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 不會說再見

「椎名。」

医院里。

这就是暑假里我受伤住院的那家医院。我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时，桃香小姐向我搭话。

车站里那场意外之后。

夏目马上被救护车送进了这所医院。在场的我和汐音当然也陪同前来，而且由于这是紧急事态，还联络了桃香小姐让她赶来。

「桃香小姐，夏目身体怎样了？」

「不用那么担心。只是在从楼梯上摔下来时稍微撞到了一下头，检查也没发现异常。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蕩癥状，很快就会醒来的。」

「那，她的手……」

「手也没事。只是擦伤而已，不会影响到工作的。不过，椎名，联繫秋月家了吗？」

「还没。虽然打了电话，但没有人接。」

夏目和母亲二人一起住。

听说母亲在服装类公司工作，相当忙碌。也许因此还没回家。

「我明白了。那我就陪她待到她醒来再说。」

「……对不起，桃香小姐工作本来也很忙的。」

「你不必道歉。这也是我身为秋月责编的工作。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希望你们能告诉我。」

「……」

你们，听到这一个词时，坐在我身旁的汐音猛然颤抖了一下。

在坐上救护车时，毕竟不能只将汐音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就带她过来了。但到了医院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也难怪的。

当时夏目为了保护汐音而摔落了楼梯。也许她因此受到了很大冲击吧。

不过——桃香小姐还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汐音会逃离我们身边——

「汐音。」

桃香小姐追问起自己的妹妹，

「听椎名说，秋月是为了保护汐音才摔下楼梯的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那是因为……」

「而且在事故发生之前，我还收到了椎名打来的找汐音你的电话吧？汐音真的从椎名和秋月身边逃开了？」

「……」

沉默。

汐音只能以此回应。她垂下头，眼眶里大颗的泪珠几近滴落。

——不行。

恐怕现在她是无法说明情况的。

「桃香小姐，能过来一下吗？」

「啊……怎、怎么了，椎名。」

我站起来，有点硬来地拉着桃香小姐的手臂走远了几步。

是的，就像要和汐音拉开距离一样。

我觉得，接下来的话还是别让汐音听见为好。

「哥哥！将桃子带到这种地方来是想干什么！？」

「不，不会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啦。别再装妹系角色了啦。」

我们来到医院入口附近的自动售卖机前面。这里离汐音身处的等候室有很长距离，我才鬆开了桃香小姐的手臂。

「是啊。现在也不是闹着玩的时候。既然椎名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不希望让汐音听见吧？」

「是的。今天我找桃香小姐商量过吧？说我收到了汐音的情书。」

「唔呒。所以你才接受汐音的邀约在车站前广场等她的吧？于是告白的结果如何？」

「那件事……结果变得挺麻烦了。」

「麻烦？」

「情书并不是汐音写的，而是夏目写的。」

「什——」

桃香小姐听完我的话吃了一惊，然后托着下巴开始了沉思。

「情书原来是秋月写的吗……也就是说，今天椎名你不是被汐音，而是被秋月邀约的？」

「对。我也是到达车站广场之后才发觉的。看来夏目太紧张，忘记在情书上署名了……」

「但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今天会跟汐音在一起？既然情书是秋月写的，汐音就应该不会来车站前广场啊……」

「那是因为……」

我一字一句地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桃香小姐。

我之前以为情书是汐音写的，结果就将她约到车站前广场见面了。

到来的汐音目击了我被夏目告白的情景。

「我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吧？」这句本来是对夏目说的话，却被本人听见了——

「……」

听完我的说明后，桃音小姐「……哈啊」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我总算弄明白了。之后目击秋月告白现场的汐音就立刻跑掉了。然后为了找到她，椎名你就给我拨了电话。」

「就是这样。多亏桃香小姐帮忙，我找到了汐音，但一看夏目出现，汐音又逃跑了……」

「于是就发生了意外——然后呢，椎名。你打算怎么办？」

「……我……」

我攥紧了一下拳头，组织起想说的话。

「我觉得，还是必须跟汐音说清楚。」

「唔呒。现在她应该有点受惊吓了。毕竟被你约出来却突然目击了秋月的告白现场。而且她也许……觉得自己被椎名拒绝了。还由于自己而导致秋月受伤。」

「幸好只是轻伤。不过还是必须跟汐音说清楚。」

「是啊。我也觉得那样是最好的。不过要怎么开口？椎名连自己已经知道汐音的心意这件事也要说出来吗？」

「汐音的心意……」

「我也一下子以为情书是汐音写的了。所以午间才会在咖啡厅说自己的见解。关于……『汐音应该是喜欢你的吧』这件事。」

「……」

对，问题现在才开始。

要解释来龙去脉，我该怎么开口？

即使情书是夏目送的，但我已经得知汐音的心意了。

乾脆佯装不知，巧妙地跟汐音解释这一经过？

不过，汐音的真正身份是桃音汐音。

实际上她的直觉很敏锐，头脑也很灵活。

那样就会察觉到我在撒谎——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

这一剎那，一副突然响起的童音使我和桃香小姐都哑口无言。

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芹泽汐音就站在那里。

至今她一直藏在我们视线的死角里。本应待在等候室的她，静静地走了出来。

「汐、汐音……！从什么时候……」

「老师……解释情书那件事时就在了。老师将夏目姐姐送给你的情书当成是我送的了吧？」

「那、那……」

「然后，姐姐就都说出来了吧？我是……怎么看待老师的，全部都……」

「汐音……」

桃香小姐只能沉默了。

十来秒。

沉重的沉默支配着现场十来秒后——

「拜託你了，姐姐。」

汐音轻声跟桃香小姐说。

那口吻，就像是忍耐着几近决堤的泪水一般——

「能让我，和老师两人单独聊一会吗？」

&

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鞦韆、话题、攀登架。寂静的公园里只有几副生鏽的游乐器材。由于已经很晚了，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

汐音选择在这里和我对话。

「……汐音。」

我平静地说出站在面前的少女的名字。

芹泽汐音。

对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作家伙伴。但是，她的表情却比平常都要僵硬。考虑到现在的情景，也不是不能理解。

汐音将我叫来这里的理由。

肯定是……

「……我总算明白了。」

汐音用某种不含感情的语气开口。

「没想到夏目姐姐竟然会用情书向老师告白，我一点都没注意到。而且，老师还将情书当成是我写的，对吧？」

「……对不起，汐音。」

「请不要道歉。倒不如说……该由我道歉才对。从车站前广场跑开，给老师你们添了麻烦，还让夏目姐姐受伤了……我真是个笨蛋呢。不过……」

说不定，这也是我该遭到的报应吧……

汐音自虐地说。

「报应？」

「是的。……还记得吗？之前去别墅时，我喝了酒跟老师撒娇撒得很厉害吧？……对不起。那是在骗人的。其实……我并没有喝酒。」

「……」

「然后第二天，我假装在海里遇溺了。然后老师救起了我。还给我人工呼吸……跟我接吻了。这次，一定是当时的报应吧。是我骗了老师和夏目姐姐的报应……」

「……」

为什么要做出那些演技？

我无法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为什么汐音要骗我，已经显而易见了。

她希望得到我的注意。

希望我能注意她的存在。

所以会装着喝醉酒跟我撒娇。会假装在海里遇溺而向我求救。

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而导致她这样做的原因，一定就是秋月夏目。

回想起来，出发到别墅那天，汐音目击了我和夏目两人在书店露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