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地翻个个都不会发生的,老仓向我道歉这种闻所未闻的怪奇现象出现,从而得到百分百确信的我所採取的行动,是返回老家。严密来讲,说是老家,其实是返回老家的当地。因为在正月的时候也回去过,所以这样一来就和过去开车上下学没多大差别了,这是我在归省同时所反省的内容,但目前这事态可容不得我在公寓里休息。
虽然坐下来冷静一下也不是不行,但我可不敢久留。
不用多说,想要儘快并且儘可能远的从持续谢罪的老仓育这种古怪离奇的人物处逃离避难是我发自本能的理由,但在理解了状况的同时,稍微思考片刻之后,我就领悟到,这说不定是我无法处理的事态。
不是太想承认这一点……。
虽然不是为了要撤回前言,但儘管我乘势说出了『着手解决吧』,但这一次的事件很难说是在我的得意领域之内……,虽然我听见有人说你有得意领域吗,但至少我的苦手领域是一目了然的。
对于这种责罚精神系的怪异,我过去就没有能好好处理过的例子……,因为无法发挥吸血鬼这种不死身的力量。倒不如说从我的经验来看,因为吸血鬼是在肉体方面进行完全改造,所以越是长生,在精神上就越弱。
我总不能运用吸血鬼的腕力,给道着歉的老仓来一拳吧……,状况和与物理意义上存在的妖怪,像是化猫或者猿手或者蛇神为对手时全然不同(即使和化猫或者猿手或者蛇神作对手,我也完全没有活跃机会的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了吧)。
情况类似于同挟持着战场原黑仪的蟹作战的那时候……,状况到这份上,有一种回归原点的感觉,虽然把过去的过去的往昔又重新拿出来说事,确实让我有些厌烦,但是要说这是黑仪的倾向,原来如此,也说得通。
怪异有与之相应的理由。
无论多么怪诞,多么奇异,都合乎道理——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到怪异身上,就是指的这个。即使发生了怪奇现象,那也是人的过错。
因此,我就凯旋迴老家啦。
别说什么衣锦还乡,我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的一样,但所幸,虽然凯旋是谎言,但我也并不是为了逃跑才回来的。
而是回家寻求助力。
虽然或许人只能自己救自己,但若是帮助别人,就不限如此了——不如说人数越多越好,才是如今的阿良良木历的态度。
只是凑不齐这么多人。
无法指望我的人望。
虽然自大学入学以来,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紧缠着小斧乃木不放,但遗憾的是,由于她对本应是监视对象的我支援过了头(我也感觉到了责任),现处于无限期的思过期内。嘛啊,即使不是因为这样,那位筋肉偏执狂的式神童女,也是在吸血鬼以上的力量型角色,果然目前的这种奇奇怪怪,不是在她的专门领域内。
事事都依赖童女,可不是件好事。
说到专门,这种时候本应寻求专家帮助,但不巧的是这方面的缘分,如今已经完全切断,指望不上——唉,即使友情被利用,但果然和卧烟小姐绝交是失败之举。
处理过黑仪的螃蟹的那位夏威夷大叔,也不知道跑哪儿放浪去了……,作为斧乃木酱主人的影缝小姐的联繫方式,我还以为自己知道呢但实际上却不知道,而且即使知道,她也是我这边儘可能不想接近的暴力阴阳师。
贝木?谁啊这人?
说到底想要拜託专家的话也得有相应的委託金,而这是没有在做兼职,只靠生活费来维持生计的大学生很难选择的选项——这份相应,对我来讲就是不相称。背负五百万円的欠款,已经够我受得了。明明我连奖学金都没有。
但是,这绝不是指我已经走投无路……,我早已找到为了打破这棘手而又紧迫状况的活路,非要说的话我从一开始就找到了。正因如此我才会开着大众的甲壳虫返回老家,为了去面对留在那里的,我自己自身的内面。不,不是内面,应当说成是表里一体的里侧才对吧……。
是的。
阿良良木历的里侧——忍野扇。
「咔咔,即使想从激斗中毕业,但无论到了哪里都还是要回去,去找那个暗。是吧?」
突然。
侧目看去,在甲壳虫的副驾驶席上,正确来讲是在甲壳虫的副驾驶席所设置的儿童座椅上,金髮幼女正傲慢的,镇座于其中——原铁血原热血原冷血的原吸血鬼,先忍野一步之错的,忍野忍。
虽然不管看上去有多么傲岸,坐着的也不是王座而是儿童座椅,但这份傲然自大的态度,着实让我放下心来。
要是连忍都开始向我道歉,那我可真要精神崩溃了——比如说对不起在那个春假吸了我的血,按照吸血鬼的一般风格,吾想要自杀。连带着我这个半吸血鬼。
「唔姆,无用的担心。吾至今没有给谁低过头。毕竟是怪异之王」
「是,是这样的吗……?那个春假,在吸血之前,你可是不停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从吾口中说出来的话,那怕不是『原谅我!』这种命令体。或者是『打扰了』。就像『永别』一样。在跟你道歉的同时,也将牙尖深入」
