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说到内部的光景,看起来是儿童房……就我推测,最深处的第三个房间应该是分居中的丈夫房间。
满怀爱情的双亲精心装饰的花俏儿童房。正确来说,是留下这种痕迹与残骸的婴儿房。
因为,如果这里是三岁儿童的房间,天花板的旋转铃已经不需要了吧?正下方的婴儿床更不用说……依照我的观察,这个房间适用于满一岁的年龄层……柔软的玩具、粉色的壁纸、花俏的痕迹、爱情的残骸。
遮光窗帘完全紧闭。
那么最重要的笼子呢?
找到了。
明明最好不要有,却很轻易地找到了。
关于这一点,并没有华丽的大逆转。婴儿床旁边设置一个看起来很坚固的笼子,大概是狗笼吧。
组装时应该很辛苦的大型笼子……到了这种程度应该需要专用工具吧?笼子本身很恐怖,不过耗费在笼子的劳力也很恐怖……会质疑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心想居然特地设置这种规格的笼子。包括房门安装的锁……感觉像是看见精心準备的死刑装置。
总之……如果解释成家住副教授的精神状态走投无路到必须这么做,这应该是最具善意的一种解释吧。
而且在她找我这个平凡学生商量这种问题时,我对此已经了然于心,所以没有正统推理作品的大逆转情节。
只看笼子的话是如此。出现大逆转的是笼子内部。
依照家住副教授的说法,她的三岁女儿家住唯唯惠,肯定已经被关在笼子长达三天之久。
依照我的推理,这个女孩肯定不是唯唯惠,而是「换子」,是不属于人类的怪异。
然而严密监禁在三重密室最深处的对象,不是前面提到的任何一种。
「……人偶?」
我轻声说。据实说出自己看见的东西。
躺在笼子里的是人偶……应该吧,总之看起来暂且像是人偶。
「是人偶没错。是娃娃。」
斧乃木出言同意。
尸体人偶斧乃木都这么说了,这个猜测不可能出错。
人偶说人偶是人偶。
虽说是人偶,却不是会在店里贩售的商品。感觉是手工製作。就算这么说,也丝毫感觉不到温度,如果不怕误解说实话,这是令人发毛的人偶。
我还以为是诅咒人偶。
有街头艺人会把膨胀的气球扭转製作成猫狗的形状吧?感觉就是以相同的手法,使用厚如棉被的布料製作成人类的形状。
人类的形状——说得详细一点就是婴儿的形状。由于扭转製作的成品出色,洋溢的诡异气息也倍增。
只不过,製作这句人偶的人,即使製作布偶的功力首屈一指,却好像没有绘画天分……人偶脸部以奇异笔绘製的五官,不知道是不是想恶搞,居然是以「へのへのもへじ」七个平假名画成的。头髮也是胡乱画圈圈了事……形容成将头部完全涂黑比较正确吧。
製作人偶……手摺正弦吗?不,那个男人不可能参与这个事件。将人偶关进笼子的行为,完全违背那个男人的「正义感」。那个男人会监禁的不是人偶。
我要冷静,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
非得谨慎思考的局面来临了。
「用不着思考,这肯定是那个老师的作品吧?」
斧乃木说。
兴趣缺缺这么说。
「是手工製作。」
她该不会是在期待可以和潜入别人家庭的「换子」进行异能战斗吧……「随机应变的战车」已经不再对笼子里的诅咒人偶感兴趣,改为检查室内。
毕竟调查与分析是她的专长。
「我想鬼哥哥也察觉了,这间婴儿房的适用年龄感觉是一岁,最多两岁。」
「嗯……所以大概到这个年龄,家住副教授都对自己的孩子感觉到爱情吧?在那之后,即使再怎么可爱,也不觉得是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死掉了?」
斧乃木平淡地说。
在室内各处走来走去这么说。
「那个孩子在两岁左右,因为生病、遭遇意外或是发生案件等原因死掉。」
「咦?不,可是,你说她死掉……」
「既然鬼哥温柔到无法承受孩童死掉的这种话题,我就提出别种可能性吧。我想想,女儿现在被分居中的丈夫接过去抚养,这你觉得怎么样?总之……无论是生是死,家住唯唯惠在一年多前的时候就离开老师身边。」
斧乃木如此断言。
看来斧乃木已经从这个房间(或许早在走廊那里,或是在家住副教授寝室的时候)发现我这个外行人实在无法发现的複数痕迹。
「嗯,至少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我都感觉不到有两个人生活在这个密闭空间的气息。如果看过垃圾桶或是冰箱,我可以说出一百个更确实的推论……总之应该用不着这么做吧。」
