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余接·夥伴９

进入期待已久的暑假！耶～～！

好啦，大家要一起去玩什么呢？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进展。没这种进展，也没这种心情。不会有，有的话还得了。这次的事件就只是变得棘手无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句话，如今就像是我的口头禅，不过这次我尤其这么认为。明明肯定没犯下任何算是错误的错误……还是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听话去找老师报到？

这名老师和我说完话之后就下落不明，哪有人猜得到这种事……哪有人会知道我是失蹤者最后见到的人物？我对此甚至没有不祥的预感。或许我还没进行自我介绍，然而我即使曾经是吸血鬼，却不是预言家。不像正在某处流浪的中年夏威夷衫大叔，我说不出像是看透未来的话语，而且我也不想说。

大学教师在期考结束之后失蹤。在校内当然成为一大骚动，也成为一大事件……我当然也被各处叫去问话。总之，这部分我适度打马虎眼了……适度搪塞可说是我的拿手绝活，而且我神经也没大条到未经当事人许可就四处张扬333号室内部婴儿房的样子。最重要的是连我都不清楚真相为何，我又能怎么张扬？

改考卷的工作好像由研究室所属的助手还是教授代劳，答案券顺利回到我的手中。现代的学术机构好像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人失蹤而停滞。也就是没什么工作一定要由特定的某人来做吧。顺带一提，我的评等是C，有得到学分。不过这是现在最不重要的事情。

除去「神隐」或是「换子」这种怪异现象，若要以现实角度解释现状……派我这个学生去察看家里样子的家住副教授，后来慢半拍对自己欠缺冷静只能说是表现出内心慌乱的这种行为感到后悔……她害怕自己虐待「亲生孩子」的行为曝光引起大骚动，决定选择「逃亡」，这应该是目前最妥当的推理吧。

虐待亲手製作的人偶不算犯罪，从背部刺杀这个人偶也不算犯罪，所以即使我得知这件事，口无遮拦向世间揭露这个情报，也不需要不顾一切逃走。但这终究只是从法律层面来说，斧乃木说得没错，现在不确定家住副教授自觉到什么程度。

或许依照日期不同，自觉癥状或是无自觉的程度都不一样，所以即使委託内容与逃亡戏码都在逻辑上出现破绽，也不应该硬是将情报整合起来吧。

这不是推理小说。更不是在猜兇手。

或许是国家委託的极机密研究内容被特务机构盯上，副教授才会被这个机构抓走。校内暗中谣传这种荒唐无稽的阴谋论，但是正常想像的话，家住副教授肯定是抛下所有回忆，回到出生的故乡瑞士吧……虽然她来到日本是为了和关係不佳的父母分开，不过在那里肯定也有方法免于见到父母。

她放下心结修复亲子关係的这种快乐结局，也是可以勉强想像的。

人类的想像力无限大。包括好的方面与坏的方面。

坏的方面——只要想像家住副教授明明没这个必要却四处逃窜的模样，我内心反而不舒坦……不，到头来无论怎么解释，关于她这次下定决心失蹤，我都是直接的原因，想到这里就让我……情绪消沉。

消沉到谷底。

我在理性上可以理解。如果我这个「虐待儿童的专家」拒绝那个委託，家住副教授会去接触其他乖乖听话的学生，接下来只会进展为大同小异的结果……因为不管怎么说，包括虐待「三岁女儿」的行为在内，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独角戏。

事情进展的主导权从头到尾都只掌握在她的手中。

不过理性是理性，和感性不同。

就这样，我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暑假别说光鲜亮丽，甚至是以苦涩的滋味开始……即使用不着形容为地狱，不过原本预定和黑仪去北海道旅行的计画也再度延期。

