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到美国旅行的日本人,吃下当地提供的加州卷,得意洋洋地说这道料理不是寿司。这种光景如今在美食节目已成定例,不过讲这种话的日本人,意外地不会思考印度人看见咖哩麵包时的想法。
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话是这么说,但是人们很难以相同标準检视自己与别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反倒会强加于人。
曾经主动将脖子献给吸血鬼的我,说起来不可能有资格对贴交说教,不过当时我该做的不是把自己的事放在一旁,而是应该更深入审视自己。
我当时如果走错一步,或许也会变成贴交这样───这种说法只是一种傲慢,而且老实说,我无法对她抱持这么强烈的同理心,但是和金髮金眼吸血鬼的那场对峙,我学到很多。
虽然称不上获益良多,但我真的学到很多。
「所以?历这次学到什么?如果不介意告诉我,我就听你说吧。」
「少烦。不要在确认安全的下一秒登场。如果妳只会这样登场,妳还是退休吧。让路给后进往前走吧。」
在大学的露天咖啡厅,我和高中时代开始交往的女友战场原黑仪一起喝茶,对她说明这一连串事件的概要。不知何时成为定例,令我火大的这种登场方式暂且不提,但是我们从开始交往那时候就说好,只要是关于怪异的事件,彼此就不能有任何秘密。
虽然某些部分很难说有完全守约,不过这个约定依然有效。
战场原黑仪入学之后,去了髮廊将头髮染成褐色,去了美甲店做指甲,加入社团四处旅行或是参加音乐会,蜕变得和我大不相同,给人相当时尚又迷人的感觉,但她基本上是正经的女大学生。
她住进许多国外留学生居住的女性专用合租公寓,目标是在毕业之前学会五国语言。这大概也是受到羽川的影响,不过她在一年级的阶段就在展望毕业后的未来,看来果然终非池中物。
明明我还在回顾过去的阶段……嗯,这份自卑感,改天找老仓相互安慰吧。
「所以我在天国的时候,公主大人嘴对嘴把唾液传给我……」
「虽说是临死前的妄想,但是不会赤裸裸过头吗?用血液看起来会很惊悚,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浪漫一点,至少改成眼泪之类的吗?」
「然后我以惊喜来宾的身分,参加神原主办的睡衣派对……」
「这是惊吓不是惊喜,而且吓到的是我这个女友。你在和我学妹做什么?」
黑仪在每个点都精準吐槽,听完所有说明。
「所以,那个女高中生后来怎么样了?记得叫做播磨屋?」
接着进入问答阶段。
播磨屋是谁啊?
我是强忍羞耻在说明,麻烦仔细听好吗?
「没礼貌,我听得很仔细喔。啊~~羊肉三明治神好吃。」
「仔细听我说明的结果却是这种评语?既然这样,我再也不会对妳说任何事了。如果妳说的是贴交学妹,当时我满脑子认为她会直接被影缝虐杀。」
只有这次,如果真的演变成这样,我没有自信阻止。毕竟贴交的所作所为太兇恶了。多达四名的高中女生送进医院,完全是刑事案件。我不认为影缝会接受少年事件处理法的理念。
「为了让医院的四人回覆正常,也不得不特赦她。与其说适用于少年事件处理法,不如说是基于大人的考虑吧。因为那孩子如果没从吸血鬼回覆为人类,那四个人将永远是木乃伊。」
「哎呀?可是变成吸血鬼之后,如果要回覆为人类,不是得弒亲吗?有恋父情结的我,光是讲出弒亲这两个字就毛骨悚然了。」
「自称有恋父情结才令人毛骨悚然吧?而且又没人说要弒亲……我身为当事人的春假那时候是这样没错,不过这部分也是日新月异。」
与其说是日新月异,恕我斗胆炫耀一下,不如说这算是我高中时代鲜少的功绩之一───不对,果然得说是侥倖的成功吧。
