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伞说「失蹤」这种形容方式有点夸张,很像是我那个急性子学妹的风格,总而言之,现在不知去向的社员,一、二年级加起来共有五人。
说来惊讶,我已经知道这五人之中三人的名字。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贴交归依、本能焙、口本教实。
到这里我还可以接受。
或许可以说这是卧烟巧妙操作情报,耍心机封锁情报的成果,化为木乃伊的女学生各自被当成罹患「怪病」,家属应该也不会对外张扬,所以三人都以外人无从知情的含糊理由来处理,也就是常见的无故缺席。
「失蹤」。
就某方面来说,到这里为止都是顺理成章,不值得错愕或惊讶。问题在于又增加两名「失蹤」女学生的这个事实。
我不想面对的事实。
这时候认定两人也遭受吸血鬼的魔掌终究太早下定论,即使不是如此,多达五人的学生「失蹤」就足以当成重大事件吧。已经从高中毕业的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回忆在学时的各种状况,不得不做出「未必如此」的结论。
我已经说过自己高中时代动不动就逃课,不过在这种「不良学生」很少见的升学学校,若说我以外的学生都是优等生也不太对。
跟不上课程进度,不适应成绩至上的校风,这种吊车尾学生的末路,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见了」。
可能是转学,可能是退学。
或者像是老仓育那样窝在自家不出门───「不见了」。
日伞说的确实没错,我这种「从直江津高中毕业的不良学生」真的很少见。
说「唯一」终究太夸张,不过大致上都撑不到毕业。
会不见───消失不见。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在直江津高中,某个学生变得「看不见」,不是什么特别异常的事态。
被视而不见的不是吊车尾学生本人,是升学学校有学生跟不上课程的事实。是现实问题。
总之,不只是直江津高中,私立高中总是会把损害校誉的事情压下来……
只不过,本次在女子篮球社发生的风波,之所以在校内也有点异质,原因在于这不是从课程或考试难度产生的麻烦事,是从训练或团队默契产生的麻烦事。
「虽然河河本人应该会否定,不过坦白说,直江津高中的女篮是源自神原骏河,为了神原骏河而存在,神原骏河专属的社团活动……毕竟自从加入社团那时候,我在某方面也是积极以这种方式诱导。」
日伞这么说。
「我至今也认为这种做法没错,正因如此,我们才成功打进全国大赛。问题在于河河左手受伤退休之后,这套体系就这么继承下来……我担任队长的时候,依然努力瞒骗大家,巧妙维持社团运作,但好像在我四月退休没多久就突然出毛病了。」
过高的目标,艰苦的训练,逃不掉的团体压力……
没有向心力,只有连带责任。
「运动比赛不是折腾到这种程度还要继续参加的东西,所以既然这么辛苦,我觉得乾脆退出算了。」
个性本应有话直说的神原,此时以偏弱的语气这么说。大概因为这个社团是从她这个人开始的,所以也很难完全否定吧。
「即使想退出,也不想成为第一个退出的人吧?」
「我无法理解这种感觉。」
「河河妳想必无法理解吧。」
日伞像是傻眼又像是搪塞般说。
「当然也有人退出喔。但不是缴交退社申请书而退出,是在练习的时候受伤退出。」
日伞说得像是那些人故意受伤退出……我不敢说自己不懂这种心情。
即使绝对不能相提并论,但我在準备考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受到诱惑,想要故意连续花好几个小时写题库把身体搞坏。虽然因为吸血鬼体质而没有成果,但我只能说当时的自己有毛病。
换句话说,就是有毛病。
现在的女子篮球社有毛病。
因为神原世代的这根支柱脱离───不,应该说这颗核心脱离。
「后来我觉得必须想点办法,召开三年级的校友会讨论一堆有的没的,总之并不是没有实行任何对策,但可能是造成反效果,这几天社员接连没来上学。不只如此,表面上像是没发生任何问题,所以更加恶质。觉得辛苦的孩子们,在练习告一段落之后,会充满奇怪的充实感或幸福感,对此感到麻痹;不小心说出丧气话的孩子,大家会群起批判,还从中获得奇怪的乐趣。」
「阿良良木学长,现行的体制也不方便由我们进行改革。之所以这么说,在于这个体制本身由我们这个世代建立,她们在做的事情和我们当年做的事情几乎一样。」
「没错,差别只在于个人的感受……不,我们或许果然也错误了。就像是指导者如果经历过体罚或过当阶级制度横行的那个时代,就会说『或许现在的时代不吃这套,不过那种做法有自己的好处』,坚持自己的论点。不过,我从加入社团直到退休,每天肯定都过得很快乐喔。」
这就不一定了。
只要得出结果就难以否定过程,这是事实,而且即使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只要实行的人不一样,印象就不一样,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不过既然是这么回事,我可以理解神原与日伞难以指导那群只是在效法她们的学妹们。
「校方下了封口令,终于觉得走投无路的这时候,阿良良木变态主动出击。我觉得这是上天的恩泽。」
把变态的主动出击当成上天的恩泽,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好啦,该怎么做?
时机确实是刚刚好。
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这种时机,我觉得日伞甚至不会把这本名册的存在告诉我。不过若问这是必然还是偶然,我还不方便多说什么。
女子篮球社面临的这件麻烦事,是否和这座城镇现在发生的吸血鬼骚动有着直接关联性?日伞应该想不到我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风波而奔走吧。
「唔~~……」
但是,我不禁稍微思考。
不是在对照我去年的经验……我想起来的是好同学羽川说过的话。
羽川翼当时果然面临麻烦事,虽然实在看不出来,内心却充满陷入绝境的感觉,在十七岁的春假冒出「想见到吸血鬼」的想法。
怀抱着渴望。
怀抱着绝望。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名为「现实」,名为「现实问题」的铜墙铁壁摧毁,羽川想见到这种超越理解的怪物。高中毕业之后就展翅前往海外的她也这么想过。
既然这样,对于社团活动抱持烦恼的女高中生,苦于面对高中生活的女高中生,也可能心想「乾脆被吸血鬼袭击就能解脱了」,这样的推理是否过于牵强附会……?
不过,如果这种强烈的渴望───或是绝望,成为连结受害者的失落环节……
必须查出另外两名失蹤女学生的下落。前提是她们还没化为木乃伊,不,即使已经被吸干也一样。
「日伞学妹,我知道了。我是个大木头,不认为自己可以介入女生之间的敏感问题,但是如果妳愿意出借那本名册,我保证至少会全力以赴,避免妳的学妹们有更多人失蹤。」
「您愿意这么说就够了。」
我这段话无法造成任何慰藉,不过日伞这么说完就放下高举至今的双手,将名册递给我。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学长,您有女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