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等人停留的温泉街四面环山。
从让人心情放鬆的温泉街越过一座山。在没有经过什么开拓的山中,有一栋可疑的建筑物。彷彿要避人耳目的这栋建筑物是用来研究禁忌魔导的场所。聚集在研究所的这些人正在开发与现存魔导不同的全新魔导。
过度的魔导研究是被第一身分禁止的。所以越是好奇心旺盛,越想深入学习的研究人员就越接近禁忌。无法在第一身分界定的範畴中满足探求心而逸脱常轨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在这个避人耳目的地方不断尝试着各种可能性。
那里,被两名少女破坏了。
「真是的。那些人真是有够白痴的。创造出新的魔导这种事,除了第一身分以外我没听说有谁成功过。然而这些人居然躲在这种地方研究,也未免太多事了吧。」
在这几天,桃子根据从派遣人那边问出来的情报去袭击各个恶棍的据点,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欢快。被当成「第四」聚会所的地点大致上都已经处理掉,这次桃子得知在山上有支援他们的禁忌研究所,于是跑到现场来拿这些研究人员开刀。
目光稍微扫过他们的研究资料后,桃子可爱的脸上浮现令人感到可憎的嘲笑。
「在想要做这种研究的阶段,就可以知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是失败者。真是的,一群废物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研究上,真是辛苦了呢。」
「哼~?这些人做的是没用的研究吗?」
「是啊。这些东西不是业余的研究人员有办法处理的。在无法实现的事情上抛头颅洒热血把人生浪费掉,真的很蠢呢。」
光是给予肉体上的痛楚还不够,脸上挂着可爱笑容的桃子再以恶毒的言语伤害他们的心灵。残酷的对话让研究所里的人们连精神也被压垮。
「接下来只要通知骑士过来处理就结束了。这一带也变得和平很多了呢。身为第一身分,我也感到十分地骄傲。」
脸上的表情简直像刚做完善事一样的桃子把体无完肤的被害者用力扔到一旁。她离开研究所的脚步显得十分轻快。走在她身旁的灯里心情却非常複杂。
跟灯里在一起的时候,桃子的心情跟态度都会变得很差。然而灯里却注意到这样的她有个无可救药的特徵──在使用暴力之后心情会变好。
虽然是挂着特训之名的实战训练,但被桃子打倒的人很明显要比灯里多很多。这让灯里不禁怀疑自己只是桃子用来泄愤的借口。
「使用暴力是桃子妹妹的兴趣这点我是无所谓啦……可是能不能多一点关怀呢?」
「这可是工作欸?而且,也是为了训练妳。百分之百关怀的产物呢。」
「妳撒谎~。最乐在其中的一定是桃子妹妹。」
灯里用死鱼眼瞪着毫不在乎地替自己找理由开脱的桃子。
绑着双马尾的粉红色头髮。在灯里出生的世界如果不染髮就无法看到这样的颜色,但这个世界的发色却是五彩缤纷。除了基因以外,似乎还会受到产生自灵魂的导力影响。甚至还有光看发色就能知道性格倾向的简易诊断法。
虽然实际上好像比日本那边所谓的从血型判断性格还要更不可靠,不过说不定还满準的。心中这么想的灯里偷偷地望着桃子。
红色系的暖色属于任性且热情的类型。
这是在不知道哪次回归中从玛瑙那边听到的小常识。虽然不知道其他颜色的倾向,不过至少桃子是完全符合。
「话说回来,魔导的研究有那么困难吗?」
「光是要让现存的系统有所进步就已经够困难了,新的魔导形态什么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我在最近几十年内没有听说过。最新的应该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完成并放入教典的影像魔导。」
「哼~?那么,偶尔也是会有新的魔导呢。」
对于太偏技术方面的话题,灯里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也因为这样,她才能若无其事地用閑聊的方式问道。
「那些新的魔导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面对无知的疑问,正要回答的桃子却语塞了。
跟可以靠直觉来发动魔导的灯里不同,桃子是在学过纹章学与材料学等被认为是「魔导基础」的知识后,才会使用纹章魔导与教典魔导。
然而,她只是被灌输了实践用的知识,并没有学过关于这些学问的历史。
灯里很敏锐地注意到桃子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啊,桃子妹妹也不知道呢~。刚才还那么高高在上地数落人,结果也没什么嘛。」
「……妳很烦欸。」
「啊哈哈,桃子妹妹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真有──好痛!?」
想要戳桃子因赌气而鼓起来的脸颊而伸出的手,被啪地一声拍掉。灯里一边揉着被打的手,一边偷偷斜眼观察着桃子。
在这个城镇一起生活的过程中,灯里对桃子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变。
