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影缝余弦。请多指教。」
夜晚的北白蛇神社。
毫不客气坐在香油钱箱上的人,是身穿裤装的漂亮姊姊。原本想说她比我听闻的年轻许多,原来是另一个人。
不是卧烟小姐。
不是个性友善的人。
伊豆湖小姐在何方?
影缝小姐?影缝余弦小姐?
影缝余弦小姐,记得是把斧乃木当成式神使唤的阴阳师……吧?总觉得这个人光看就超恐怖的。虽然不是想责备,不过我觉得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回头看向陪我一起爬山来到这里的斧乃木,至于斧乃木看见「主人」突然登场,似乎也吓了一跳。
以她为作画样本一直仔细观察至今,我终究看得出她面无表情底下的表情。
「姊姊……怎么来这里了?」
「卧烟学姊有急事。也就是要紧急上场代打。世间的人情债总是推不掉啊。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吧?」
对于斧乃木──自身式神提出的问题,影缝小姐回答之后,无声无息轻盈从香油钱箱跳下来。
不对,不能说是跳下来。
是从香油钱箱跳到石灯笼。
没助跑就跳了好几公尺远,是我受到的第一个震撼,石灯笼上面明明没有地方可以保持平衡,她却毫不摇晃稳稳降落,更让我惊讶不已。
那里不是着地点,是顶点喔。
这就是传说中「不能走地面的诅咒」吗……她看起来完全没受限就是了。
「喂,妳这姑娘就是千石抚子吧。」
「…………」
她直接用「喂」叫我。才开口第二句。
她兇巴巴瞪着我。还是说她眼神本来就很兇恶?我对她做过什么事吗……我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做出相当冒失的事情激怒别人,但是终究不会害得首次见面的对象不高兴吧……
家里蹲的我平常都是穿运动服待在房间,但因为今天要见人,而且是在仪式上见人,所以我自认穿得相当正式……
话先说在前面,可不是穿学校泳装喔。
「余接好像受您照顾了。我一直想见您一面,好好打个招呼喔,獃子。上次光是要抓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就没有余力,所以空不出时间。」
「这……这样啊……」
她刚才是不是插入「獃子」两个字?
「来,靠近一点。」
影缝小姐像是公主大人那样向我招手。
「用不着吓得半死。这样我会受伤的。」
「…………」
说得也是。
只因为外表与气氛就害怕的话也很失礼。我可能不是因为服装,而是因为这种态度激怒她。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被她认为我吓得半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千石抚子了。不是昔日以浏海隐藏视线,以「抚子」自称的我了。
我鼓起勇气,朝影缝小姐踏出脚步。
我被打了。
她从石灯笼上面,利用高低落差打我的头。咦?
比起疼痛,我更觉得诧异……这个人无缘无故打人耶?
打女生的脸(接近脸的部位。头顶?)?
像是当成打招呼赏了我一拳耶?这是打招呼?
不会吧?
我无法接受一见面就被打的事实,不禁再度转头看向斧乃木。
「别向我求救。妳是我的朋友,但姊姊是我的主人。我不能挺妳。自己克服难关吧。」
她面无表情回应。
真的假的?
以这座神社获救第一人的红孔雀语气来说,抱歉请问这是真的假的?
那个可靠的斧乃木,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成为敌人,这是少年漫画进入高潮剧情的铺陈!
我好期待!这不是在说谎!
总之,以斧乃木的立场,这个事态好像也出乎她的预料……我像是当场转一圈般踩着脚步,再度面对影缝小姐。
蹲在石灯笼上的影缝小姐,再度握拳摆出架式──以另一只手按住拳头。
「抱歉抱歉,不小心就打下去了。因为手搆得到。」
「因为手搆得到?因为手搆得到就打我?」
「嗯。不知为何很火大。」
……「不知为何很火大」可以构成打人的理由吗?这应该是青少年内心的黑暗面……您是大人吧?
「没错没错。忍野或贝木太宠孩子了。我一直觉得见到您的时候应该先打几拳。因为千石抚子肯定想被人打几拳吧。」
我不想被打。
请不要牵强附会找理由。「没错没错」是怎样?
拜託饶了我吧,居然来了一个各方面和我不合的人。不提忍野先生,贝木先生给我的印象没那么宠孩子(听说他以诈骗孩子维生,基于这层意义,我也是间接的受害者),但是如果和眼前这个人相比,任何人都很温柔吧。
「早知道不来了」的想法佔据我的内心,但是为了和我体内那个神抚子做个了断,即使是形式上的仪式,也必须进行继承程序。
话说那位当事人(当事神?)在哪里?
「八九寺小妹的话,我已经让她先开始了。她在神社后方沖瀑布。」
瀑布修行啊。
这座神社有瀑布吗?
「好像是打趣製作出来的,不过难得有瀑布就有效活用了。八九寺小妹是继承者,得让她净身才行。下一任的神明属于受方,是被动式,所以八九寺小妹这样就行了。然后,属于攻方主动式的千石小妹该怎么做呢……」
影缝小姐在灯笼上双手抱胸。请不要现在才开始想。请不要以这种临场想到的感觉,决定我接下来所进行正经仪式的内容……
「攻方」是怎样?
「受」的相反词不是「攻」吧?
神权的授受吗……
之前穿着学校泳装(神原姊姊误会「清净」的意思了)在这里进行仪式时,实在称不上成功……虽然状况不同,但这次算是雪耻战吗?
「北白蛇神社……白蛇啊,所以才是八九寺吗……哼,那就这么做吧。」
影缝说完再度当场跳起来。还以为她又要回到香油钱箱上,但这次没跳得那么远,是只有一步距离的小跳跃。
换句话说,影缝小姐降落在我的头上。
毫无误差,以一〇‧〇〇的得分降落在我头顶。甚至让我觉得她刚才打我是在确认降落位置的强度。
可是……好轻?像是没站在我头上?
比戴帽子还没有实感。
这是中国拳法的体术吗?
「从现在到天亮之前,在这座山上收集八十九条白蛇,让渡给新任的神明。这就是您交给迷路小妹的让位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