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email protected]泉川生徒会
西方大国安葛雷的首都伦托拉。
位于平民区一角,佛格斯街二十五号的小出租公寓,被久违了一周的热闹空气笼罩。
因为在这间出租公寓二楼经营侦探事务所的新手侦探爱德华·H·格莱斯顿,当天下午由故乡马佛德返抵公寓了。
不用说,事务所里熟悉的面孔们……打从他出生便担任守护者一职,现在则是侦探助手兼管家,年纪二十八岁的西瓦·爱特伍德,以及和爱德华相差两岁的十七岁少年,担任实习侦探助手的托亚·赤星也随同爱德华一起回来了。
「虽然狭窄却令人怀念的小窝,对吧。」
被夕阳染上一片橘红的室内,爱德华划燃火柴,点亮灯火。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是窗外的点灯夫以及助手在路上行走,依序点燃街角瓦斯灯的时刻。
灰色的街道陷入黑暗中,瓦斯灯朦胧地照亮石板路……伦托拉最美的时刻,即将到来。
比这景象更美的是,爱德华那头映照在柔和灯光下的波浪捲髮。
虽然爱德华从小就可爱到让人误以为是女生或人偶,但十九岁的现在,身材虽纤瘦却已具有男性的健壮体格,从这个角度看来实在不像是女性。话虽如此,这个青年的五官却美得过了头。
有着阳光般耀眼金髮衬托的白皙脸蛋上,一对明亮的蓝色瞳孔闪耀着光辉,任谁看了都会联想到晴朗无云的天空。不论是直挺的鼻樑,或是虽紧闭却总是绽放微笑的嘴唇,再没有比这些更符合秀丽这形容词的容貌了吧。
不过,虽然他拥有连女性都嫉妒的美貌,但爱德华不只不将这优势当做武器,甚至根本不因此骄傲自大。
他将髮型交给理髮店处理,服装挑选交给西瓦负责,似乎只要保持整洁就满足了。
今天一如往常,爱德华穿着西瓦早晨整齐摆放在枕边的服装,环顾室内,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咚。
「喔?」
听到那渐渐爬上楼梯,比往常还要沉重的脚步声,他放下火柴往房门走去。打开门后,爱德华看到抱着圆桌的托亚,正吃力地爬着楼梯。
对以十七岁来说身材娇小柔弱的托亚而言,这是相当吃力的苦差事。而且,因为楼梯踏阶的深度突然变窄,让他显得步履蹒跚。
「小心一点喔,别让桌角撞到楼梯扶手。」
「我知道啦。别说了,快把门……」
「没问题,我帮你按着,就这样进来吧。」
「谢罗!」
托亚为了避鱼让桌子撞到门框,背对房内倒退着进入。他就这样抱着桌子后退到房间中央再转换方向,将搬来的桌子摆在那张平常三人用餐及用茶的桌子旁。
托亚满足地看着高度、大小皆相仿的两张桌子,用衬衫的袖口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马绍尔小姐说这张桌子的大小应该会很合适,所以才借给我们的,她说的还真准。」
「这是唯有打扫过这乱七八糟的房间的人才会有的观察力吧……真佩服她,在我们不在家的这段期间,竞然把房间整理得这么乾净。」
爱德华佩服地环顾四周。
他从学校毕业后,立刻来到伦托拉,创立侦探事务所。
虽然爱德华是贵族阶级,却没接受老家的援助,因此工作还不能称得上已经上轨道的现在,手头并不宽裕。
所以也没有能力将住家和工作场所分开。于是他们现在租的公寓其中一个房间,就被用来当事务所兼客厅兼餐厅了。
即使西瓦能干又喜爱乾净,但光是和爱德华一起工作,就让他忙到没办法连房里的细微处都一一打扫乾净。再加上生活和工作上需要的东西都塞在同一间房内,就算讲客套话也很难说这是一间整洁的房间。
因此公寓房东海丽叶·马绍尔,在三人一同前往爱德华老家的期间,彻底执行大扫除。各样家俱都变得闪闪发亮,地毯恢複如新品般的颜色,所有窗户都被擦拭得很乾凈,散乱四处的书本也全都整齐地归回书架上。
「全都亮晶晶的呢,没有一处遗漏。对了,花呢?」
「我有买来啊。这种日子,就算是住着几个光棍的房间也该用花朵装饰一下吧。」
爱德华说完,指向壁炉台。
在托亚完成的帆船模型旁,现在摆放着插有可爱花朵的花瓶。这些花是爱德华刚买来的。
伦托拉四处都有露天市场,市场里除了食材之外,也可以买到布枓或花。爱德华大概是向在那种市场沿街叫卖兜售花朵的卖花少女买的吧。
「喔,很漂亮嘛。光是多了花,房间的气氛就开朗许多呢。要不要平常也摆?」
「说的也是。在老家,妈妈的确会在四处摆饰花朵,那感觉真的很棒呢。」