虽然已经讨论过行程，但她不愧是机灵的女生，没看漏我潜在的消沉心情。

哎，毕竟原本就是说定要在螃蟹的产季……在冬季去旅行。

这么一来，在被女友閑置的这个暑假，我可以在家里一直苦恼思索家住副教授的事，不过我的交际手腕也比以前进步，迟迟没机会可以独处。

我好开心。

这天早上，手机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是女高中生朋友日伞寄来的。

「阿☆良☆良☆木☆学☆长☆今☆天☆下☆午☆一☆点☆开☆始☆女☆篮☆社☆要☆在☆直☆江☆津☆高☆中☆体☆育☆馆☆举☆办☆学☆姊☆学☆妹☆大☆交☆流☆赛☆你☆来☆当☆特☆别☆来☆宾☆的☆话☆会☆大☆受☆欢☆迎☆喔☆！☆先☆到☆河☆河☆家☆集☆合☆Y☆O☆！☆现☆在☆立☆刻☆G☆O☆G☆O☆！☆☆☆☆」

好难阅读。

或许因为她的名字是星雨，所以试着在内文也下起流星雨，不过写这种邮件很麻烦吧？

我勉强试着解读……嗯……学姊学妹大交流会……？看来原本差点瓦解的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花了几个月之后也终于重建到这个程度了。

我也尽绵薄之力协助过，所以这是令我率直感到开心的消息，如果我出席这场比赛能让她们的社团活动更稍微接近全盛期的光景，那我很乐意造访母校。

不，我不是期待大受欢迎，而且说实话，我连一步都不想接近那座母校……

即使如此，也还是能藉此转换心情吧。

虽然并不是因为那个任务搞砸了，但我现在想要感受一下助人的感觉。

对了，说到解读，先前拜託命日子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后来我没收到后续的报告……以那个家伙的个性，或许是忘了。

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行就不行。不行的话甚至比较好。

首先要到神原家集合（她有确实徵得同意吗？擅自指定好友家当成会合场所是日伞的坏习惯），所以我换好衣服，下楼準备出门。

然后，我在玄关旁边遇到月火。

和服妹妹，阿良良木月火……经常换髮型的小只妹，现在是包括浏海一起束到脑后的马尾髮型。

额头好可爱。可爱到令我火大。

「哎呀哎呀，哥哥真是的，你来得正好。知道我的宝贝布偶在哪里吗？」

「布偶……」

是斧乃木吧。

看来女童受够被当成换装娃娃，再度逃离妹妹的房间避难了……这么一来，她可能又去金龟车后座躺平，但即使对方是我最爱的妹妹，我也不能轻易泄密。

毕竟先前为斧乃木添了不少麻烦，我希望至少要从妹妹的魔掌保护她……到头来，在那之后我完全没和那孩子提过家住副教授的事情，不过同为人偶的斧乃木看见人偶从背后被刺杀的模样，或许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哎，不过，我只是没和她提过家住副教授的事情，像是电视连续剧或是哈根达斯新口味冰淇淋之类的话题都会正常聊，所以斧乃木也很可能只把那个事件视为「已经结束的事」来处理。

无论如何，答案只有一个。

「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那是谁的台词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耶～～」