灯里原本认为她是个找麻烦的电灯泡。紧紧跟在玛瑙的身边,把自己当成敌人的少女。就只有这样的印象。本来灯里与桃子接触的机会就不多。因为不管是在什么状况下,基本上桃子都是避着灯里跟在后面。
所以,这是第一次跟她有这么长的时间交流。
「桃子妹妹。」
「什么事?」
桃子对待灯里的方式意外地很符合常识。
看起来似乎很乱来,却不会完全失控。对灯里的敌对心是真的,但是问她话还是会回答。儘管对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有点不爽,可是跟真正的恶意相比之下,桃子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可爱了。
对灯里来说,只要玛瑙的性命可以得救,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桃子的事情也一样。
在自己认为不必要的地方,漏掉了很多东西。
然而因为已经知道这一点了,于是灯里压下心中的不满,把桃子可能不知道的情报告诉她。
「那个……如果我跟妳说我或许有办法回去异世界,妳会怎么做?」
「什么?」
桃子露出讶异的表情。
「妳是听谁胡扯的?在我所知道的範围内没有遣返异世界的魔导。刚才我也说过了,新的魔导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创造出来的喔。」
「呃,是在里贝尔事件的时候。我跟万魔殿稍微讲过几句话。那个时候她跟我说『有回去异世界的方法』。」
「……是『万魔殿』说的吗?」
虽然除了对话之外还打了一场并被一面倒地打败,不过感觉会被拿来取笑,就不提了。
从灯里口中听到的情报,让桃子的眼神产生动摇。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真的有也说不定。」
万魔殿被施以将近千年连裂缝都未出现过的封印,与外界隔离。如果她说有的话,那么遣返异世界的魔导就不是在最近被建立的。
是从千年前就一直存在的技术。
「虽然我这样讲有点奇怪,不过『万魔殿』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呢?」
「人灾不会说谎。虽然不限于人灾,不过,当精神受到磨耗,就会变得无法做出像是说谎这样的理性思考。」
所谓的人灾是具有人形的概念。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有人格存在,但那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驱动人灾的冲动是将灵魂完全侵蚀,把精神磨耗殆尽后支配了肉体的概念。
「妳没想过把那个或许可以回去的手段告诉前辈吗?」
「因为这次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啊。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想过会有被玛瑙妹妹杀死以外的方法,也觉得没有勉强自己回去的必要……可是仔细想想,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是一种让玛瑙妹妹可以活下去的方法呢。」
万魔殿被解放出来,在这次是第一次发生。从她那边得到的情报,在其他的回归过程中不可能出现。
「妳想回去吗?」
「嗯?我并不想回去喔?就算回到几乎都不记得的世界,我也不会觉得高兴。要那么做的话,还不如被玛瑙妹妹杀死,在玛瑙妹妹的记忆中佔下一席之地比较好……只是觉得如果可以让玛瑙妹妹活下来的话,我回日本也是一种方法而已。」
「……那样好吗?」
「当然好啊。」
对灯里来说,日本已经不重要了。每当玛瑙死亡就消耗记忆让时间倒流的她,从主观来看,她在这边的时间已经比在日本时还久了。
桃子发现自己的意图进行得非常顺利。
灯里的记忆确实地被削除,逐渐接近毁灭。她连对消逝的记忆都没有任何的执着。能够让她产生执着的记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削除光了。时任•灯里──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纯粹概念失控。
可是,为什么,心中并没有高兴的感情。
桃子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结果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嘴。
这样就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切都跟计画一样的桃子用冷淡的语气质问。
「可是,为什么妳要告诉我这件事?妳是不想回去的吧。」
「桃子妹妹虽然很嚣张嘴巴又很坏,但再怎么说都是很努力的。意外地有可爱之处呢。」
「妳突然说些什么啊。真噁心。」
桃子皱起眉头。看到她的反应,灯里嘻嘻笑了起来。