「对呀、对呀。光是有花就可以让心情缓和下来,委託人说不定也会开心喔。」
「恩,这算是促进业绩的一种努力吧。装饰花朵这种程度的奢侈,就算是贫穷的侦探事务所也可以容许。记得以后要定时更换新鲜花朵吧。」
爱德华边将从西瓦房间拿来的桌巾铺在两张桌子上,边问托亚:
「对了,西瓦人呢?」
「一直窝在厨房里,好像在帮忙做菜呢。」
「好像?你不是一直在楼下吗?刚刚到底都在干嘛?」
「我负责做厨房以外的工作。譬如洗衣服、擦拭餐具、烫衣服之类的。」
「是喔?平常不是都泡在厨房偷吃东西或先尝味道的吗?」
「因为这是他和马绍尔小姐两人独处的绝佳机会,所以我特意不去打扰呀。如果有我在旁边,两人就会用超乎必要的冷淡态度相处。」
托亚正经地这么说,爱德华也理解地点头。
西瓦被任命担任爱德华的守护者,是在……九岁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年龄。
从那之后满脑子都以养育爱德华为第一的西瓦,总是把自己摆在第二位。虽然品行诚实让他交到很多朋友,但很可惜的是,应该要分配于恋爱的时间,几乎全都为了爱德华而消耗掉,因此他对于恋爱似乎十分生疏。
这间出租公寓的女主人,也就是同龄的海丽叶,让这样的他怀有淡淡的情愫。
结婚半年就丧夫的海丽叶,是位凡事恭敬有礼又娴静的女性。虽然对任何人都很温柔,但也不会对任何人有特别待遇。虽然她很少提到过去的事,但是内心一定藏着对亡夫的无限恩念吧。
不过,最近她似乎多少开始意识到西瓦是异性。爱德华和托亚都为两人加油,并静静地守护着他们。
「好,这样房间就準备好了……啊,对了。马绍尔小姐说酒不够了,要我去诺伊斯的店买。我不知道什么酒好,陪我一起去吧。」
「恩,好啊。那么,就以不构成电灯泡的程度去厨房看看,顺便问问还有没有缺其他什么东西吧?」
「恩,就这么办吧。」
「赶快出门吧。再不快一点,店就要关罗。」
爱德华拿下挂在墙上挂勾的外衣后套上。
虽然已经迈入七月,但这里是即使夏天也凉飕飕的伦托拉,太阳大到让人冒汗的日子屈指可数。夕阳西沉后气温会骤降,因此外衣是必需品。
「厨房传来好香的味道,餐点一定很快就会煮好了吧?」
「说的也是……咦?」
从帽架上取下爱用手杖的爱德华,突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恩?怎么了?」
「不……没事,走吧。」
立刻想通的爱德华,等到离开公寓后才开始对满脸惊讶的托亚说明:
「你知道帽架上,除了我常用的这把手杖之外,还挂着另外一根手杖吗?」
托亚立刻点头。
「恩。就是那支有银制手把,外观很漂亮的手杖吧?可是我从没看你用过。」
「那是我十七岁的生日时,大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说的大哥是亨利吧?」
「没错。当时他说差不多是我该学习绅士举止的年纪了。不过依照惯例,罗杰哥哥则抱怨根本还不到让我拿这么高贵的物品的时候。」
「啊哈哈,罗杰不管怎样都要先抱怨一下吧。」
托亚想起在老家看过好几次罗杰唠叨爱德华的景象,噗嗤笑了出来。爱德华也苦笑点头。
「那个人从以前就是那样。不过,根据西瓦的说法,那个唠叨癖是反向的溺爱。」
「啥?溺爱?」
一回想起罗杰那和溺爱这个字眼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神经质表情以及冷淡口吻,托亚突然说不出话来。
「我是年龄和他们相差很多的小儿子吧?因为知道大家一定会无条件地疼爱我,所以他认为自己必须要严格地教导我,听说他在我出生后立刻这么下定决心呢。他似乎很担心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会被养成一个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因此他以哥哥的身分接下扮黑脸的工作……不过,这是西瓦说的,我没问过他本人。我个人认为,那种个性有一半是他天生的。」
「面对刚出生的婴儿,那个人就想到这个地步了喔?」
爱德华轻轻耸肩回应:
「他就是这种人。不管什么事都会先推想出最坏的结果,然后拚命思考不让事情往那儿发展的方法。」
「……我说啊,那样想的确也很重要,不过罗杰他大多都是杞人忧天不是吗?」