「不小心把世界毁灭的那时候,我觉得你也道歉得蛮厉害的……」
「那是其他世界发生的事吧。怎么回事呢,吾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也许是在装傻,但以你的语调说着不记得了,感觉就像年老忘事一样……,实际上也是有六百岁了吧。但是,如果我把这一点指出来之后,忍像曾经一样搅和自己脑袋也很麻烦……,我还是想保持我爱车内部的整洁。
甜甜圈也别在车里吃。
「但是吾的主人也是薄情之人。好伤心啊。要是在糟糕的时候需要帮忙,本应来找吾这人生伴侣来寻求帮助的」
你可真敢说啊。
上次的事明明你连面都没露过。
「关于这种精神上的现象,要是我处理起来很棘手的话,你不也一样吗。我可是蛮担心的,担心你会不会为我召开谢罪见面会哟?」
「咔咔。汝要这样说的话,吾对汝明明也有同样的担心。汝还有空来担心吾。匆匆忙忙回到老家之后,汝有可能后悔起汝对少女或者童女或者幼女或者妹妹们所做过的事,这种情况汝有好好想过吗?」
「这说的什么话?我完全不记得了。有证据吗?」
「别说是年老健忘了,汝这措辞就像个重刑犯。刑期能有个六百年吧。」
但是嘛,正如忍所指摘的那样,眼下并不清楚我还能打趣到多久。虽然托老仓的福我能确信发生了某种事态,但该现象的原因,还未能找见。也许突然一瞬间,我,或者说忍,就说不定被无止境的罪业妄想所囚禁——我和忍之间的主从关係,正是因为互相不谢罪才得以勉强成立,所以要是发生了这种事,那就是致命的。
说不定会再次毁灭世界。
「要这么说,你打算依靠的那位黑暗娘,也未必是正常的啊」
「小扇从最初开始就没正常过吧」
「说不定会道歉哟。比如去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
「这道歉说得跟新年问候差不多……」
虽然担心也不是没有,但是嘛,既然我没啥毛病,那我就觉得扇酱也不会出啥事……,既然我和小扇是表里一体的存在的话。
表里一体。
正因如此我才来寻求她的援助……,要是谈及表或者里,那忍野扇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要说其他世界,过去当我迷失在『镜世界』的时候,最终也是被忍野扇所救。
「虽然那时候元气开朗的阳角反转老仓也差不离,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谢罪的老仓……,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恢複正常,不把我好好骂一顿的话,特意搬过来就白忙活了」
「就和吾刚刚所说的一样,你要先道歉。向那位泛型小姑娘」
「别把老仓说成是泛型啊。她才不是廉价版黑仪」
和那时候不同,不是全员反转的这件事,也值得注意……,在世界全体的意义上是这样,而在个人层面上,也是如此。
无论是战场原黑仪还是老仓育,除开不间断一个劲儿道歉这一点以外,大体上都还在正常运行……,但是,只有谢罪走在高速路上。
「别说什么高速路了,这势头已经像是德国的高速公路。怎么说来着……,burnout?」
「是autobahn吧。要是burnout那就烧尽了吧」
「实际上,我觉得就是烧尽。连余烬都不剩下的那种。……啊啊,但是,说到『镜世界』,那边的你,是『美丽公主』没错吧」
「哼哼。如今也很美哟」
忍撩起自己的金髮,在儿童座椅上。
何等的无拘无束,明明有系安全带。
「只是从公主变成了奴隶。称吾为『美丽奴隶』也没关係。所以怎么了呢?」
「虽然是黑仪说出想要去死的时候我才想到的,不过『美丽公主』状态下的你,不是会因为太过高贵,从而让所有谒见你的人都抱有自卑感,让人觉得『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吗?」
如前所述,我甚至觉得不需要与这个现象有关的忍的协力才更好,但既然忍都冒头出来了,那也许还是把这一块拿出来说说为好……,虽然黑仪的死念彻彻底底的是一种修辞手法,但作为在『镜世界』里『美丽公主』前差点要自断性命的我而言,还是想要往最坏做打算。
要用童子军的话来讲,那就是『万事作最坏的打算』。
「什么嘛。你居然打算说这件事也是吾为犯人。这可真是莫须有的罪名。行吧,那就来逮捕吾吧。反正马上就会又把吾给释放的」
「你这才是重犯的台词。感觉好像还是属于特权阶级的那种」
嘛啊也没说错。
何止是特权阶级啊,人家都是公主了。
还成过王。
「但是,公主的时代大约是六百年前,真的是往事,所以吾也不太清楚。而且,那并不是怪异现象」
「这样的吗?」
「因为那是吾成为吸血鬼以前的特性——倒不如说为了丧失这一特性,吾才会成为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吧,是这样来着的吧……」
