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体育社团徒步(还是慢跑?)前往母校的特有习惯,非体育社团出身的我决定开车前往最初的集合场所,也就是神原的日式宅邸(或许也是想让学妹们看见我会开车了),不过说来意外,斧乃木不在后座。
所以她没来这里避难……?那么,说不定是去千石那里玩吗……像这样东奔西跑,这具尸体真是好动。
算了,反正我也不能带女童参加女篮社的交流会……接下来只要事情按照时程进行,我肯定会和神原骏河、日伞星雨这两个就读直江津高中的学妹会合。
「嗨嗨,好久不见耶,阿良良木学长。您最近过得好吗?是我啦,骏河学姊的超级粉丝,二年级的忍野扇。」
在神原家巨大门扉迎接我的后辈,是骑着越野脚踏车的忍野扇男生版。
好像因为神原家是神原骏河的领域,所以是男生版。
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现身的这种做法一如往常。
八面玲珑真是了得。
「……两个女高中生呢?」
「她们採买派对要用的东西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将留守工作交给我,交给备受骏河学姊信任的我。当然也是暗中吩咐我要在这里应付阿良良木学长啰。」
我不认为神原会将留守工作交给小扇——更正,交给阿扇,不过既然他这么断言就没办法了。
毕竟都断言了。
「我也有事要找骏河学姊,所以这样正好。请放心,我不会厚脸皮跟去参加交流会。如何?接下来等两人回来的这段时间,要不要由我和阿良良木学长搭档整理骏河学姊的房间?」
「两个男生趁女生不在的时候乱动房间的东西,终究不行吧……」
「啊~~阿良良木学长真是的,为什么把骏河学姊当成异性看待了 ?您是以这种眼光看待我的骏河学姊吗 ?」
「…………」
男生版的忍野扇很难相处。不,女生版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吧?无论如何,我在高中时代鲜少参加男高中生之间的对话,所以挺新奇的。
但我也觉得阿良良木历面对忍野扇没什么好拘谨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其实是不为人知的日伞学姊派。不可以跟我抢哦?」
「明明老是把骏河学姊挂在嘴上这么亲近,这也太不为人知了吧?而且哪有什么好抢的……」
「哈哈~~还是说学长要改为支持『换子』?」
「……呵呵。」
真是不能掉以轻心。
「阿扇」始终是神原内心的黑暗,不过身为同一人物的「小扇」果然是我内心的黑暗,这种程度的心思都被看透了。
毕竟是忍野咩咩的侄女——忍野咩咩的侄子。
「不不不,我一无所知喔。知道的是您,阿良良木学长。」
「那就好。不过我也对小月说过,我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既然这样,要不要将您知道的事情,抱怨给我这个忠实的学弟听呢?利用阶级关係逼我乖乖洗耳恭听,不容许任何反驳。」
「我曾经是这么爱玩高压手腕的学长吗?」
你明明不是乖乖洗耳恭听的那种人。
而且只会反驳吧?
不过,与其就这么在神原家门前白白浪费时间,以虐待儿童与副教授失蹤当成聊天的话题,或许比没有来得好吧。
总不能一个不小心抱怨给神原或日伞听,害得好不容易举办的学姊学妹交流会冷场……虽然不是《国王的驴耳朵》那种状况,不过鬆口向小扇……向阿扇透露实情,心情或许会舒坦一点。
我準备好这种借口,尽量整理得简短扼要,向阿扇吐露心情。这或许像是极致的自言自语,不过在忍野扇面前守不住口风,算是阿良良木历的传统技艺。
「喔~~三重密室吗?我忍不住高兴起来耶。『密室诡计』这个词最近已经鲜少听到了。」
「看你以赤子之心高兴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虽说各自是密室,不过每道门都没有什么诡计。」
我将注意力移向那天之后一直收在我裤子口袋的家住副教授住处钥匙,并且耸肩这么说。她在我归还钥匙之前失蹤,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扔掉,所以我一直带在身上。
我这么做是错的吗?
「而且第二道门,斧乃木已经踹开了。」
「说得也是。以毫无梦想的方式来说,密室杀人事件这种不可能的犯罪,应该不会是智慧犯主导的。大学教授这么高度智慧的职业也不太会这么做。」
阿扇笑嘻嘻这么说。
即使听到充满「虐待」或「失蹤」这种沉重字眼的话题,他也无动于衷。无论性别为何,这孩子就是要这样才对。
「所以阿扇,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关于什么的想法?」
「关于其中的矛盾。视为自己孩子的布人偶,她拿刀子从背后刺杀之后关进笼子,我想问你关于这个行为的是非。」
「若问是非的话当然是『非』,若问矛盾的话应该是『盾』吧。」
「盾?」
「就是保身喔,是防卫。补充一下供您参考,『矛』是基于怨恨或杀机的攻击性。」
「……从背后刺杀毫无抵抗的人偶,却是保身?」
「是的。被杀之前先下杀手。是这种胆小鬼的犯罪。」
前面才说这不是智慧犯的做法,现在又说是胆小鬼的犯罪……他对家住副教授的抨击真是强烈。
是我的深层心理吗?
