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噗……!?」
水花溅起,把站在船上的女神官喷得满身湿。
带着盐味的水流进眼睛,她死命抓着船舷,以免被浪捲走。
连船舷都被海水溅湿,滑溜溜的,她才刚心想「啊」,手指便滑了开来。
女神官的脚底从甲板上滑开,飘到空中。在她即将落海的瞬间──
「还好吗。」
「啊,嗯……」
坚固又粗糙的皮护手握住她的小手,力道大得足以令她感觉疼痛。
「有穿炼甲吧。」
廉价的铁盔、骯髒的皮甲,手上绑着一面小圆盾,腰间挂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剑。
男人用细心整备过的鞋子踩在甲板上,牢牢撑住她。
「掉下去会溺死。踩稳。」
「……是。」
女神官频频点头,回应哥布林杀手。
她被哥布林杀手一把拉起,重新握好绑在船舷上的绳索。
他们遭遇了暴风雨。
乌云笼罩灰濛濛的天空,雨水化为石块砸在脸上,风割过肌肤,海面浪涛汹涌。
在这样子的狂风暴雨中,女神官将蠢蠢欲动的巨大影子看在眼里。
「MMUUUUUANNDDDAAAAA!」
扭动着身躯露出利牙的,是以幽深海底的黄金为鳞的大海蛇(Sea Serpent)。
企图扰乱海中秩序的混沌势力──不祈祷者(Non-Prayer)!
「喂,欧尔克博格!这要怎么办啦!?」
倾斜不稳的甲板,对上森人(High Elf)而言与身在随风摇晃的树上无异。
妖精弓手(Elf)以凡人(Hume)无法企及的敏捷轻盈动作跳来跳去,射出箭矢。
闪过水花,跳到空中,弯曲身体射出三支箭。
树芽箭头做的箭各自在空中描绘出魔法般的轨迹,袭向大海蛇。
可惜,三支箭都因为覆盖在鳞片上的黏液滑开。
无法伤及敌人分毫,令妖精弓手气得咬牙切齿。
「骰出来的数字有够烂……!我要不要也买铁箭来用?」
「妳身为森人的矜持到哪去了!?废话少说,给我多射几箭,分散牠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才该想办法做些什么吧!」
「闭嘴!我正在想!」
妖精弓手晃着长耳怒吼回去,稍远处的矿人道士(Dwarf)也抓着船舷。
他身为施法者,种族却是矿人(Dwarf),然而在这个状况下,连身强体健的他都无计可施。
「石弹」和「恐惧」也不知道能对那只大海蛇造成多少伤害……
不如说,光是要让装满触媒的行囊不掉下去,就得耗尽心神。
「呣。」
哥布林杀手将脚边的鱼叉踢给蜥蜴僧侣(Lizardman),自己也拿起一根扔出去。
以超出一般投掷水準破空飞去的鱼叉,刺进大海蛇的外皮。
看来覆盖在体表鳞片上的黏液虽然能弹开箭矢,防御力却不怎么样。
他隔着铁盔看着骯髒的黄色体液喷出,与水花一同混入海中。
但大海蛇也不是简单角色。不可能因为这点伤而丧命。
「MUUUUUNNND!」
牠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大嘴用力咬住船首。
木头髮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碎裂,一行人搭乘的小船迅速被拖向大海。
一旦掉进浪涛汹涌的海中,就再也回不到陆地。会成为亡者的同伴。
「哇、唔、啊……!」
女神官被巨浪与剧烈摇晃的船晃得头晕目眩,努力思考自己能做到的事。
她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除了祈祷再无其他。
既然如此──女神官咬紧下唇,一口气从摇摇晃晃的甲板上站起来。
她在难以站稳的甲板上静下心,彷彿在寻求依靠般举起锡杖。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以您的大地之力,保护脆弱的我等』!」
是神迹。
神圣的力场静静显现,将大海蛇从船身上弹开。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的手指,伸到了海上。
