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以妹妹不太喜欢的小学绰号当成密码,先不提妹妹会怎么想……斧乃木说她查过浏览器的搜寻纪录,可惜还是不知道妹妹的下落。
「嗯?换句话说,到头来红孔雀小妹没用电脑?」
「不,有用过的痕迹。首先,她想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现象,想知道这是什么癥状,搜寻过各种结果。」
啊啊,说得也是。
比起寻找下个藏身处,应该要先查这件事。一个晚上成长了十年的份,一般不会立刻冒出「这是怪异现象!」的想法。
不会这么想。
「没错。不过,包括后来调查逃走路线,她的搜寻过程好像不太顺利……即使是不熟电脑的我,都看得出她的搜寻技术不好。」
「搜寻技术不好?」
「首先她以『成长期 大人 牙齿』搜寻。」
这样得不到想要的情报吧……「牙齿」是多余的。
「再来以『成长期 胸部』搜寻。」
「会跳出完全不一样的情报吧?」
留下这种搜寻纪录,回国的姊姊会吓一跳喔。
「关于逃家的去处,也是以『地图 逃走方法 拜託您』搜寻。」
那乾脆只用「地图」搜寻比较好。
「逃走方法」当然用不到,「拜託您」是怎样……以为只要恭敬拜託,电脑大人就会搜寻得更好吗?
但是,不能嘲笑。
我清楚感受到当事人多么认真,而且这在某方面来说在所难免。现代的小学生或许不可能没使用过电脑,不过考虑到她的家庭环境,应该可以认定她的电脑能力,等同于连手机摄影功能都不太会用的神原。
不熟悉搜寻功能就会变成这样吗……只不过,即使是这种搜寻纪录,也可以从中理解某些事。
红孔雀果然对于自己的身体变化感到困惑,而且想逃走。之所以觉得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妙,果然是因为她认为我在怀疑吧。
哎,毕竟我确实在怀疑。
「说得也是。至少现在这样可以确定鬼哥哥白天见到的『求职套装小姐』就是小只骨感妹。这么说来,虽然不是求职套装,但搜寻纪录也有『大人 服装』这一条。她因而得出『套装女性』这个有点偏差的结论。除此之外,她还反覆进行『谁来救救我』、『神明大人救救我』、『谁都好请来救救我』这种没意义的搜寻。大概持续搜寻了两小时左右吧。」
斧乃木说。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搜寻技术,小只骨感妹是怎么知道鬼哥哥的?鬼哥哥说的五环关係逆推法,她不可能会用吧?而且又不能问水户乃儿。」
「水户乃儿」逐渐广为普及。
实际上,连日伞都不一定真的以这个绰号称呼……说得也是,如同我知道红口云雀这个人,红口云雀也能以相同方式知道我这个人,即使如此,红孔雀也做不到这种事。
能像那样假扮成姊姊,始终是因为我没见过红云雀,要是打电话给水户乃儿终究会穿帮。
「斧乃木小妹,除了搜寻纪录,妳查过电子邮件纪录吗?」
「咦?不,还没。我终究不敢踏入这么私密的领域。」
这孩子明明已经打破窗户又破解密码,如今说这什么话……
「她大概是用电子邮件和水户乃儿交流过……和父亲的对话,大概也是透过电子邮件……人在澳洲的姊姊和父亲的对话,她也是用这台电脑看的吧。」
她因而得知父亲在怀疑姊姊,也得知她弄乱的阶梯平台是谁第一个发现。
也得知这个事件变成诱拐案件。
「那个……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电子邮件这种东西,可以在电脑与手机同步更新吧?」
我由衷希望现在加入我们这个调查小组的人选,或许不是羽川翼,而是IT小组。两个电脑外行人绞尽脑汁的现状,别的电脑高手听到想必会失笑吧。
电脑能力只有小学生水準,这种惨状实在不想被能以SNS和水户乃儿流利斗嘴的日伞知道。但是反过来说,既然是我这种人也想得到的事,那么即使是小学生也做得到。
「OK,我确认看看。鬼哥哥,可以暂时向后转吗?女大学生的邮件纪录可不能给你看。」
「怎么突然发挥起这种道德观念?妳看就没关係吗?」
「我是人偶,是类似AI的存在。等同于病毒软体在扫描邮件信箱那样。」
好啦好啦,妳说的是。
我听话向后转,同时整理思绪。
红孔雀为什么特地来到大学见我?
这么做的风险明明很高(实际上也因而洩漏真面目),却不惜冒着危险向我打听「发现时的状况」,是因为她以为姊姊被怀疑是诱拐犯?
啊啊……所以才逃离这栋公寓吗?
即使隐情完全不一样,但如果只撷取要点,现状确实是有一个下落不明的小女孩躲在独居的继姊住处。即使不是被诱拐,而是主动跑来求助,继续待在这里也会为姊姊添麻烦,红孔雀抱持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不只害姊姊担心,还为姊姊添麻烦,妹妹对此过意不去,所以抛弃这个「藏身处」……如果这个猜测正确,那么老实说根本是红孔雀在唱独角戏,但我也曾经在歇斯底里之后躲进体育仓库,变得看不清周遭的这种心境,我这个过来人很能理解。
视野并不是想扩展就能扩展的东西。即使自以为冷静,自以为处理得很好,偶尔也会不知何时被逼入进退维谷的状况。
如果我能趁着红孔雀在这个房间使用电脑时给她建议,我会说「妳乾脆把一切告诉姊姊比较好」,不过这真的是「我做不到的事」。
不只如此,我至今也没对家人说过怪异相关的事。怪异相关的事,我只会对透过怪异而认识的朋友说。
希望我可以成为红孔雀心目中的这种对象,但是我在白天没能察觉。我对此懊悔不已。
明明不必请日伞要照片,在那个时间点,线索也已经够齐全了。「谁来救救我」、「神明大人救救我」、「谁都好请来救救我」是吗……
这样会搜寻到什么结果?
