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常。这件事是云雀姊姊教我的。
「我的爸爸也不正常,所以和孔雀的不正常妈妈再婚了。我家──我们家已经没救了。我们必须赶快成为大人,离开这个家。」
赶快成为大人。
离开这个家。
云雀姊姊一直重複这几句话。就像是某种魔咒。发自内心的咒语。
但是,不需要云雀姊姊教我,我觉得我其实也隐约察觉了。
妈妈不执着的不是物品,是自己的家,还有我这个女儿。
如同冰块会融化消失。
只要扔着不管,自己的女儿或许也会突然消失。妈妈是这么想的。
新来的爸爸对我说,不可以叫他爸爸。
「妳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爸爸,不可以忘记那个人。要好好珍惜真正的爸爸。妳不需要什么新爸爸。把我当成住在一起的叔叔吧。」
我不知道真正的爸爸是谁。妈妈没告诉我。
居然被女儿问这种问题,我真是可怜的妈妈。妈妈说着就哭出来了。
所以就算对我说「真正的爸爸」,我也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我只确定这个人不愿意成为我的爸爸。
是住在一起的叔叔。
可是,云雀姊姊愿意成为我的姊姊。
我的姊姊。
云雀姊姊给我睡衣,给我橡皮擦,教我什么是洗髮精,用叫做梳子的东西帮我梳头髮,带我去看牙医。虽然也曾经给我布偶,但是妈妈发现之后把布偶扔掉了。
后来,在妈妈与一起住的叔叔面前,我假装和云雀姊姊感情不好。这样欺骗大人,感觉好像变成了大人,我心脏跳得好快。
云雀姊姊也教我功课。在这之前,家里禁止我用功,说我不可以被考试这种东西囚禁,必须发展自由的想像力,可是依照云雀姊姊的说法,这是要剥夺我独自生活的能力。我原本不喜欢唸书,可是我喜欢云雀姊姊教我唸书。
妈妈和住在一起的叔叔结婚(明明一直说结婚是一种执着),是因为住在一起的叔叔很有钱(住在一起的叔叔和妈妈结婚,是因为妈妈是美女。我忘了,我的妈妈非常漂亮)。
可是,就算钱变多了,家里的东西也一直没变多,妈妈愈来愈不常回家。住在一起的叔叔,也没有住在一起的感觉,变成偶尔来住的叔叔了。有时候会和叫做「家人」的同事一起回来,在客厅喝酒。这段时间,我与云雀姊姊会被赶到外面。
云雀姊姊会照顾我,所以我和妈妈不一样,不会觉得自己可怜,甚至觉得自己非常幸福。这样像是和云雀姊姊一起过着克难求生的生活,非常快乐。
可是,我不认为这样很正常。
我知道这种日子迟早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