是我能做到的,最起码的报恩」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这年不过也罢……,一生都处在去年就好了」
想要时间穿越。
虽然做过类似的事。
「我要把阿良良木君,交给老仓或者翼酱」
「要是非得二选一,可以的话我想去翼酱那边……」
但是,想要把我交给如今完全不知道在世界何处做些什么的羽川翼是事实上不可能的,所以照这样下去我就会被退还给老仓。这是连春假都难以匹敌的地狱。
比真正的地狱还要地狱。
「啊啊,这么一想无论是老仓还是翼酱,都照顾了我蛮多的……,必须得向这二人好好道谢才行。神原的话……,嘛啊,神原就算了」
「为啥到神原就算了哟」
凭依上身的后辈都听不下去了。
「总而言之,阿良良木君,这之后就帮助其他女孩子去吧。我孤身一人也没关係。完全没关係。我会好好的一个人过着寂寞潦倒的生活的」
「说着这种话的家伙不可能孤身一人也没关係吧?别潦倒啊。这样一来,我怎么可能将你放手啊」
「呵呵」
这时黑仪笑了笑。
并不是因为面前有位被分手了还不成体统死缠着不放的男的而失笑,这笑容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什么了一样。
「真怀念啊。那时候的阿良良木君也是,像这样追上了孤独离去的我」
「那时候……?什么时候?」
「哎呀,又装作忘记。忘记那随风而逝的我」
「你是战场原斯嘉丽吗?」/*随风而逝,Gone with the Wind,乱世佳人*/
「说起来,『而逝』是离去还是没有离去呢?」
「这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大学推荐的?」
虽然要我再说一遍的话,我也说不上什么确切的……,但至少我是没有,黑仪随风而逝的记忆。
啊啊,但是,对了。
要是指像暴风雨一样离去的记忆的话——的话?
「……难道说,你是指最初的最初?我接住从楼梯上跌落的你,从而知道你的秘密的那时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不就是最值得怀念的事了吗,也多半不会忘。这可是阿良良木历和战场原黑仪的开始……,是起跑线。虽然在高中三年期间,从一年三班的时候开始就和黑仪在同一个班里,但我和她的物语的开始,无疑就在那天,那时。
恋爱的开端。
在这种意义下,对我来讲这应该才是重要的,永远不会忘记的,正月以上的纪念日才对,但现如今,坐在我面前的黑仪,
「真不吉利啊」
这样说道。
彷彿纪念日是忌日一般,
「如果没有那一天,我明明就能和阿良良木君大摇大摆,毫无羞耻的继续交往下去……,我再怎么后悔后悔后悔后悔后悔后悔后悔,也悔不尽」
无论怎么后悔。
就像再怎么生病也好不了一样,她这样说道。
「哎呀,怎么说这种话?要是没那天……,要是没那个五月八号,我们就不会像这样交往了啊……」
虽然说回现在,此时此刻,正是在进行分手的时候……。
「阿良良木君,适可而止吧。你到底要像这样把我过保护到何时?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也已经不是女孩子了。也已经不是少女了。是女人了哟」
似乎是总算不耐烦了起来,黑仪这样说道——虽然别说女人了,她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但面对就像是那天一样一直紧逼不放的我,她还是勉勉强强的坦白了。
彷彿在忏悔自己罪过一般。
「哪怕只有一次,但做出那样无法被原谅的暴行的女人,是没有继续以阿良良木君的女友自居的资格。哪怕只有一瞬间,但既然做了个好梦,就应该以此为幸。真是做了一场幻梦啊」
「……嗯?欸?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