不过,阿扇和小扇不同,肯定是偏向神原的存在……但说到神原的内面……
「阿良良木学长,您真是的。我并没有在批判家住副教授喔。」
「咦?」
「因为,根本没证据吧?不能断定家住副教授是从背后刺杀毫无抵抗人偶的兇手。这是无罪推定的原则喔。」
阿扇说。
我也是法治国家的居民,当然知道这个原则……慢着,咦?
听他这么说就发现确实没证据。
并没有鑒识人员进去调查水果刀的指纹,进一步来说,也没有侦讯过当事人……只是我擅自这么认为。
知道的是我。
「没进行犯罪搜查,真要说的话,进行的是意识操弄。」
「…………」
慢着慢着,这我得仔细思考才行。
攸关人权……我的冒失发言被阿扇挑语病可说是家常便饭,不过如果这成为冤罪的温床,我就必须好好反省。
没错。
是矛盾。
视为自己孩子的虐待用人偶,却是从背后刺杀,使得我认为这个行为没有整合性,在那间婴儿房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过如果将这一点分开解释,矛与盾就不会冲突。
在家里把「三岁女儿」关进笼子的这个「事实」,是当事人委託时结巴坦承的事情……所以当我看到插在笼里人偶身上的刀,毫不犹豫解释成这也是家住副教授乾的好事。
「不过,这只是您擅自觉得不对劲吧?人类冒出『怪怪的』或是『这是怎么做的?』或是『为什么变成这样……』这种感觉的时候,大多是有複数人从多方面蛮横介入的时候。所以会超出理解範围。」
複数人——複数犯人。
不,照他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有其他共犯,然而如果不是这样,而是不曾沟通的各人建立起完美的分工体制……
将工作内容分割成许多细项,许多人各自负责,没有任何人能掌握全貌,藉以维持机密。不只是局外人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当事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类似这样的系统。
简单来说,将唯唯惠「监禁的犯人」以及将唯唯惠「从背后刺杀的犯人」,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两人。我完全没检讨这个可能性。
虐待行为与杀害行为。
这两块拼图几乎相邻,却并不是一定要组合起来。
「…………」
不过……当然也会产生别的疑问吧。
首先,如果採用「虐待儿童和杀害儿童的兇手不同人」这个想法,那么问题就在于杀害儿童的这个人是谁,以及这个人如何完成犯行。
这真的是美好旧时代推理作品的三重密室,不可能的犯罪。
因为犯行现场是家住副教授自家而成立的理论将会瓦解大半,兇手的模样、动机与诡计也成为无解之谜。
「这就不一定了。」
「阿扇,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典型助手角色的这种台词,不适合阿良良木学长喔。我一无所知,所以请您以自己的脑细胞,以灰色的脑细胞思考要点吧。」
睁眼说瞎话。
不过,确实不能完全依赖这个孩子。为了说出适合我的「这是初步推理喔,阿扇」这句台词,我就试着将想像力的翅膀张开到每个角落吧。
动机暂且不研究。我不是动机女王。以家住副教授的状况,「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本来应该是保护的理由,却反过来连结到虐待或是杀害的动机……但是如果还有其他的犯人,那么人杀人的理由肯定富含无限的变化。
「这就难说了。人杀人的理由大致上是爱情、怨恨、金钱或是战争。即使包含意外也只有五种喔,单手就数得完。」
阿扇似乎改为饰演助手角色,不过这个助手真讨人厌……只会打岔,完全不肯赞同侦探的推理。
我绝对不希望他成为叙事者。
「杀害三岁儿童的理由,或许也应该把变态性慾列为动机就是了。对象是人偶就更不得了。」
这种事算不了什么。
总之动机暂时搁在一旁……密室诡计呢?
笼子的门闩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不需要开锁技术。不过婴儿房的门锁以及玄关的门锁,只有屋主家住副教授打得开。
「这也很难说吧。事实上,第一道门由阿良良木解锁了,第二道门是由斧乃木小妹漂亮突破吧?」
有礼无体的助手毫不留情不断吐槽。不对,这我可以回嘴啊?因为第二道门真的是强行突破,就像是以破城槌撞坏那样。
与其说是大开眼界,不如说是我想要眼不见为凈的破坏行为。
第一道门之所以打得开,也是因为我向屋主借用钥匙,没钥匙的话不可能入侵密室。还是说兇手有备用钥匙?
从家住副教授的钥匙圈暂时借走住家钥匙複製……或者是从公寓的管理公司偷走万用钥匙……
「咦?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不是备用钥匙呢?
如果不是……那么说来恐怖,第二道门的密室性质以及暂时搁置的动机问题都会一口气解决。虽然可以解决……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回回事?用……用用,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也没也没关係吧吧吧……」
「事到如今别再假装助手了。」
你这个助手也太惊慌失措了吧?过度惊慌失措到像是DJ。
为什么不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不对,没扮演好自己角色的是我。这种推理,我必须在此时此地完成。
我开口说。
如果不是备用钥匙,而是持有者确实有权拥有,也就是正当持有的钥匙……
「分居中的丈夫搬离那栋公寓的时候,未必有把钥匙留下来也不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