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外景地点选在神原家,但我这个学妹的房间散乱到毁天灭地,要在日落之前整理乾净,事实上是不可能的任务,就算这么说,即使已经准我随便使用,总不可能侵犯神原爷爷与奶奶的领地,所以我使用日式宅邸的庭园做为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复活的场所。
如同京都龙安寺的枯山水石庭。
总之,虽然是苦肉计,不过与其进入室内,在户外观看这座宅邸,应该比较能传达城堡的气氛吧。
昨天感觉是还没做完该做的事就迎接夜晚来临,今天则是做完该做的事,说穿了是在没哏的状态迎接夜晚来临。好啦,就看接下来事件会如何进展。
「久等了。那么,开始吧。」
在太阳西沉约一半的时间点,卧烟单手提着大酒瓶出现了。迎接她的是我、早早醒来爬出影子的忍、见证人八九神,以及横躺的殊杀尊主。束缚手脚的幼女倒在地面终究令我心痛,所以我铺了凉席。(凉席是在神原房间找到的。她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演员到齐了。
好戏即将上演。
「我绕了这座宅邸一圈,在周围架设结界,所以万一演变成战斗场面也没问题喔。」
「我只想避免这种万一……所以卧烟小姐,那个酒瓶是?」
「别看我这样,我姑且是专家。虽然对吸血鬼献上葡萄酒比较好,但我想说这次採用日式做法,对鬼献上御神酒。」
总之,地点是神社神明负责见证的日式宅邸,总不能依靠十字架或圣水……虽然卧烟一副来参加深夜酒宴的样子,不过搭配日式宅邸也别有风情。
「您乾脆正装前来不是很好吗?」
「历历想看大姊姊我穿巫女服吗?很抱歉,我不像咩咩那家伙那么重视形式或仪式。我是和平主义者,同时也是合理主义者。」
确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看似随便的中年夏威夷衫大叔,意外地讲究程序或是合理不合理之类的……而且卧烟那瓶酒,仔细看会发现很像是在折扣商店买的便宜酒……用那个当成御神酒应该不可能吧。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是卧烟的作风吗……
「真是的,神原家将我引以为傲的姊姊拒于门外,我却像这样入内叨扰。因果循环确实有其定数啊。」
卧烟像是打趣般这么说,随手将大酒瓶倒过来,将白衣幼女的全身淋湿。
与其说这是超自然仪式,不如这么说吧,比较像是橄榄球社沖脸用的水壶。
太好了,从卧烟泰然自若的动作来看,她好像顺利挣脱女高中生充满各种複杂情感的泥沼了。
「喔喔。白衣湿透紧贴幼女的身体,看起来好色耶。」
八九寺说出不像神明会说的低俗感想。话说在前面,虽然我基于好心所以没有触及(两方面的意味),不过昨天沖瀑布搞笑的妳也是这种感觉吧?
不提这个。
「我说,忍大人。」
「…………嗯?啊,吾之主,这是在叫吾?」
妳完全没进入状况吧?
奴隶性格渗入骨子里了。
「更正。吾之厮役,何事?」
「紧急改口也没用吧……算了。我说忍大人,吾之主,方便在下不才我请教一件事吗?」
「如果正式上场亦是此等水平之演技,到时候穿帮将是汝这位大爷……是汝之过错喔。」
我觉得彼此彼此就是了。
但是没时间了,所以我没吐槽,继续询问。
「虽然至今没深入想太多……不过活六百年是什么感觉?」
「嗯?」
「没有啦,要是容在下不才我述说自身的感觉,光是回顾这一年就觉得日异月殊。」
「给吾正常讲话。吾完全听不懂汝在说什么。」
嗯。
我也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动,意见会改变,心情会改变,会察觉什么是错的、知晓什么是对的,不是吗?『我不交朋友,因为会降低人类强度』───我讲这种话的那时候,是当真相信这个道理,如今我在大学正常交到朋友,当时的我应该不敢相信吧。」
短短一年就这样了。
如果是六百年……回顾过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我不禁感到好奇。
「即使汝正常讲话,吾亦完全听不懂汝在说什么。因为吾记不住之往事,吾都已经快刀斩得一乾二凈了。」
究竟是记不住?还是不想记?她大概连这都不记得了。
没关係。我也是在讲连我自己都不太知道的事情。即使正常讲话,我也完全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即使暌违六百年重逢,也不必做出和六百年前一样的决定。我想说的是这件事吗?不过,如果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再度在路边奄奄一息,我也会和一年前一样献出我的脖子吧?
「说起来,怪异是不死之身,更是不变暨普遍之身。不会像人类动不动就有所改变。」
「那么,那年春假问过的问题,我再问妳一次。忍,对妳来说……」
对妳来说,人类是什么?
当时,还没成为忍野忍的忍野忍,还处于吸血鬼时期的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想都不想就回答这个问题。
想都不想就回答是「食物」。
对于现在的忍来说,这不是正确答案。
即使前提是因为她被封印,即使除去这一点,也不是正确答案。不过,她现在的答案又会是另一个问题。
此时,就像是趁忍之危,就像是瞬间抓准让我们闭嘴的时机,卧烟开始咏唱像是数十年前风靡一世的魔法咒语。
「啃食者啊,吸食者啊,爬行者啊!圣日西下之刻,正是裂棺觉醒之刻!以血炖肉,以骨搅汤吧!」
听起来像在搞笑,不过她是当真的吧?
「伴随闇夜而来吧!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
如果她在最后加句「我瞎掰的」,我应该会接受吧,她念的咒语就是这么落入俗套,不过在念完的这一瞬间,躺在地上被廉价酒淋得湿答答的幼女身体发出金光……的样子。
是我多心了。我误会了。
实际上,像是安息般沉睡的她,只不过是突然睁大双眼。眼罩弹开,和头髮同为金色的双眼外露,感觉彷佛射出金光。
至今看起来和斧乃木一样毫无表情的殊杀尊主睁开眼睛之后,我得以看清她的容貌。即使同样是金髮金眼,给人的印象也和忍差得多了。
刚才淋在身上的酒瞬间蒸发。不只是手铐脚铐,连白衣的腰带都和遮眼布一样弹飞。
究竟是卧烟解除封印?还是幼女自己解除封印?在远处观看的我无法判断。不过真要说的话,我的感想比较偏向后者,不禁怀疑殊杀尊主究竟哪里弱化。
就这么让她维持木乃伊的样子比较好吧?轻率的治疗行为不禁令我想起那年春假,产生后悔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