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住宅「花艺曲直濑」(这名字比起公寓名称更像花店名称)入口没有电子锁,所以我们顺利抵达红口云雀租的三〇七号房。到最后,我让忍回到我的影子里。
哎,正常都会这么做吧。傻子也是。
我觉得这种事犹豫也没用,所以一抵达门口就按下对讲机。姑且先确认过这层楼没人,也确认并非每一户都有防盗摄影机。
我这么毫不迟疑按下对讲机是基于姑息的盘算,觉得红孔雀如果发现不对劲而前往阳台,说不定能在斧乃木埋伏之前逃离。
「好~~我现在开门~~」
这个声音不是透过对讲机,是直接从门后传来。说话方式过度客气,而且门随即开启。
我当然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间点就听出来了。打开的门后是斧乃木。
「我明明连语气都好好模仿了。」
「不準连语气都好好模仿。」
关于红孔雀过度客气的说话方式,我已经在北白蛇神社告诉大家……听到总是使用平辈语气的斧乃木这么说话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在这之前别提这个。
咦?
为什么是斧乃木?
「我说过要从阳台绕过来吧?我从窗户爬进去,已经简单看过屋内,所以听到鬼哥哥按对讲机之后应门。」
太快了吧?
完全没等我。
难道我希望在她埋伏前完事的软弱内心完全被看透吗……我在这种心理战赢不了任何人。
何况对方是专家斧乃木。
是斧乃木大师。
唔……她简单看过屋内,有办法看遍屋内,换句话说,红孔雀不在屋内?
拜託必须是这样。我怀抱着这个愿望询问。
「嗯。和立体停车场的安全梯一样,看来小只骨感妹从这个基地撤退了。」
斧乃木如此回答。
「请进吧。没什么东西就是了。」
「居然要我进去……既然屋主与妹妹都不在,所以我进不去喔。因为我是吸血鬼。」
「不要突然遵守吸血鬼的设定。隔着别人家门和女童说话的样子,要是被邻居看见就糟了吧?」
「鉴于目前时势,和女童说话的样子要是被看见,确实……」
「请重视『隔着别人家门』这部分。看来鬼哥的心理状态变好了。」
斧乃木说着拖我入内,关门上锁。
从我是否会说萝莉相关的笑话来测量我的心理状态,我也很为难……可恶,如今我成为非法入侵民宅的共犯了。
不对,是主犯?
虽然现在主导权几乎由斧乃木掌握,但是这个计画无疑是我提出的。
斧乃木始终是人偶,是工具,所以将来会由我说「那份工作是我完成的」。即使「那份工作」的内容是将怪异附身的小女孩打成粉碎。
「窗户没上锁?」
「我打破了。晚点叫色迷之王修好。」
「…………」
我不希望利用忍的物质实体化能力湮灭犯罪证据……今晚接下来别再和斧乃木分头行动吧。我下定这个决心。
「鬼哥哥,你看。」
斧乃木无视于我内心这种想法,从玄关引导我到起居室,让我看屋内。灯没开,我们两个的夜视力都很好,又是非法入侵者。
窗户确实破了。
我原本做好心理準备,以为斧乃木是以「例外较多之规则」连窗带框打坏,不过破窗的面积控制在最小範围,只有月牙锁周边四平方公分左右……我稍微鬆了口气,不过这就某方面来说真的是小偷的手法。
这件事暂时放在一旁。重点在于室内。
刚才斧乃木邀我进来的时候说「没什么东西就是了」,如今我明白这不是谦虚。擅自说别人家谦虚也很奇怪就是了。
虽然起居室不到空无一物的程度,却也空蕩蕩的。
物品极端地少。
如果是刚搬过来,或许可以说不无可能,但是难免解释成和她厌恶的父母很像,令我情何以堪。
只不过,斧乃木想让我看的不是室内的「空蕩蕩」,是脱掉之后随意扔在起居室中央的求职套装。更正,不是求职套装,是入学典礼用的新生套装。
没破损。
看起来是正常脱下乱扔。
别说摺好,甚至没放在一起,感觉很像是父母没好好管教的小孩脱完衣服的样子。「管教」是吧……
「管教也可能成为逼迫,所以有人管教未必都是好事。话是这么说,不过以那种家庭的状况……」
斧乃木说。
并且进一步邀我前往浴室。
这里是白天刚见面──不对,实际上白天也没见过面,关係仅止于「学妹的队友的国中时代前辈」的女大学生家,我却像这样在她家乱晃,相较于和幼女、少女或女童玩耍,这是完全不同方向的变态性质。
但我姑且拉长上衣袖子代替手套,没重演先前在安全梯犯下的失态……
难道浴室里有姊姊的尸体?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吧?这就真的像是灵异电影的剧情。
我做好心理準备探头一看,幸好不是裸体女大学生死在浴缸的光景,但是有某种异常的东西。
是头髮。
大把剪断的头髮大量散落在淋浴区。原本用来放香皂或洗髮精的空间,果然放着头髮交缠的剪刀。
不是剪髮用的剪刀,是文具类的剪刀──战场原黑仪以前搞错用法的那种剪刀,但我也不敢说这把剪刀在这里的使用方式正确。
虽然比不上大量散落的牙齿,这在某方面来说却也是异常的光景……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应该会以为是犯罪相关的现场吧。
不过,如果当成怪异相关的现场……
我不是科学鉴识人员,终究无法只从剪下的头髮,确定这是白天所见假红云雀的长髮,不过应该可以认定吧。
在那之后,假红云雀回到这间公寓,脱下套装,剪了头髮。
即使实际上是小女孩,也并非什么都没想。正因为是小女孩才会思考。大概是在那间咖啡厅看到我的反应,察觉自己绝对不是「大人的模样」吧。虽然配合我的话题掩饰,却发现穿套装不太对……之所以剪掉头髮,难道是认为我可能会追过来?脱掉套装的时候,想说乾脆连外表都来个大改造?还是一个晚上变长的头髮本来就不好处理,为了方便逃走……方便逃走?