「趁、现在!」
「喔喔!渡河的海龙(Mosasaurus)啊,恳请明鑒!」
蜥蜴僧侣立刻将他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用尾巴支撑身体,脚上的爪子抓住甲板,肩膀的肌肉隆起,掷出鱼叉。
没有哥布林杀手那般的技术,纯粹是凭蛮力使出的一击。
可畏的龙之末裔,肌肉发达的蜥蜴人(Lizardman)的蛮力。
鱼叉命中又粗又长的身体,刺得比刚才那一击更深,撕裂大海蛇的肉。
「MUANNDDAAADA!?!?」
大海蛇惨叫着扭动身躯。
牠再度沉入海中,尾巴拍打海面掀起大浪,袭向一行人。
「讨厌!」
妖精弓手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狗,摇头把水甩掉。
绝对不容大意,也没那种心思,但眼下好不容易有时间喘息片刻。不能浪费。
更重要的是,海水毫不留情地从被咬碎的船首灌入。
船晃得很厉害,唯有处理掉大海蛇才可能得救。
「没事吧?」
哥布林杀手询问对面的女神官与矿人道士。
「没、事。我还抓得住……!」
「只是这样下去,船迟早会沉啊!」
「我呢!?」
他无视抗议自己没被关心的妖精弓手,咕哝道:
「怎么看?」
「哈哈哈,时间所剩无几吶。」
回答他的蜥蜴僧侣泰然自若,转了转眼珠子,彷彿在享受这个状况。
「然而,蚂蚁只消多咬几下,也足以形成致命一击(Critical Hit)。」
「叫什么来着,那──」
「大海蛇。」
「对。」哥布林杀手点了下头。「那是鱼?是蛇?」
「要说是贫僧的亲戚,很遗憾……」
蜥蜴僧侣用尾巴缠着船桅,撑住身体,转头瞪向船首。
海水仍持续从被咬得不留原形的船首灌入,不过。
「……咬痕未带毒液。若是如此,那家伙只有外型与蛇相似罢了。是鱼吧。」
「那么,武器达不到的效果就靠法术解决吧。」
哥布林杀手瞬间拟定计画,在倾向一边的甲板上飞奔而出。
他一只手扶着湿掉的木板,以免摔倒,滑到女神官与矿人道士身旁。
他抓紧绳子,矿人道士撑住他的身体,被他由下往上注视的女神官连忙压住衣服下襬。
「法术和神迹剩几次。」
「我根本没机会出场,剩得可多咧。」
「我也……还能用一、两次。」
「好。」哥布林杀手点头。「等那家伙下次出来就动手。」
哥布林杀手迅速说明作战计画,女神官没有意见。
「交给我吧!」
见她弄得满身湿却坚定回应,矿人道士也笑了。
「她都这么说了,我不争气点回句『包在我身上』怎行呢。」
「拜託了。」
被晾在一旁的妖精弓手对哥布林杀手大喊:
「那我呢──!?」
「射响箭。引出那家伙。」
妖精弓手嘴上虽然在抱怨「真是的」,还是乖乖听从哥布林杀手简短的指示。
她跑过蜥蜴僧侣旁边,轻快地冲上船桅,把绳索缠在手上,维持姿势。
然后从箭桶里抽出箭,咬住箭头,在树芽上咬出缺口。
她将那支箭架在蛛丝弓弦上,射向天际,划破风雨的笛声响彻四方。
「那家伙一出现就扔鱼叉。」
专心倾听箭矢破空声的蜥蜴僧侣,愉悦地回答哥布林杀手:
「明白,明白。所谓战事就该如此。」
不出所料,大海蛇被引出来了。
牠大概是想刺破船底吧,黑影从船的正下方浮现,头部自海面露出。
「啊……可、恶……!」
巨浪晃得女神官差点飞出甲板,她压着帽子,趴在地上。
不过,她的另一只手绝对不会放开锡杖,瞪着金色的大海蛇吶喊: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呀,请将神圣的光辉,赐予在黑暗中迷途的我等』!」
第二次的神迹。
女神官在暴风雨中举起的锡杖,绽放如同太阳的耀眼白光。
大海蛇承受不住海底看不见的光芒,放声惨叫。
「咿啊啊!终究不过是鳗鱼的同类……!」
蜥蜴僧侣的鱼叉紧接着袭来。
噗咻一声,大海蛇的侧腹喷出鲜血。
「上!」
「来啰!」
哥布林杀手下达指示。矿人道士立即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