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物部悠他们被终焉残渣困住的时候,物部深月也直面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旧文明废墟的尽头——那里和其他建筑物间有明显区别,圆锥状的巨大高塔并立于此。
塔的周边是广场,对面则立着白色的雾墙。
「唔……哈……哈……咕……」
重複着凌乱的呼吸,忍受着身上的痛楚,我——物部深月爬了起来。
塔的那边耸立着雾墙……前方是最后的不可知领域,这件事我通过终焉残渣的引导察觉到了。
但,在那之前……并立的塔前,有个阻碍我前进的敌人。
「那个」在我接近圆锥状的塔时会从雾中出现。在那瞬间,我注意到了。那个地方,应该是祭祀着「那个」的神殿,也就是圣域。
我的肌肤感受到了向我投来的敌意与怒吼,我理解了这里不是我能进入的场所。
但是要抵达雾那头的不可知领域,我就非要通过这个区域不可。
所以我和「那个」战斗了。和至今为止遇上的精神生命体中可能是最为强大的神灵——
「五闪神弓。」
我重新构筑因一瞬间的失神而消失了的架空武装,盯住阻挡着我的去路的敌人。
用简洁的表现方法的话,「那个」是巨人,巨神。
身高超过十米,全身都穿着庄严的装备。因为戴着头盔,我看不见那张脸。不,从缝隙间漏出的光芒来看,它应该没有内在,铠甲或许就是本体。
和之前战斗的神灵不同,它没有複数的手臂,手上拿的只有一柄巨大的枪。但,枪尖闪着光芒的这柄巨枪的破坏力,我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如果往后看的话,直到境界线为止被一直线挖去的旧文明的街道应该会映入眼帘吧。若是知晓那是神灵的一刺造成的,不论是谁都会战慄吧。
——被直击到的话,我的身体大概会连碎片都不剩吧。
只是受到攻击的余波就变成了这样。风之防壁与建筑物的外墙猛烈撞击,我就那么落到了地面上。
未被抵消的冲击让身体摇晃不稳,呕吐感涌了上来。
而阻挡着道路的巨神,现在正对着未离去的闯入者,再次瞄準枪尖。
看着这绝望的场面,我笑了。
「啊……真是太好了。」
我念出的,是安心的话语。我从心底感激这份「幸运」。
在最后阻挡着我的去路的,是这个精神生命体真是太好了。要是有一开始遇上的巨兽或是飞龙群在,我就没办法了吧。
当然,站在眼前的巨神,是和其它的完全不同格的强大的精神生命体。但是,儘管如此——如果是这个对手,我有胜算。
「最后的敌人……有人形,真是帮大忙了。」
我从架空武装中生成空气,以风飞到了空中。
紧接着,刚才我还站着的地方穿过一道炫目的光芒。
算上巨神的长臂和枪的长度,那也是在範围外的。但枪尖放出的光却冲破到被雾蒙住的地平线的彼方,把射线上的一切全部打飞。
「咕……简直就和莉莎同学一样呢。」
因为冲击波在空中翻来覆去的我苦笑着架起了弓。
「二之矢,焚夜灼光(night blaze)!!」
红色的热线之矢划破了白色的雾,命中了巨神的右肩。
——攻击没有穿过!
果然有可能啊,我确信了。
注意到这个现象,是和都同学一起与四臂神灵战斗的时候。因为目眩,瞄準地面的攻击偶然的命中了神灵,打飞了他的一只手。
明明对野兽姿态的精神生命体的攻击没有命中,对人型神灵的攻击却命中了——考虑了理由后,我便想到了这是因为废弃权能的存在。
废弃权能是通过干涉因果本身夺走人命的力量。
最极致的情况下,靠想像就能决定人的死,不过,当然的,我没有那种力量。
让渡给我的废弃权能,只有一丁点。但儘管如此,我确实有为了杀人而存在的权能。
如果完整的废弃权能能百分百的注定人的死,我有意识的发动权能来杀死他人的保证率大概是百分之几……不,大概都不到百分之一吧。
但,并不是零。只要不是零——有人的姿态的东西,就会不得不成为能被我杀死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眼前发生的就是这个现象。
不管是精神生命体,还是多么强大的神灵,有着人类的姿态,就伴随着能被我杀死的可能性。那样的话,不管可能性多低——
「三之矢——穿月虚空(Luer)!」
我向失去平衡的巨神追加攻击。
带着磷光的灰色箭矢让它胸口的一部分化作了尘埃。因为铠甲上开了个洞,内侧有血一般的红光喷了出来。
光如散弹一样射向周围,我在赤红之雨中拚死躲避着。
刚才那招是使被命中的物质发生连锁崩坏的攻击,但效果是有限的。就算通过废弃权能的影响让攻击产生效果,似乎也不可能简单的给予对方致命伤。
但是,这样一来,只要在杀死之前不停射击就行了。
调整好姿势的巨神用枪横着一扫。
光的斩击向我袭来。我在瞬间用最快速度加速,在一线之间迴避了攻击,但攻击裹挟的空气还是让我失去了平衡。
对着这样的我,巨神把枪摆成一字向下挥去。
已经来不及躲开了。那就迎击——我瞄準飞来的光斩,放出了上位元素构成的箭矢。
「四之矢……冰封阳灵(White Out)!!」
一瞬间夺取周围热度的极低温物质构成的箭矢从光斩中夺走了能量,在我身前生出了一道厚重的冰壁。
破坏力下降的斩击虽然打破了冰墙,但在命中我之前就消散了。
——我不会输的。一定会抵达的。哥哥,由我来守护。
在最后,为了消灭终焉残渣,必须有人牺牲。
变得能将诺因的权能运用自如的我知道的。寄宿在言语里的苍蓝,「定义之光」,只能抑制住会无限扩展的终焉残渣。
要消灭它,办法只有一个。把它封入人形容器,配合能操纵因果的废弃权能的力量「杀」了它。
终焉残渣,是拒绝「完全消失」的结块。那是,单纯为了活下去而丑陋的挣扎而已。现在,它也在我的体内,从影子里发着声音。我不想死,我还要活,它正在呻吟着。
因为吸收不可知领域,终焉残渣的浓度增加,要是普通人接受了的话一瞬间就会没了性命,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吧。
所以现在,能把大量终焉残渣封在体内的只有有着诺因的权能的人。不,就算有权能,一个人是否能承受下来我也不知道。
她——虚假的筱宫都无数次的诉说要我把终焉残渣让渡给她。她说自己替我死也没关係。
不过,当然的,这是为了迷惑我用的甜言蜜语吧。但如果她是真的都,就算那不是谎言。我也不会点头答应这件事。
要是她把所有的终焉残渣聚集在手上,应该会变成完整的第九灾厄。难以保证她还能维持现在的人格,或许连人的姿态都会丧失。那样的话就没了消灭终焉残渣的手段,所有的生物都会被夺去生命。
——所以,我来……!