她要逃到哪里?
而且……为什么要逃?
「斧乃木小妹……咦?」
不知何时,斧乃木从浴室消失了……虽然不是想在这之后和她一起洗澡,但她突然消失会令我不安。
明明连见都没见过,我却入侵这个人的私人空间,这份内疚使我比平常还要胆小。
「我在这里。」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起居室隔壁的这个房间是……书房?
「看来是唸书用的房间。此外还有寝室。换句话说,是两房一厅附餐厨与阳台的住家。一个人住果然很大……可能是因为在老家没有自己的房间,所以嚮往宽敞的住家,也可能是希望将来接妹妹过来,和之前在老家一样一起住。不过现在只是冷清的两房一厅附餐厨住家。」
斧乃木如此分析。
至于我,则是惊讶于屋内有唸书用的房间。原来努力向上的大学生会在自家打造这种空间啊。
此外,这里和起居室一样,东西不算多,确实无法否认有种冷清的感觉,不过和书桌合为一体的小书柜,塞满看起来和我一辈子无缘的专业书籍。也有原文书。
她和朋友正在澳洲旅行,看来不必找翻译也能玩得很愉快。不对,或许不是观光旅行,而是以打工度假的形式启程?
如果因为这样,导致无法在预先準备好的家里迎接前来求助的妹妹,那也只能说造化弄人了。
「不好意思,斧乃木,我终究不能进寝室喔。」
「我觉得划这种界线早就没意义了,但你想藉此自诩是绅士就随便你吧。你是怪盗绅士。」
原本以为在模仿夏洛克‧福尔摩斯,却变成模仿亚森‧罗苹吗?
「放心,寝室我也看过,里面只有用棉被铺床。不过有散落一些睡衣与内衣裤就是了。」
我不需要这个情报。
不对,未必不需要。回想起套装被脱掉乱扔在起居室的样子,看得出这对继姊妹的共通点。
羽川她现在都睡在哪里?
我想应该不会是走廊……
老实说,即使被下了封口令,我也不是没想过打电话找羽川讨论这件事……她或许能以过来人的身分提供精準的建议。
即使没这么做,以羽川的能耐,光是听完日伞的叙述,就会看透小女孩遭遇怪异现象吗?
「变化扭转」。
「我觉得这终究太看得起她了……以蜗牛风格来说就是太蜗得起她了。」
「『太蜗得起她』是什么意思?」
「羽川翼也不是完美无缺吧?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认为鬼哥哥比较适任……因为你知道失败为何物。」
「…………」
「只是刚好知道而已的羽川翼,只会对红口姊妹说一堆大道理吧?先不提这个,我想让你看的不是寝室的内衣裤,是书房的这个。」
斧乃木说完,引导我看向放在书桌上的电脑──薄到令我忍不住怀疑是纸张的笔记型电脑。
「电脑怎么了吗?这不是红孔雀小妹的,是屋主红云雀的私人物品吧?」
「小只骨感妹说不定用电脑找过下一个藏身处……我想调查一下纪录,就试试看了。」
真彻底……原来如此,即使来求救发现姊姊不在,只要有电脑可以上网……对于没有智慧型手机(推测)的红孔雀来说,这或许是最令她感谢的物品。
不对,最令她感谢的是衣服吧。
无论是套装还是哪种衣服……听斧乃木描述寝室的样子,应该也不愁没有贴身衣物……她现在是穿什么样的衣服,正要前往哪里?
「我没有自己的电脑,所以不敢说得太肯定……不过这种东西都会用密码上锁吧?」
「有上锁。但我解开了。」
「太强了吧!」
就像是打破窗户玻璃那样,破解电脑的密码?瞧妳一脸像是历史悠久的妖怪付丧神,其实是走在现代尖端的骇客吧?
「不不不,我也不擅长用电脑喔。我说过吧?身为工具的我,不擅长使用工具。只不过,这次有前提。假设使用过这台电脑搜寻逃家的去处,那么这台电脑的密码,应该是妹妹也解得开的密码吧?」
「啊啊……所以是妹妹的名字或生日之类的?」
「终究不是这种密码。我试过,但是猜错了。我已经打错两次,要是密码再打错一次,电脑就会发动保全功能,将里面的资料格式化。」
这一步真是险棋。
居然对别人的电脑做这种事。
不过,既然她说解开了……
「难道是……『红孔雀』?」
我说完就察觉不可能是这个密码。「红孔雀」这个绰号是日伞取的,日伞和红云雀没有交集。
「差一点喔,鬼哥哥。」
「嗯?」
「密码是『红生姜』。」
红生姜。
这是白天在露天咖啡厅见面的时候,假红云雀不小心说漏嘴的绰号──她自己的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