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连续两晚,而且是同样的成员在北白蛇神社集合,我终究想不到。
脱线的大学生阿良良木曆、刚睡醒的幼女忍野忍、面无表情的女童斧乃木余接、神明少女八九寺真宵──连夜聚集的是避人耳目的四人组。
「抱歉,明明昨天才这么做过。我无论如何都想说一些事。」
「好啦好啦。所以鬼哥哥,在我们之中,你要和谁睡?和谁结婚?又要杀掉谁?」
「这次找妳们过来,可不是要玩这种像是女生聚会在玩的如果游戏。」
不是死亡二选一,变成死亡三选一了。
而且选哪个答案都会被杀。被杀的是阿良良木。
总之,即使这是玩笑话,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斧乃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毕竟今晚和昨晚不同,是我百般央求她过来的。
斧乃木是监视员,用不着拜託她,只要我出门,她应该也很可能跟过来,但是这方面我希望好好分清楚。
想要做个区别。
「阿良良木哥哥,如果是昨天那件事,不是已经迎接遗憾的结果吗?我是听斧乃木姊姊这么说的。」
看来八九寺也将「只在这里说的祕密」当成「已经结束的祕密」。那么,她应该也得知我所看见的阶梯平台惨状,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是纯真少女,其实下过一次地狱……
拥有一段艰辛的经历。
对于悲惨事件的抗性,或许意外地高……而且她现在是神,区区一个小女孩的事情,或许不能一直挂念在心。
至于忍就不用多说了。
她半睡半醒。因为现在不像昨天那么晚。
基于这层意义,所有人对这场集会都兴趣缺缺。是的,我也没充满干劲。
坦白说,很尴尬。
如果是诱拐事件就断然抽身而退。明明讲得那么好听,却在言犹在耳的时候又想上前线。
超逊的。
不过,如同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既然已经察觉就不能装作没察觉。必要的话,只能由我一个人来了。
「首先,希望妳们三人看看这个。」
日伞后来转发给我的明信片照片,我显示在手机画面。北白蛇社境内朦胧发光。
这座神社没特别安装电灯之类的照明,所以即使时间没那么晚,入夜还是会一片漆黑,手机画面因而非常清楚。
映在画面上的人物当然是……
「这是……」
是红孔雀──红口孔雀。
寄给国中时代后辈樟脑水户乃的「搬家通知」──印在明信片上的身影,总之令人觉得是高中毕业的十八岁女性,这张明信片本身没有明显的突兀感。
一百人看见这张明信片,应该有一百人会说:「这东西怎么了吗?」少女、幼女与女童的反应,也大致是这种感觉。
我呢?
我能说两件事。
首先,这个人物不是我白天在大学一起喝茶交谈的求职套装小姐。容貌完全不同,一眼就看得出来。
忍是怪异,不太能分辨人类的长相,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也能清楚知道这是不同人。这是对的,就某方面来说,这是预先设想过的事,我请日伞要到这个数点阵图档,算是以防万一的确认。
虽然水户乃儿为此付出莫大的牺牲,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丝毫无法为她做什么事。问题在于预料之外的另一件「能说的事」。
水户乃儿传来的那张明信片,上面印的照片是曲直濑大学的入学典礼。在大学校门口,以花朵装饰的直立看板前方,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的新生照片。
当时说这是有点久的照片。
大学的入学典礼正是「有点久」之前的事。
真的是代表「全新出发」的一张照片。「搬家通知」使用这张照片,可以说是妥当的选择。只不过,我注意到的不是曲直濑大学的风景,也不是入学典礼的直立看板。
是她的身影──红口云雀的身影。
说得详细一点,是她的「服装」。
「这张明信片上的红口云雀,和我今天见到的红口云雀不同人。不过入学典礼这天,红口云雀穿的这件套装,和我今天见到的红口云雀是同一件。」
人物不同,打扮却相同。不只服装,鞋子也一样是包头鞋。当时我发现她走得摇摇晃晃,所以记得很清楚。
「……不是求职套装吗?」
忍的中肯疑问好刺耳。
没有啦,我是在大学校内见到她才这么认为,但好像不是这样。应该说,入学典礼穿的套装与求职活动穿的套装,我不知道有什么差别。
容我解释一下,我刚开始以为她是高年级,而且看到穿套装的大学生,一般肯定都会这么认为。
不过,大学生确实也会在入学典礼穿套装。应该吧。
「居然说『应该吧』,阿良良木哥哥,怎么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呢?您肯定也在几个月前经历过入学典礼吧?」
「啊,没有啦,因为某些原因,所以我没参加入学典礼。」
「所以您为什么动不动就假装自己很叛逆啊?」
神明对我傻眼了。
我并不是要假装叛逆才没参加入学典礼,但也可以说我因为这样才晚一步察觉。我没想到是这种状况。
回想起来,是我对假红云雀提到求职话题,她应该是巧妙配合我吧。嗯,即使求职战线再怎么严苛,甚至举办讲座或读书会,终究不会有人从一年级就穿求职套装。
「嗯?鬼哥哥,所以是怎么回事?你喝茶聊天的对象不是红口云雀,但她穿红口云雀的衣服,自称是红口云雀……只要当成扮装的一环就不奇怪吧?」
「问题在于就算是扮装,为什么要选择入学典礼的套装?假扮成女高中生的话就另当别论。比方说,如果想假扮成神原或日伞,取得直江津高中的制服穿在身上,假扮成功的机率应该比较高。但红口云雀是大学生啊?穿上这时代流行的紧身衣还比较像吧?」
「大学生不会穿这时代流行的紧身衣吧?」
斧乃木如此吐槽,但她似乎听得懂我的意思。基本上没有大学生会把入学典礼穿的套装当成日常服装。
如果假红云雀是企图假扮成大一学生的诱拐犯,那她穿着普遍的日常服装现身更具说服力。
看看战场原黑仪吧。包括染成褐色的头髮,以及涂上指甲油的指甲,完全是「大学生风格」。其实用不着说什么风格,那家伙真的是女大学生,但是原本来说,扮装应该需要往那种方向努力吧?