躲避着巨神的激烈攻击,我不断放出箭矢。
不管有几次被打飞,有几次砸在地上,我都立刻站起架弓。
如果非要有人和终焉残渣一同死去,那就由我来。我不会让给别人的。
我不认为这是厄运。我自己,渴望着在这里结束我的性命。
因为,这之后的未来——对我来说是只有痛苦的东西而已。
现在我身上感受到的痛苦,肯定完全没法和那个相比吧。
第九灾厄被消灭的话,哥哥就会失去诺因的本能。但是就算那样,哥哥应该也会关照我,温柔的对待我吧。他应该会珍视我的。但正因如此,他或许会因为顾及到我,而变得无法表达自己真正的感情。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阻碍哥哥获得幸福。我希望哥哥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幸福。
——为此,不管什么事情……!
一道闪光从我边上划过,余波让我猛烈撞上了圆锥形的塔。
环绕着我的风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但我因此喘不上气来——咳嗽了之后,咳出的口水里混着血液。
但巨神依然满身疮痍。包裹着全身的铠甲到处支离破碎,炫目的光芒从中漏出。
咝唔唔唔唔——……
终于,巨神跪了下来,我蹬了一脚塔的墙壁,用最大的速度去抓住这个机会。
我从最近的距离瞄準了巨神的头部,搭上了上位元素的箭矢。
——这就结束了……!
「终之矢——天落流星(Last•Quark)!!」
射出的黑色箭矢打入巨神的头部——引起了一阵激烈的爆炸。
从巨神身上喷出了数道闪光。
光芒迷惑了我的视野,爆炸产生的冲击把我吹飞开去。
在染成纯白的世界中,我窥视到了化作红色粒子消失的巨神。
感受到地面的摇动和大气的震动,我醒了过来。
虽然似乎是只过了一会儿,但我失去了意识的样子。
我从凹凸不平的地面抬头看去,四处都是雾的漩涡。因为战斗受到破坏的建筑物散开飞在空中,耸立在神域对侧的雾也慢慢变薄。
从雾间,可以看到终焉残渣的黑暗。看到目标的不可知领域圆顶,我晃晃悠悠地站起。
我不知道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但是,阻碍我去路的东西不存在了这点是确实的。
「唔……还差……一点……」
意识朦胧,连生成架空武装也做不到了。
我挤出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靠近不可知领域。
——我死了的话,学生会长会交给谁接呢……
终点就在眼前后,我的脑袋里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差不多到了必须做圣诞活动企划的时候了……继任者会很辛苦呢。把副会长提拔上来也可以……不过如果莉莎同学能作为候选人参加竞选的话,各种方面都会让人安心的样子……
我试着想了想,没做完的事情意外的多。
——哥哥的生日也快到了呢……好想好好的给哥哥献上祝福啊。虽然趁有空的时候试做了蛋糕……不过已经没意义了呢。
怎么感觉,脸颊好热。视野模糊了。
但,我应该不会哭的啊。没什么好悲伤的。这是实现我自己的愿望啊——
不可知领域已经近在眼前了。
再往前几步,我就能伸手触碰到。我咽了口唾沫,润湿乾渴的喉咙。
来吧,给这份黑暗赋予形态。
盯着所有的光都无法穿越的黑暗,我吸了口气——往言语中附上诺因的光芒。
「你既是我,我既是你……你的名字,是物部深月。」
这么说着,我伸出左手。溢出苍蓝光芒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黑暗。
「故而——与我融为一体,与我一起死去。」
下一瞬间,我的视野和意识全都被纯黑涂满。
2
被雾笼罩的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城镇濒临崩坏。
到处都有龙捲,雾墙出现空洞后,海水正向内流动。
至今为止一直因被雾覆盖而看不见的不可知领域的圆顶,现在也能透过龙捲间的缝隙看到了。曾到处飞着精神生命体的天空也没了精神生命体。
筱宫都飞在我们的前方。目的地似乎是不可知领域。
通过万有斥力飞行的我确认大家跟在后面之后便向下方的亚特兰蒂斯废墟看去。
这周围尚未被海水浸没,但因为各处都有海水流入,这里迟早会沉入大海吧。
感觉到额头有违和感的我用手指抓了抓。虽然使用着万有斥力,但目前我的头上尚未长角。不过要是和筱宫都认真一战,我的身体会再次龙化,额头上会长出发着白光的角吧。
「——悠。」
被叫到名字的我把脸往右转去,缇娅正严肃地凝视着我。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