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巡邏艦隊

太平间。

这里安置着一名在痛苦中死去的男子──也是企图暗杀黎恩的人。

来到太平间的引路人看到男子，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神情。

「想用诅咒杀掉黎恩的点子，老实说是不坏。」

要是他能成功暗杀黎恩，引路人固然会有些遗憾，但依旧会感到开心。

结果却是失败收场。

由于酷酷力察觉到了危险，试图下毒的男子最后落得反遭毒杀的悲惨下场。

「不过，你是和黎恩有缘的存在。你的痛苦和绝望，都会极有效率地转化为我的食粮。」

引路人将手按在男子的额头上，男子的表情随即变得祥和许多。

由于引路人和黎恩的缘分过深，因此他若是遇上与黎恩毫无关係之人，吸收负面情绪的效率就会变得相当低落；反之，若是碰上与黎恩有缘之人，就能以胜于平时的效率加以吸收。

引路人像是在品尝美酒似地，享受着男子的情绪。

「这与毁灭了一颗行星的负面情绪相辅相成，真是一顿珍馐美馔。不晓得名字的孩子啊，你虽然一事无成，却成了我的粮食呢。」

引路人将力量恢複得更为强大，嘴角勾勒出新月般的弧度。

「这下力量已经恢複了大半，为了将黎恩推落地狱，我就再安排一手──不，再安排个两、三手作为保险吧。」

说到能将自己逼得如此苦不堪言的人物，黎恩还是第一个。

为此，引路人早已做好绝不轻忽怠慢的觉悟。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黎恩亲身体验过这个世界的种种地狱。

──由于轻忽大意的关係，自己迄今已经阴沟里翻船好几次了。

他也明白是因为过于小看黎恩，自己才会尝到这么多苦头。

「我要将黎恩的敌人们全数聚集起来。这得慎重行事──然后，总有一天要让他们击败黎恩！」

引路人发出了高亢的笑声，离开了太平间。

◇　◆　◇　◆　◇

帝国的宫殿。

宰相此时正在阅读来自军校的报告，并为此气愤不已。

周遭的部下们也是一副紧张的神情。

「──你们可知道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施用咒星毒，会受到什么样的裁罚？」

宰相虽然向部下们这么提问，但他本人自然是对裁罚的内容了若指掌。

问题在于，这次裁罚的对象是巴克里帮。

若是按照往例惩处，很可能会节外生枝。

得找出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妥协点才行。

「一般来说，应该会处以从家族中除名的罚则，但对于巴克里家来说，他们只要与其中一个家族进行切割就完事了。这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打击吧。」

巴克里家族看似是势单力薄的男爵家的集合组织，实际上却有着等同于公爵家的规模。

由于他们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男爵家族的群集势力，因此就算施以重惩，他们也只会像是蜥蜴一般断尾求生。

此举无法拿下巴克里家──无法摘下卡西米罗的项上人头。

巴克里家族为何能茁壮至此？究其原因，除了他们能稳定供应圣灵药之外，便是他们受到了上任皇帝和现任皇帝的宠溺。

他们透过上贡圣灵药的功绩接近皇帝陛下，之后也不吝给予种种支援，藉以获得皇帝陛下的青睐。拜此之赐，他们的罪行一次又一次地被一笔勾消。

待宰相有所察觉之际，巴克里家族的势力已经拓展得极为强大，即便看在宰相眼里，也已成了心腹大患。

（皇帝陛下的玩心也真是教人头疼。）

然而，若是为了公平正义而与巴克里家族决裂，却为帝国招来天大的麻烦，那也是宰相不乐见的情形。

巴克里家族的影响力就是如此强大。

「终究无法拿下卡西米罗的人头吗？」

「是的。况且与其处死卡西米罗，让他活着上缴圣灵药，恐怕更能为帝国带来利益。」

「真是投鼠忌器啊。」

宰相之所以会暗自期待黎恩的表现，也是因为他具备着打破眼下僵局的可能性。

若是动用帝国的力量，确实是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帝国本身实在过于巨大，一举一动都得花上大量的时间。

况且一旦有所行动，就难以临时喊停，因此不能轻举妄动。

其中一名部下报告起另一件事：

「宰相，军方以稀有金属稀缺的情况已获解决为由，提出将受到折损的正规舰队补充至编製数的要求。」

「军方真是尽提些不可能的要求啊。」

星际国家并非仅有帝国而已。

其接壤的国家──说是接壤，但其实距离极为遥远的诸多「邻国」，也和帝国多有贸易或是争斗。

理所当然地，那些被订为国境的地点都配置了军队，用以守护边疆。

这些驻军有时也会攻进邻国，夺走对方的土地。

拥有广大的领土，就象徵着帝国所拥有的国境多不胜数。也有不少国境总是时常处于战争的状态。

就算补给兵力，也只是代表这些兵力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稀有金属多用于製造舰艇等载具的核心零件。

虽说也能使用其他的金属作为替代，但因为性能差距过于悬殊，因此前线部队往往会要求配发以稀有金属打造的舰艇。

一听到黎恩将向军方兜售大量的稀有金属，他们便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要求高层补充兵力。