然而假红云雀选择套装。
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红云雀本人也只有入学典礼穿那套衣服一次吧?即使穿那套衣服,看起来也不会特别像是红云雀……又不是红云雀的注册商标。」
「应该不会像是忍野哥哥那样,看到夏威夷衫就想到他。」
当然不无可能。
红口云雀可能特别喜欢入学典礼穿的套装,后来也当成日常服装。但是即使如此,她穿那样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意义。
因为我不知道她平常这样穿。
如果「说到红口云雀就是套装」这种风评众所皆知,那还情有可原……甚至反而会因为那件套装,没想到她是红口云雀(误以为是高年级)。
换句话说,假红云雀的那件套装,不一定是为了假扮成红云雀而穿,是基于别的目的。
「说起来,这张明信片里红口云雀的套装,那位小姐为什么也有同一件?难道诱拐犯不只对妹妹,还对姊姊下手……应该不可能吧。毕竟确定姊姊正在艾尔斯岩了。」
虽然没确定她真的在艾尔斯岩,总之说得也是。但是反过来说,既然她现在不在日本,就代表她一个人住的自家现在没人。
「所以阿良良木哥哥,您的意思是诱拐犯闯空门偷走套装吗?不是买到量产的现成套装,而是真的穿上红云雀姊姊拥有的那件套装?」
「很奇怪吗?比起凑巧撞衫,这种推测还比较有可能吧?」
我想起她不适应身上衣服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不习惯穿套装,但更大的问题在于那是别人的衣服,才会穿得那么不习惯吧?包头鞋也应该是尺寸不合吧?
「这样自由想像真有趣耶。」
斧乃木不带情感地说。
语气比平常还要不带情感。
「不过,如果可以先说结论,我觉得会更有趣。出现在鬼哥哥面前的神祕女性,为什么穿着红口云雀参加入学典礼的同款套装?说起来她为什么穿套装?鬼哥哥的假设是什么?包括她出现在鬼哥哥面前的原因,麻烦一起告诉我。」
「我没穿过套装,不过说到穿套装的原因,我觉得果然是想表现出『大人』的样子,才会这样打扮吧。在入学典礼穿套装,应该也是一样的意思……所以我首先是这么想的。那或许是假扮成大学生的高中女生。」
不是想假扮成大学生,而是想假扮成比较成熟的样子。
这个假设也来自于先前日伞与神原的话语。虽然不知道认真程度,但是她们两人说过,有时候会想脱掉制服,赶快成为大人。
在日本,套装也像是某种制服就是了……不过,我刚才说的「高中女生」也只是直觉,没有根据。
改成国中女生也可以。
进一步来说,也可以改成国小女生。
「……?不,等一下,汝这位大爷,终究不能这样改吧。暗示到这种程度,吾终究明白汝想表达之意,可是……」
「就是说啊,阿良良木哥哥,小学女生终究不可能假扮成大学女生吧?即使外表再怎么成熟,即使……」
「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喔,鬼哥哥。」
「所以我想问妳们三人一个问题。」
原本我也可以独自行动。
昨晚把少女、幼女与女童拖下水,不只是毫无成果,而且抵达的终点和原本订立的目标完全相反,犯下此等失态的我,如今居然还有脸拜託少女、幼女与女童协助。不过,孤陋寡闻的我只能发问。
外表十二岁,却是百年尸体的付丧神斧乃木余接;外表十岁,却是死后迷途长达十一年的八九寺真宵;外表八岁,却活了将近七十五倍历史的忍野忍。
我想向外表和实际年龄绝对不相符的三人组怪异,确认一件实在无从确认的事。
「内在依然是小学五年级,外在却在一个晚上成长到大学生的模样,让发自内心想儘快成为大人『离家』的小女孩愿望成真。世上有没有这种怪异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