「你说的完全没错。虽然我觉得这是种很吃亏的生活态度,不过谁叫他的个性就是那样,所以也没办法罗。还有,这次回老家更加深了我的想法呢。我大哥亨利大方到离谱,所以负责辅佐的罗杰个性神经质又过度细心,说不定还正好呢。」
「啊,原来如此。两个人加起来除以二就变成正常人了是吧?」
就是这个意思。所谓的组织,是要网罗到能彼此互补的人才后,才能真正顺利运作哪。两位哥哥就是那样互相帮助,守护领地的吧……而我们也是。」
「我们?啊,你是说这间侦探事务所?」
爱德华笑咪咪地点头。
「正是如此。我负责思考、西瓦负责安排、而你负责行动。三个最适合这三种工作的人才聚集在一起。」
托亚快步走在逐渐转暗的街道,皱起他稚嫩的脸蛋。
「你说的虽然没错,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公平呢,尤其是我负责的部分。」
「还好啦。组织本来就会伴随不公平的待遇……我们离题了呢,我要说的是那支手杖的事。」
爱德华轻描淡写地带过托亚的不满,将话题拉回手杖上。
「你说那把银色的手杖?那把手杖怎么了?」
托亚嘟着嘴,直率地发问。
「我刚刚发现那把手杖不在帽架上,所以一时有点慌张。毕竟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又不是便宜货,所以到现在为止,我都因为觉得那手杖和我的身分不相衬而一直没用它。要是那把手杖不见,那事情可大了呢。不过,后来我立刻想起来,我把它借给布鲁克了。」
「借给布鲁克?那个人会拿手杖喔?」
托亚歪头思考。
布鲁克是爱德华在巴尔福校时代的同学艾文·布鲁克。
圆框眼镜加上披头散髮是他的注册商标,他从学生时代就倾心投入研究化学以及鍊金术,是位不上课,只爱窝在自己的寝室里进行可疑实验,不时还会引起骚动的问题学生,平常似乎还会引发有可能被开除学籍的爆炸事件。
不过,幸好他有着和蔼可亲又爽快得令人无法讨厌的个性,而且成绩优秀超群,再加上和校内人望极高的爱德华是好友,让他总算得以顺利毕业,现在住在伦托拉市内一栋规模虽小,却很气派的房子里。
他独自发明的紫色化学染料大受欢迎,获得了莫大的财富。
虽然如此,对装扮自己毫无兴趣的他,和学生时代一个样,老穿着让人不认为是贵族阶级子弟的朴素服装。在充满珍稀物品的宅邸,和老管家两人一起生活。
那样的艾文竟然会对手杖这种所谓绅士要帅用的道具有兴趣这点,会让托亚感到讶异也不是没理由的。
不过,爱德华的说明立刻解开了他的疑问。
「因为不久前,我告诉他手杖是个挺有趣的东西。」
「有趣?为什么?」
爱德华将爱用的手杖递给像个小孩般,老是充满疑问的托亚。
「把握把转下来看看。」
「握把?这个可以拿下来喔?」
接下手杖的托亚,兴緻勃勃地轻轻拉扯仿鸭头的木雕握把。因为握把动也不动,所以他改成缓缓转动握把。
于是,握把出乎意料地,轻易地从手杖上卸了下来。
「哇,拿下来了!还有这是怎么回事,手杖里面竟然是空心的耶!难怪我接过来的时候感觉好轻呢。」
托亚跑到瓦斯灯下,小心将深放在手杖内部中空处的东西拿出来。
掉落在他手掌上的竟然是两粒骰子,还有一把完全展开后长度相当长的摺叠尺。
「这……这是什么啊?」
爱德华走近错愕的托亚身边,脸上露出些微得意的表情。
「是侦探用的东西。在现场有时必须测量很多东西的大小吧?遇到那种状况,只需要将这把尺从手杖里拿出来,你不觉得挺棒的吗?」
「是啦,你说的是没错啦。不过,骰子不是侦探工作所必要的物品吧?」
「不能那么说喔。当事情束手无策的时候,仰赖女神的指示也是一种方法呀。」
「……意思是,依照骰子的面数,随便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吗?」
「才不是随便呢,人类在掷骰子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在内心深处觉得其实是想这么做、或是应该这么做,这些原本模糊不清的选择,在那瞬间会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中。不管他人觉得多愚蠢,那时浮现的决定才是应该鼓起勇气前进的道路……这是我的理论。」
「是……这样的吗?」
「是啊,骰子是迷惑时推自己一把的最佳武器啊。」
托亚狐疑地看着若无其事断言的爱德华。
「什么话从你嘴巴说出来都像是真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