「…………」
「无论如何,这一幕令人感动吧?失去孩子的母亲,一直将亲手製作的婴儿人偶抱在怀里当成补偿。即使再怎么常见又老套,我还是很喜欢这种感人落泪的故事喔。」
确实令人想哭。至少笑不出来。
虽然晚了一步,但是我模仿斧乃木环视婴儿房一圈。花俏的痕迹、爱情的残骸,以及……情感经过一轮之后製作的诅咒人偶。
真是这样的话,这款设计师婴儿人偶也太独特了。
「失去爱女,改为亲手製作爱女,可是到头来并不是真正的爱女,所以无法觉得可爱,当然也不认为是自己的孩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布块。」
「简直乱七八糟。」
「一点都没错。合理得乱七八糟。」
斧乃木的语气始终毫无情感。
即使服装打扮偏离设定,这部分也没偏离,彻底是一具布偶。从这一点来看,以平假名画脸的人偶比她讨喜得多。
「她找鬼哥哥商量这件事也是如此。就我所知,依照这个国家的法律,虐待与监禁人偶不是重罪。即使被发现,也只会让内心变得轻鬆。」
「变得轻鬆……家住副教授本人对此有所自觉吗?换言之,那个,该怎么说……她由衷相信这个布偶是唯唯惠小妹?还是说,她知道这是假的人偶,也明白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所以不惜借用我这个学生的助力,想戒掉这个习惯。她之所以找我协助,并非因为我是虐待儿童的专家,是因为我没有特别的利害关係,是方便使唤的第三者?
正因为没有交集才会选上我?
「即使没有利害关係也有阶级关係吧。既然是恩师与学生的关係,应该会比较容易听话……应该说容易控制。」
「…………」
直到我像这样愣在这里,都在大学教师的计算之内吗?哎,我也没有纯真到会因为这种事受到打击。无论是被利用还是被使唤,我都习惯了。
我是拥有奴隶经验的十九岁。
但是既然这样,我希望至少能让某人幸福做为结果……绝对不要成为「我撑不下去了,所以让一切变得乱七八糟吧」这种企图的帮凶。
「帮素昧平生的知性老师说几句话吧,我想这应该是下意识的企图喔。她也很煎熬。就像是不得不虐待心爱孩子的母亲。」
「……斧乃木小姐,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顺利成功了吗?总之,我以怪异专家的身分建议,鬼哥哥的恩师最好去接受心理辅导。即使表面看起来维持正常,或许也几乎达到极限边缘了。若问她是否相信这个手工布偶是自己的孩子,她应该是打从心底相信,并且打从心底怀疑吧。」
相信,并且怀疑。
这正是人类的特技。
所以这次轮不到怪异登场……前吸血鬼或是尸体付丧神都没有上场余地。既然这样就下台一鞠躬吧。如斧乃木所说,用不着调查冰箱或垃圾桶,也不必前往应该是丈夫卧室的第三个房间。
「…………嗯?」
就在我怀抱着被捨弃般的心情要转身时,我察觉一件不必要的事。
不小心察觉了。
这是我的坏习惯。最差的习惯。
大概是愈害怕愈想看,笼子里的布偶,我在最后的最后又看了一眼,对它不平衡的模样感到不对劲。
看起来像是随手扔进笼子,不过该说有点倾斜吗……那种矮胖臃肿的形状,应该无法稳定维持那种姿势吧?
是重心的问题吗?布偶里面是不是放了哑铃……比起普通的布块,这样应该比较符合实际的重量……不对,如果是这样,布偶整体的形状应该更扭曲一点。
还是说,从正面看不见的背部有一根支撑棒?
「怎么了?鬼哥哥,走吧。想被杀吗?」
「唔,等一下……」
我制止又想杀我的斧乃木,战战兢兢接近笼子……笼子在房间角落而且紧贴墙壁,所以与其绕到后面,从正上方观察比较快。
最快的方法应该是打开简易门闩取出布偶确认,但我不只害怕直接触摸,更觉得自己没资格触摸。
应该只有家住副教授可以碰那个东西吧。我如此思考并且俯视笼子。
「……唉,斧乃木小妹,我为求谨慎想确认一下……把婴儿人偶关进笼子虐待应该不算犯罪吧?」
「怎么了,说得话中有话。我说要杀的话真的会杀哦?」
「对,重点就是『杀』。」
「?」
「从背后刺杀婴儿人偶,在这个国家不算犯罪吧?」
仔细一看,像是不让手工製作的布偶倒下,像是支撑棒从背后维持不自然姿势的物体,是深深插入布偶体内的厨具——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