你怕不是真的记忆模糊了。
不过,这么一说的话也确实如此……,一不留神,我就把这个同过去羽川曾对我说过的吸血鬼的其中一项技能『魅惑』给弄混了,但那个『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其实是和黑仪或老仓,或者说彼君的谢罪攻势似是而非。
话虽如此,一样都挺麻烦。
「也就是说,那不是作为怪异的特性,而是作为人类的技能咯?既然如此,不也会产生这样的假说嘛。就比如,我或者命日子的人类力,对周围人造成了影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现了!吸血鬼笑」
虽然说着说着,我自己也开始笑起来就是了……,即使命饲命日子是相当独特的怪人,也蛮受人欢迎,但要说她是公主级别,拥有相等的超凡魅力,那也太离谱了。
就更别提我了。
我都懒得开口。
超凡魅力?初夏还差不多。
「初夏都与你不相称。不如说是寒冬」
爆笑的忍,在整理气息后突入道(你是急速冷冻吗),
「虽然吾也说不上什么确切的,但包含汝或者汝的朋友在内,这事儿就不像是活人所为——和你所猜测的一样,把这看作成不是活物的怪异所为才更贴切吧。体力活或者儘力都无法通用的,非活物的怪异所为。……但话说回来,也残留着活人驱使非活物的怪异的可能」
她这样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虽然带有条件,但感觉忍还是姑且赞成我的独断专行——真叫人安心。嘛啊,我和忍团结一致的时候弄错的事也不少,所以这时候也不能放鬆对自己的自我批判。
「那作为不是『美丽公主』而是『怪异之王』的你有什么线索吗?有像这样对精神起作用的怪异存在吗?」
「吾又不是美食家。虽然是能量源,但吾也不会知道怪异的全部种类。吾只会营养素的大致分类哟」
「但是,『围栏火蜂』的事,可是你告诉我的」
那是作用于肉体的怪异——对吧?不,要是从伪物效果的意义上来讲,那这就是作用于精神上的怪异——其根本,类似于欺诈。
「那只是从夏威夷的那家伙那里学来的。吾可是门前的小姑娘。就如同像现在这样被汝的影子束缚住一样,吾被之前的书塾束缚住的时候,接受了讲解」
「哦哦,这样啊。小孔雀的那时候,我好像也听过这回事」
「而且,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算突然对吾说什么『围栏火蜂』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吾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靠不住的记忆力……,你这家伙,怕不是在当时连死尸累生死郎的事,也真的忘记了吧。
那就别搞什么长生啊。
即使想要活下去。
但是,且不论夏威夷大叔所教的事,有很多时候,不忘记就活不下去……,这既是罪,也是罪恶。
加害和被害。
即便施行者忘记了被施行者也不会忘记——即便让人忘记的一方忘记了,被让人忘记的一方却忘不了,是吧?那这就只能期待夏威夷大叔的侄女,忍野扇了……,虽然她自身绝不是怪异的权威,但这件事,明显在她的领域内。
也可以说这是她喜欢的菜谱——毕竟忍野扇,是把从精神上逼迫我当趣味的后辈。
精神攻击是传家绝学。
「…………」
虽然我没有在认真怀疑过去曾是『美丽公主』的忍,但小扇是这起事件黑幕的可能,实际上,还是有的吧?
若是如此,那我这开车回老家,就像是飞入火中的夏虫,但目前也没其他办法。虽然在即将毕业的时候做了一个暂时的了结,但要是不儘可能小心,我也不知道会遭到何等意想不到的报复。
嘛,至少不能像个前辈去见过去的后辈一样——见面的时候,得做好万全的觉悟。
「说起来……,回到老家之后,能否和小扇见到面,首先就是件难事。因为那孩子,就连住在哪儿都成谜」
因为小扇现在是直江津高中的二年生,所以到了紧要关头拜访母校就行,但我这位在高中生活中的大半都没有愉快记忆的毕业生,能不靠近那地方就还是尽量不去为好。
虽然还没想到这份上,但该如何是好呢。在超越理解範围的现象发生的现在,也不是计较我个人的小任性的时候……。
所以说,真到了紧要关头那我也就在所不辞吧,但在这之前,能打出的手牌还是要好好打——虽然说是我的里侧,但现如今的忍野扇,已经和我的另一位后辈,直江津高中的超级明星,篮球部的原王牌,神原骏河勾搭得我都看不过去了。黏着过去向猿猴许愿的少女,怎么说呢,管着她的各种閑事。
也就是说在导航里输入神原家的住所才是正解——回想起来和小扇的最后一次相会也是在神原家门前,而且我也能顺便清理清理许久未见的可爱后辈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