如果因而联繫上贝木那种捉鬼大师,她陷入的泥淖也太深了。
「我调查完了,没有小只骨感妹假扮成姊姊和水户乃儿通信的纪录。」
背后传来斧乃木这段调查报告。我猜错了吗?她没使用过电子邮件?
「不,鬼哥哥的推理正确喔。我刚才的意思是说,用不着妹妹假扮,姊姊本人和水户乃儿通过信。大概是交情没有好到互加LINE好友,姊姊以电子邮件问过『第一发现者阿良良木曆』的事。」
天啊。
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不知情的地方,吓了我一跳……不过,原来如此。
「然后,纪录继续往前翻,是姊姊与父亲的电子邮件对话……不过真的是吵个不停。哎,作家的书信往来大概也都是这样,如果只用文字沟通,一旦起摩擦都会没完没了。」
当时日伞与水户乃儿也吵了很久。
不,那件事即使打电话用说的也会吵很久吧……而且不只是国际电话费很贵的现实问题,邮件内容也证明红云雀和父母的关係恶化到无法直接在电话里说。
结果,原本不必知道的情报,很不幸地被红孔雀知道了。不过以这种场合,要责备擅自看姊姊邮件的妹妹也很过分。
就我所见,没什么东西的这间两房一厅住家没安装市内电话。或许红孔雀原本是想写电子邮件向某人求救,而且和搜寻资料一样失败了。
不只失败,还取得不必要的情报……这可以说是资讯化社会的弊害,但是红孔雀变得不只是要顾虑自己,还得顾虑到她投靠的姊姊。
这种事明明不能多想……
「弊害啊。总之应该不能说成『Hey, guys!』吧。」(注5:日文「弊害」与「Hey, guys」音近。)
「都这个时候了,妳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那我不说笑,说正经的。小只骨感妹去见鬼哥哥的原委,也就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查明了,不过关于现在与未来的线索,果然在这台电脑里找不到。」
斧乃木说完关好电脑。不只是关机,也把摺叠式的机身摺好归位。
「既然没线索,就只能在没线索的状况思考了……换句话说,红孔雀小妹现在漫无目的徘徊在夜晚城镇吧?既然会调查逃家的去处,就代表她自己想不到明确的选项。」
不能说这是好情报。
漫无目的徘徊在夜晚城镇,这句话没有任何部分能振奋精神。如果这是一首歌,肯定是沉稳安详的抒情歌。
不过,既然是在完全脱离学区,也就是人生地不熟的这个家庭住宅区──应该说学生住宅区,而且想不到可以依赖谁,那么她会去的应该是典型的临时栖身处吧?像是KTV店、漫画咖啡厅或胶囊旅馆之类的。
现在的她手头肯定有点钱……从她敢溜进大学来看,她即使没有电脑能力也有行动力。
「至少外表成为十八岁左右,某些角度来看甚至是大学四年级,所以昨晚必须考虑的狭小空间,应该可以排除在搜索範围之外。」
「不过,她肯定拥有小学五年级那种不受限的创意发想力吧?说不定出乎意料睡在排水沟啊?」
「唔~~……」
虽然不太愿意想像这幅光景,但总之有可能……KTV店、漫画咖啡厅、胶囊旅馆,或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连锁餐厅与保龄球馆,说到小学五年级是否知道这些「典型的临时栖身处」,其实不好说。
「而且既然身上有钱,也可以出远门吧?不一定在这附近吧?说不定已经买廉价机票出境前往姊姊所在的澳洲了。」
「没护照的话不可能吧……」
「不知道喔。说不定是偷渡。」
「偷渡」听起来不切实际就是了……所以说,虽然「去澳洲」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她离开这块土地的可能性,感觉还满高的。
虽然也要看她有多少逃家资金,但如果她不想为姊姊添麻烦,就会认为最好尽量远离这座公寓……不过如果她会这么想,应该会为了湮灭证据,好好清理一下起居室与浴室……如果她当时这么做,我们或许就来得及找到她了。
或许就能救她了。
无论她现在希望怎么做──即使她想维持大人的样貌,不想回覆为孩子。
可恶,这么一来,反倒是我需要求救。我现在走投无路。事到如今即使拜託卧烟,她也不一定愿意为我出马。
谁来救救我──神明大人救救我──谁都好请来救救我──
……神明大人?
「我说啊,斧乃木小妹……有没有可能去神社?」
「神社?」
「如果是神社,小孩子应该也知道吧?毕竟会举办祭典之类的。而且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要求神拜佛,对吧?她身上的钱肯定出得起香油钱。」
「这个想法不差,可是说到神社也有很多间吧?别说已经锁定是哪一间喔。我们真的是直到刚才……啊。」
「没错。在网路搜寻可能找不到,不过我们直到刚才所在的那间神社供奉的是迷路神明,是世间罕见的神社吧?」
北白蛇神社──神社里供奉的,是只有不想回家的迷路孩子见得到的蜗牛。
新的神明大人。
「既然漫无目的徘徊在夜晚城镇,那么离家少女漂泊的终点,不就是八九寺真宵吗?」
搜查行动至此回到起点。
如同描绘螺旋──漩涡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