灯里并不喜欢桃子。年纪比自己小还那么嚣张,讲话很难听,态度也很差。受到玛瑙疼爱也让灯里觉得很不公平而感到嫉妒。
可是灯里与桃子重视的人是一样的。在一起旅行到这里的过程中,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共鸣。
所以让灯里产生了「如果可以託付给她的话也无所谓」的心情。
灯里原本是想被玛瑙杀死的。因为这样的话,在自己的死亡让玛瑙得救的同时,一定会留在玛瑙的记忆之中。玛瑙一定不会忘记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她想成为玛瑙刻在自己心中的墓碑之一。
可是──
「我只是稍微觉得,就算我不在了,玛瑙妹妹也不会孤独的话,那用不一样的手段也无所谓。」
灯里的想法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所以她很坦白地告诉桃子。
「如果不是只有玛瑙妹妹一个人,桃子妹妹也在身边的话,妳们两个就可以把我的回忆当成话题吧?」
为什么?桃子的嘴微微地动了动。
「妳……」
「嗯?怎么了?」
「……没事。」
心中的纠葛隐隐若现。桃子欲言又止地说到一半,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马上让表情恢複正常的桃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回答。
「我……会认真地考虑看看。」
「这样啊。嗯……是吗~」
灯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视线,让桃子感到很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
「嗯~嗯?没事啊~?」
虽然桃子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不知为何嘴角开始上扬的灯里,但她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桃子妹妹应该一直都没有朋友吧。因为性格那么差。」
「所以,有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觉得──」
灯里用手遮住嘴,噗哧地笑了起来。她那一眼就能看出目的在于嘲讽的动作只能用很烦两个字来表现。
「桃子跟其他人交流的经验很少,好像很容易动情而已。」
「……妳以为我会跟前辈一样变得下不了手杀妳吗?妳是白痴吗。」
「欸?我可没有这么说喔~?桃子妹妹该不会有过这样的念头吧~?」
灯里嘲讽的语气比桃子还要夸张。儘管桃子握紧拳头气得发抖,不过她依然忍了下来,因为如果这时动手就等于是认输了。桃子露出不悦的表情把头别向一旁,以示对话题的不满。
看到桃子的反应,让灯里无意间发现自己有点可以理解玛瑙把桃子当成后辈疼爱的心情了。
桃子比自己还要小,才只有十四岁而已。
「是吗~……还只是国中生啊。」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点,灯里才会小声地这么忏悔。
「缎带的事做得太过分了啊~……」
灯里为了让桃子做出有利自己的行动,当时曾经让她失去了绑头髮的缎带。顺道一提,她知道那是玛瑙过去送给桃子的礼物。
当然,刚才那句话她并没有打算要说给桃子听。
但桃子却听见了灯里下意识的呢喃,整个人都僵住了。
「……缎带?」
啊,惨了。灯里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只要不说出口就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事,却被灯里自己泄露了。桃子改用发圈代替缎带来绑头髮,是在古里札力卡王国的期间发生的事。除非有什么特殊理由在当时见过桃子,不然灯里不可能会知道缎带的事。
反过来说,灯里提到桃子缎带的发言,等于是承认自己跟缎带被烧毁的事情有关。
「妳这、妳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妳把缎带、怎么了?做得太过分、了?把什么……啊?」
桃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抑扬顿挫,正是她拚命地在压抑感情的证据。
朝灯里逼近的双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那是密度高到随时都有可能炸开的愤怒。在灯里至今的人生中从未面临过的激怒。
面对即将爆发的桃子,灯里赔着笑想缓解气氛。
「没、没什么啦!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嗯。我不知道桃子妹妹有绑过红色缎带喔?」
「妳、为什么、会知道、缎带的事情?」
桃子完全无视灯里破绽百出的掩饰。她抓住灯里的胸口,用力地前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