这次再度不小心动用了那个手法。使用两把妖刀「下地狱再复活」的手法。
只要应用这个手法,如果是化为怪异没多久的人类,肯定能在最后关头回覆为人类。这个技术还在实验阶段,为了进行人体实验,应该说鬼体实验,贴交才会得以罪减一等吧。
就像是以社会劳动服务做为惩罚。
我当时的愚蠢行径,如今逐渐奠定为传统,我对此只能露出苦笑,但这算是我以前辈身分能为贴交做的少数事情之一。
风尘僕僕回国的影缝对此肯定无法释怀,不过既然殊杀尊主变得那么弱,真正要对付的吸血鬼又被她一招打趴,她的正义感也激发不到哪里去吧。
原先对于影缝的抵达害怕成那样,最后她却救了我一命,我感觉相当讽刺又有点扫兴……说到扫兴,在北极结束武者修行回国的暴力阴阳师才觉得扫兴吧,不过她当作卧烟欠她一次人情,整个事件就此落幕。这也是大人的考虑吧。
「是喔。裸体幼女怎么样了?」
「殊杀尊主在最后以驱逐出境───强制遣返的形式做结。卧烟小姐说要亲自送她走,所以为了一个幼女而动用大阵仗的警备体制,不过也在所难免吧。」
这件事当然是卧烟自己这么判断,但我觉得管理这座城镇的八九寺应该也有授意……身为统治城镇和平的新神明,希望受邀前来的访客和平退场。
在那之后,这边再度安排一次机会,让殊杀尊主和忍单独聊聊。
我不知道忍野忍和六百年来的老友聊了什么。如同我不知道殊杀尊主和贴交聊了什么。或许总有一天会知道,但应该不是现在。
「不过她们道别的时候很洒脱。这方面的吸血鬼感觉或是吸血鬼时间,我不是很了解。」
「我想也是。」
「是妳个头啦。不準对不了解的我表示理解之意。我还是有点了解的。总之又不是今生的永别,将来还是会见面吧。」
「…………」
为什么不讲话?妳知道什么吗?
这么说来,忍好像知道某些事,却刻意瞒着我……我就这么没让忍知道我在天堂见过国色天香姬,所以没权利责备,但忍事后讲了一句话,证明她隐瞒了某些事。这句话就是我问忍「对妳来说,人类是什么?」这个问题之后,忍隔了许久才给我的回答。
「是怪物吧。」
她说的是贴交?是女子篮球社的全体社员?是影缝?还是全体人类……?
「历历,到头来,你和卧烟小姐的口头约定成立了吗?说起来,这才是起点对吧?」
「在我一度背叛的时间点,我还以为不成立了,而且在事件途中,这个约定真的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不过好像姑且算是成立了。」
或许卧烟只是捨弃我了。脱离命令系统的各种独断独行,在这次说不定是卧烟身为指挥官非得做出决定的场面。
只不过从卧烟的角度,本次事件好像也有许多反省之处。
「又是欺骗,又是隐瞒,又是故弄玄虚什么的,既然人类的人性以这种形式介入,成立风说课果然是当务之急。这一刻终于来了吗……」
卧烟轻声这么说,和影缝一起离开这座城镇。
斧乃木又被留下来了,没关係吗?那孩子要在我家待多久?
「总之,贴交当然不用说,既然我获得原谅,就代表我到头来依然还是一个孩子吧。」
「哎呀呀,您谦虚了。历历,你不是确实查出真相了吗?我曾经说我认为小翼适合当侦探,不过历历你将来或许适合当刑警?」
「妳一天只可以叫我一次历历。」
与其约定这四年断绝往来,我应该要求别再使用这个昵称才对。
「我可不想当什么刑警喔。因为如果踏上这样的将来,我一辈子都没办法超越父母。无须隐瞒,我有别的梦想。所以这种工作交给命日子吧。」
「……差不多该介绍食饲同学给我认识了吧?」
「啊,这个的话,有点……我之前就好好想过,嗯,可是时间搭不上……」
「少啰唆。我什么都不会做啦。你以为我会对你的新朋友做什么?又不是老仓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