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惊醒的玛瑙急忙掀开毛毯。
玛瑙是受过训练的处刑人。只要察觉危机,不管睡得多沉都会醒过来。
感觉好像梦到了过去的记忆,不过梦境的残渣被现实驱赶到远方。她维持躺在床上的姿势往旁边滚到床下。用单手承受瞬间落下的冲击,很完美地调整好姿势以双脚着地。
当她抬头望向袭击过来的某人时,却惊讶得目瞪口呆。
有重物落在刚才玛瑙睡觉的地方。
让弹簧微微陷下的是灯里。
「啊,被躲开了。早安啊~,玛瑙妹妹!」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朝刚才玛瑙躺着的床铺俯冲的少女,爬起身子开心地对玛瑙挥着手。
在地板上摆出架式防备攻击的玛瑙深深叹口气后站了起来。看来自己不必要地打开了战斗的开关。玛瑙放鬆下来,用鄙视的眼神瞪着灯里。
「搞什么啊,灯里。妳想用发福后的体重把我压死吗?」
「妳突然说什么啊!?我才没发福呢!……没、没有吧?」
「很遗憾,我不会告诉妳。有自觉是很重要的。」
「呜唉唉唉!?」
玛瑙故意冷淡地这么说。她才想向灯里抱怨突然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
毕竟是在起床的时候遭到偷袭,心情自然会不好。玛瑙故意把头偏向一旁不看灯里,动身去梳洗。她在洗手间洗完脸后换上神官服。顺道一提,这间旅馆里没有体重计。在旅途中的比较对象永远是昨天的自己。
玛瑙换好衣服,并用缎带绑好头髮后,捏着自己柔软的侧腹确认有没有赘肉的灯里鬆了一口气。
「没变胖,没变胖喔。不、不要这样捉弄我啦~。我只是看玛瑙妹妹一直没起床,才想要叫妳起床而已啊。」
「有更好的方法吧?」
「对玛瑙妹妹的思念太深所以用力过猛──好痛!?」
灯里用正经八百的表情说明自己的犯罪动机。由于已经决定不原谅她,因此处以弹额头之刑。灯里泪眼汪汪地捂着额头,用怨恨的眼神望向玛瑙。
「呜呜──。可是,很难得呢。玛瑙妹妹竟然会睡过头。」
「……是啊。」
昨晚得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后来才听说昨天交给骑士的那些袭击者似乎突然变成了魔物,失去控制。幸好在造成被害之前就被骑士们讨伐了。然而问题不在这里。
「看来工作变得比想像的还要麻烦啊。」
「哼嗯?」
「我在调查一种叫『魔葯』的棘手药物……灯里。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拿红色葯锭给妳,绝对不能吃下去喔?」
「那么奇怪的东西,我才不会吃呢?」
玛瑙推测那些袭击者变成魔物的原因是「魔葯」造成的。
原罪概念拥有侵蚀并吸收物质的性质。也就是说,只要有办法把原罪概念做成药锭的形状,就可以让服用药锭的人慢慢变成魔物。
服用了「魔葯」的人并不是肉体被强化。只是因为肉体被转化成魔物,结果导致肉体的强度上升而已。
也就是说,「魔葯」不是「第四」用来赚取资金的药物。只要让这种药物在城镇中流通,就可以让服用药物的无辜民众变成魔物,发动大规模的恐怖攻击。是极其危险的药物。
现在的港都里贝尔有可能在城镇里出现大量的魔物。接到报告的西西莉雅已经在调查「魔葯」的流通状况,并开始逮捕服用了「魔葯」的人。幸好药物几乎没有在港都这边流通,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事件的规模已经变得比当初设想的要大很多。
「总之,工作变多了。」
「哼嗯?」
听了玛瑙的话,灯里只是歪着头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玛侬阁下?」
自从「阳炎的继承人」到来后,「第四」变得每天都要召开紧急会议。在会议刚开始时,玛侬就受到其他成员的逼问。
平时只把玛侬的存在当成花瓶的成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跟平常不一样的展开,让玛侬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
「是指什么事啊?」
「袭击的事!袭击失败就算了……为什么连凯萨都变成魔物了!」
「凯萨……?」
紧紧皱起眉头的玛侬迅速翻找着记忆。
凯萨到底是指谁呢?总觉得好像有听过这名字。毫无疑问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名,但感觉并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玛侬在脑海中反覆念了这个名字几次,成功地勾起了记忆。
「啊~,凯萨。凯萨先生吗。嗯嗯,我记得喔。」
恍然大悟的玛侬碰地敲着掌心。
那是昨天中午,因袭击失败被玛侬变成魔物的魁梧男子。由于实在太无关紧要而被遗忘了。
回想起来而变得舒畅许多的玛侬双手合十,露出笑容。
「那是路过的时候顺手做的。」
「妳是说……路过吗。」
「是的。我当时刚好在场。要是凯萨先生随便把情报泄漏出去的话,大家会感到困扰吧。我只是以『第四』成员之一的身分做出应对而已。而且『阳炎的继承人』也已经来到这里,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看着笑得很有气质的玛侬,「第四」的核心成员全都安静了下来。
成员们的表情并没有责怪玛侬的意思。总的来说,他们无法决定要用什么态度对待玛侬。
「玛侬阁下,提议要流通『魔葯』的人是妳,这点没有错吧?」
「是的,没错。」
「『魔葯』会为服用的人带来快乐与成瘾性。妳这么告诉我们,然后拿来那个製造导器。」
「是的。流通到市面上的魔葯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调整,因此效果跟我说的一样。」
「只要流通到市面上就能成为资金来源。在紧急时刻也能把服用了『魔葯』的市民当成人质来牵制第一身分。最糟的情况下,可以把他们变成魔物当作战力,与第一身分及骑士们正面对决。妳是这么说的吧?」
「我是这么说过。」