宰相浏览起近期战争的结果。

「各地都是屈居劣势呢。」

由于战场的数量实在太多，他实在无暇一一控管，只要整体局势略佔上风，就已经算是可接受的成果了。

部下指出了军方的问题点：

「虽说理由甚多，但无法有效运用资源，应当便是原因之一。毫无节制地扩增巡逻舰队，便会衍生出这样的问题。」

巡逻舰队──

这虽是守护帝国领土的重要舰队，但也有部分舰队的建制，是出于「用以收容任性的贵族子弟」这样的荒唐理由。

也有些贵族因为不想受人指使，于是在从军校毕业后，便立即空降为巡逻舰队的司令官。

还有些高层军人因为看不惯自己的竞争对手，便将对方贬入只有旧型装备的巡逻舰队。

总而言之，巡逻舰队的数量增加得太夸张了。

亦有部分的巡逻舰队叛离军方成了海盗，形成需要迅速解决的烫手山芋──但宰相实在是无暇为其筹备预算、人手和其他资源。

「都是些让人头痛的问题啊。就算要重新编製，也得花上大笔金钱──不对，应该说要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这不是用裁军两字就能解决的事，之后还得更新舰队的装备和调动人员。

说起来，遭受冷落的巡逻舰队着实不在少数，而这些舰队的士兵也没受过像样的训练。

没有定期接受训练的舰队，很快就会变成乌合之众，因此那些士兵也有重新进修的必要。

帝国的国力固然强大，却也没有足以整治这些疑难杂症的人手。

宰相亲自出马虽能解决此事，但他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已是分身乏术。

「好啦，这下该怎么办呢？」

面对堆积如山的问题，宰相不禁头痛不已。

◇　◆　◇　◆　◇

就在军校生活迈入第三年的时候。

虽说略嫌严厉，但我在这里的生活还是称得上相当惬意。

和一闪流的修行相比，军校生活根本算不上吃苦。

毋宁说，我几乎抽不出时间修练一闪流这点，才是一个大问题。

我虽然仍是有进行锻炼，好让技术不至于衰退，但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由于就寝和起床时间都有硬性规定，想趁着半夜偷溜出来也相当困难。

趁着还没到就寝时间，现在的我正在和同房的渥雷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虽然只是想打发时间，但这小子意外地挺能聊的。

这时聊到了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而让我感到在意的，是这位仁兄被分发到的单位。

「巡逻舰队？」

「是啊。我那个哥哥和我一样跑出了后宫，走上了从军之路。不过，正规舰队拒绝让他入队，于是他便被分发到了巡逻舰队。他一下部队就被任命为司令官，让他抱头叫苦呢。」

虽说正规舰队拒绝让皇族入队也是挺奇怪的事，但在帝国之中，皇族也是有等第之分的。几乎没有继承权可言的皇族可谓多如繁星──就和之前的渥雷斯一样。

把这些毫无实权的皇族放在身边也只会徒增麻烦，因此绝大多数的正规部队都不会让这类皇族入队。

即便没有权力，他们依旧有皇族身分，因此不能失了礼数。

由于姑且算是皇室成员，因此这些皇族一旦战死，负责人就得受到详细的审问和调查。

这与当事人的能力高低无关，纯粹是因为负面因素太多，才会导致他们遭受正规舰队拒绝的样子。

但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作法的意义。

若是被分发到正规舰队，那军人生涯确实可说是平步青云──但帝国是个常年打仗的国家。

即便在此时此刻，某处肯定也正在打仗吧。

由于国土过于宽广，因此平时都没什么感觉，但帝国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

所以一旦爆发战争，正规舰队就会被派至前线，说是与死亡为伍也不为过。

与之相较，巡逻舰队则是过着懒散的生活。

虽说军阶是没办法飞黄腾达，但我听说在那边的生活可说是随心所欲。

渥雷斯的哥哥也是皇族，因此待在巡逻舰队的他，肯定能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能当上巡逻舰队的司令官，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吧？」

我这么一说，渥雷斯顿时露出五味杂陈的神情。

「问题在于那是一支被弃之不顾的舰队啊。我哥哥【赛德礼克】被分发到的，是用约三十艘旧型舰艇拼凑而成的舰队喔。在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进行巡逻，可是会让人沮丧得提不起劲啊。」

「但要是让他死了也很麻烦吧？既然如此，在舰艇里无所事事就行啦。代我向他转达一句：『如果不需要工作的话，就好好享受人生吧。』」

听到我的劝谏，渥雷斯只是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低脖颈。

「舰艇内部既狭窄又骯髒，哪有放鬆的閑工夫啊。待在舰艇上的也儘是些不知为何而战、欲振乏力的一群士兵啊。」

看来是军队的贬官去处啊。

以公司的概念就是閑差──或者是窗边族（译注：源于日本公司文化，将不受重视的职员调至角落的位置，以不分配工作的形式磨耗其心神，等待该员自请离职。）那样吧？

这类巡逻舰队似乎膨胀得过于严重，使得许多舰队都处于恣意玩乐的状态。

对于这种情形，我只有「多而无用」这样的感想。不过，无论就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来说，星际国家的佔地都实在太大了。

帝国肯定也没空管理那些不重要的巡逻舰队。

话又说回来，这类不中用的巡逻舰队为什么会多成这样啊？

「我虽然不讨厌无用的浪费之举，但实在不能理解耽溺玩乐的舰队是怎么回事。」

渥雷斯仰望着天花板，道出了军方无心整顿的理由：

「这其中另有隐情啊。简单来说，军方也想要理出一块地方，用来收容那些被他们踹下舞台的竞争对手。这不只是单纯的贬官去处，也是用来折磨心神的职场。还有就是──军方想把贵族往巡逻舰队塞吧。」

「把贵族塞进巡逻舰队？」

「因为仗势欺人的贵族相当多啊。在军队里，这类人士的存在可是会害他们丧命的。既然终究还是得让他们当兵，不如就把他们塞去巡逻舰队当司令官──军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也因为如此，巡逻舰队的数量与日具增，而军方也没有多余的预算重新编製舰队，因此只能置之不理。」

渥雷斯的哥哥也是因为被视为麻烦的贵族，才会被塞到巡逻舰队啊。

「光是维持这种舰队的运作，就已经是一笔开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