你把去年夏天无比崇拜的羽川忘掉了吗……真羡慕你的人生这么洒脱。

好想把我的消沉分一半给你。

「哎，那种布偶就算了吧。差不多该买新的了。」

「你也太洒脱了吧？」

「所以哥哥，你精心打扮是要去哪里？」

「喔，在当地知名时尚顾问的小月眼中，我这样是精心打扮？」

「嗯，看起来像是想被女高中生吹捧的打扮。」

真敏锐。

我就当成称讚收下吧。

「我要去见日伞学妹。」

「啊～～哪个人啊。不知为何每周会来我们家玩三次。」

原来你们认识。

毕竟她每周会来玩三次。

「顺便问一下，那个人的名字『星雨』要怎么念？音读的『Seiu』还是训读的『Hoshiame』？」

「她说都可以。和安倍晴明的『晴明』一样，可以念成音读的『Seimei』或是训读的『Haruaki』。」

「可……可以这样吗……？」

「我才想问，你要去哪里？那件和服是外出用的吧？要和小怜去巡逻？」

「哥哥，火炎姊妹解散很久了喔。对我来说是往日的热门作品。火怜自己去和高中朋友健行了，月火自己也要去和国中朋友健行。」

居然是健行。

国高中生现在流行这种活动吗？

我追不上年轻人的流行了。

以火怜的状况，大概又是艰困的登山之旅吧……不过月火肯定不太热爱户外活动才对啊？

「嗯，听说啊，邻镇的深山埋藏尸体，所以大家聊到要一起去看。这是《总要找到你》的游戏。」

「……《总要找到你》的游戏？」

「嗯，我是原作派。」

真是装腔作势。

不过，比起火炎姊妹的正义使者游戏，这或许健全得多吧……别说什么深山尸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久前才进行一场可能发现受虐儿童尸体的冒险，所以不太方便规劝她。

以我的状况，连同伴都是尸体……只不过，看月火也在找斧乃木，她或许是想抱着布偶去健行吧。

这也可以说是敏锐吗？

就像是穿戴珠宝去寻宝的感觉。

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是大学生了，太唠叨干涉妹妹的品行也不太好……被这种轻率的传闻耍得团团转也是一种青春吧。

原本关係如胶似漆的两个妹妹，如今因为分别就读国中与高中而保持适度的距离，这也是我乐见的倾向。

「不过，如果真的有尸体，你要确实报警喔。」

「那当然。你以为月火是谁？」

「就是月火吧？」

嗯。

不过，三个孩子各自出门，可见阿良良木家多么和平。至少没有任何人被关在笼子里。

「小月，我们真的很幸福对吧？」

「嗯～～？这是怎样？」

「食衣住各方面都不虞匮乏。或许我们应该更感谢爸妈才对。」

「每到母亲节就不知道躲去哪里的那个哥哥，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今年我没去任何地方吧？我有遵守承诺。」

「父亲节你不就消失了吗？无影无蹤。」

「我可没有承诺到父亲节。」

对于父亲，我还没能率直到这种程度。

总之，关于父亲节与母亲节的话题，我都已经和斧乃木聊过，所以这时候不再重提。

「不过，你也曾经从屋顶跳下来或是被不良集团掳走，发生了好多事。」

「真的耶～～」

「家里这么和平，是令人感激的事情对吧？」

我的春假是地狱，黄金周是恶梦，不过基本上这都是在家门外发生的事。

我的家庭不是地狱，我的家族也不是恶梦……无论亲子关係或是兄妹关係再怎么恶化，至少也不曾感受到生命危机。

晚餐的餐桌总是有我的位子。

战场原黑仪被母亲强迫孝顺，或是羽川翼在走廊起居的事实，我还是没能在内心好好消化……再怎么说得像是陪伴在侧，或者是严厉斥责，我也无法在真正的意义上理解她们的痛苦吧。

即使遭遇差点没命的事件，以我的状况，这果然也是暂时性的意外，也就是期间限定的悲剧。

并不是「不被监护人监护」这种看不到未来的永远。

「说得也是。如果家庭内部出问题，我与火怜也不必去外面找坏事解决了。说到阿良良木家的问题，顶多就是哥哥以情色的眼光看待妹妹吧。」

「这问题太大了。我没这么看。我是以侮蔑的眼光看待你。」

「必须感谢才行。不过，父母也从养育子女获得喜悦，所以也可以说是彼此彼此。」

「不可以从孩子的角度这么说吧？」

「我发誓下次投胎要成为爸爸与妈妈的母亲，好好呵护他们长大！」

简直语无伦次。

从你口中说出「投胎」这两个字，感觉真实性还挺高的……毕竟你是杜鹃。

是死出之鸟。

而且也是——不死鸟。

「小月，真要说的话，你应该说下次投胎也要成为爸爸与妈妈的女儿吧？」

「没错！我很庆幸出生在阿良良木家，我真的这么觉得！出生成为爸爸与妈妈的女儿，成为哥哥与火怜的妹妹，我好幸福！不过我可没拜託这种事喔！」

「有一句是多余的。」

「说得贪心一点，我想出生成为哥哥的姊姊！想痛快欺负哥哥这个弟弟！」

「有两句是多余的。」

我唯独不想被你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