在场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对年轻的玛侬有所轻视。再怎么说,里贝尔的「第四」几乎都是以里贝尔本家为中心的亲戚所构成。从玛侬小时候就认识她的那些人,都小看了没有认真参与会议的她。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连凯萨都会变成魔物!?这不是很奇怪吗!」
「啊~,原来如此。」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第四」的基层成员的话还情有可原,他们这些核心成员都知道「魔葯」的风险。虽然服用之后可以获得全能感与强健的身体,但那些只不过是肉体被转化为魔物的过程产生的副作用而已。只要知道服用者的下场就不可能会服用。
那个核心成员会变成魔物的理由很简单。
玛侬用手上的扇子指向放在桌上的那些轻食。
「因为这里的轻食都被我加了『魔葯』。」
在昨天的会议中,他们会做出那么不经大脑的结论,原因就是这个。
他们在这里吃东西的时候摄取了「魔葯」。那种陶醉感与全能感让他们决定执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鲁莽的袭击。
他们发出了怒吼。
因为凯萨变成魔物进行肆虐,被骑士处分了。而且他们不仅从玛侬口中证实把凯萨变成魔物的人就是她,还得知自己也被下了葯。自己有可能被变成魔物的恐怖笼罩着「第四」的核心成员。
「臭ㄚ头!别开玩笑了!妳到底在想什么!」
玛侬脸上温和的微笑丝毫没有改变。
「请稍微安静一下。」
她从袖子里取出红色的葯锭。
『导力:活物献祭──混沌沾黏•纯粹概念【魔】──召唤【大跳绳的绳子缠住了】』
红色的葯锭从玛侬的掌心消失。
「什么!?」
众人惊讶地大喊。
坐在圆桌旁的某个女性的手臂扭曲起来,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关节已经不具任何意义。变得像将多股纤维捻成的绳子一样的手臂,以很非常不自然的动作慢慢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虽然女性试着抵抗,但掐住脖子的是她自己的双手。她拚命地抬起脚,试着想办法把脚伸进脖子与手臂之间。缩成一团挥动双脚挣扎的模样,很像溺水的蚂蚁。
「啊、巴呜咕──。」
过没多久,窒息的女性便停止了动作。
「那么,还有人有意见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不过有个有勇气的老人以厌恶的眼神望向玛侬。
「不过是个连母亲的【力】都无法继承的废物,到底打算做什么……!难不成里贝尔伯会卧病在床也是妳做的好事──」
「……真是没礼貌欸。我可是个孝顺的女儿呢。」
玛侬耸耸肩。
「事情很简单喔。作为把【力】借给我复仇的条件,对方要求我把『魔葯』散布出去,所以我想尽量让多一点的人摄取到。」
「复仇?」
玛侬的表白让老人的表情因惊讶而扭曲。
「里贝尔伯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不,难道说妳把『第四』出卖给外面的人!?」
「说什么出卖呢。有那么奇怪的人会愿意买这种无聊的组织吗……?」
看到「第四」的成员依然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玛侬感到很无奈。
「这是我个人的判断。」
「笑话!像妳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做出这么惊人的事!背后是谁在操纵!?」
最年长的老人趾高气昂地喊道。
虽然意外地命中了核心,但他的猜测还是落空了。
「『阳炎的继承人』……杀害母亲大人的那个『阳炎』的弟子来了。是的,那个把身为『迷途人』的母亲杀死的『阳炎』的弟子。做女儿的想要竭尽所能去迎接她,也是人之常情吧?」
看着面容失色的「第四」,玛侬一个人淡淡地说着。
「为此,明天在里贝尔城举办的晚会上,我也做了很多的準备。各位也要来参加喔?」
不管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
这场复仇,完全是玛侬一个人决定的。
傍晚时分的阳光将整个城镇染红。
港都的风会吹向何方,取决于时间。从海洋吹向陆地的海风停息的傍晚时分,海面风平浪静。在影子被拉得很长的建筑物与建筑物间的小巷子里,血沫飞溅。
「噫!」
发出害怕叫声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他们是里贝尔的坏小孩。这个年龄层的少年总以为自己是世界最强最伟大的人。这些不良少年因为不甘于安稳的生活,于是与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寻求冒险与刺激,避开骑士与神官的耳目,在港都肆意妄为地做着坏事。
简单地说就是年少轻狂。原本应该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自信的他们,如今却都流着血,露出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可爱到跟状况很不搭调的少女。
那是一个用发圈将粉红色的头髮绑成两束马尾,身材娇小的美少女。身穿白色神官服的少女慵懒地低声细语道:
「差不多该说实话了吧?」
那位少女跟少年们所知道的神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对使用暴力没有任何犹豫。语气中也不带一丝慈悲。更重要的是她使用的兇器非常恶毒。
线锯。
他们的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裂伤。伤口本身并不是很深。只是挥舞柔软的线锯无法造成很深的伤口。
不过,很痛。
不是用切的,设计上专门用以磨碎对象的线锯造成的痛楚很钝,会在脑中残留很久。虽然战斗行为多少都会伴随着兴奋,但她的线锯却会带来让人失去战斗慾望的钝痛。
「说、实话是什么意思!妳到底是什么人啊!」
「所──以──说──」
面对惊慌失措的不良少年们,少女以很厌烦的语气告知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