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晉級典禮

──凯尔文邸•客厅

模拟战前一天，结束最后一次修练的我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在澡堂流一身汗也很麻烦，于是我只请艾斐尔稍微为我擦拭一下身子，接着就像昨晚一样立刻躺平。由于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地点是在客厅的沙发。

「妳就不能想一些正常的训练方式吗？连日被这样对待，就算是我也会死的。」

「这是最有效率的锻炼。人在性命危及时，便会超越自身极限进而获得成长。」

「妳真的是天使吗……」

今日的修练比昨天更加严苛。我得一面施展大风魔神镰，一面迴避玫璐妃娜的猛攻，并用大镰精準地抵销她发动的魔法。万一怠于注意脚边，利用青魔法创造出来的拘束之冰便会悄然而至。除此之外，艾斐尔还会从远方发动射击，而且是毫不留情的认真箭击。真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能使出多头火龙与第八龙头了。话虽如此，要是只将注意力摆在艾斐尔身上，又会被玫璐妃娜趁虚而入，就连并列思考也忙得不可开交。

『真要射击的话就认真来。不要紧，一点小伤靠玫璐的魔法就能治好！』

真想给半天前得意忘形地夸下海口的自己痛揍一拳。多亏如此，我浑身上下都满是烫伤及冻伤。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会自己治好伤口！

「所以说，我不就像这样同时用糖果与鞭子来教育你吗？呼……好，再来是左耳。」

「好像可以释怀，又好像不能释怀……」

若地狱般的锻炼是鞭子，那此刻这状况就是糖果了吧。我现在正躺在玫璐妃娜的大腿上，请她帮忙掏耳朵。虽然单就掏耳朵的技术根本不及艾斐尔一根脚趾的程度，却不可思议地让人心情平静，真不甘心。

「多少被疗愈了吧？」

「……这个嘛，嗯。」

「那就太好了。」

因为这点小事就原谅对方，难不成我其实很好哄？

「话说回来，莎拉他们真教人吃惊呢。」

「嗯？哦，妳是说进化的事啊。确实没想到她会变得那么强。」

「不，我是指他们在迷宫打倒的那只怪物。」

怪物？是指今天午餐端上桌的那只白狼吗？从克洛索的保管箱内拿出来时，那尺寸确实大得惊人。而且极尽美味，让人讚不绝口。

「那是我前一任神于世界各地创造的其中一柱神柱。没想到祂居然会被打败……」

「……那把祂打败岂不是很不妙吗？」

而且话题的方向性也和我预料中不同。

「会不妙吗？我觉得很美味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把祂吃了也大有问题吧！」

「没问题的。前任似乎企图利用神柱为非作歹，于是才会遭到免职。到我这一代，神柱本身几乎已经丧失功能。既然如此，还不如成为您的粮食反而更有益处。这回恐怕是莎拉触碰到了神柱吧。因为神柱表面上的任务，便是在紧急时刻驱除恶魔与魔王。」

「所以神柱才会产生反应啊。那么妳的前任究竟暗怀什么鬼胎？失去理智打算毁灭世界吗？」

「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呢？呼……好，这边也结束了。」

敷衍过去了呢。我从玫璐妃娜腿上抬起头来，并于沙发坐直。

「难不成与昨天那件事有关？妳当时这么说了吧──」

昨天，开始和玫璐妃娜修练前我们曾有过一段对话。当时她罕见地流露出严肃的氛围。

『前几天与您战斗过的、名叫库莱夫的男人，真的自称为转生者吗？』

「当时我告诉妳『库莱夫确实是这么对我说的』。而妳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不是相当惊讶吗？」

「没有这回──」

「妳以为我们相处几个月了？玫璐妳惊讶的表情很罕见，所以我立刻就能辨别出来。」

「……您明明老是少根筋的样子，对于这种事情却格外敏锐呢。」

玫璐妃娜扬起一抹苦笑。

「我本来是儘可能不想把诸神的各种内幕告诉你的……」

「可以的话，我想听。」

就这样去睡觉，教人怎么睡得着？

「唉，真拿您没辙。召唤异世界人与转生召唤，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我先前已经解释过了吧？」

「嗯，转生召唤莉欧之前已经听过了。这又有什么关联？」

「除了柯蕾特透过加护进行的正规召唤之外，还有极少数异世界人误闯这世界的案例。若用您那世界的语言来比喻，称之为『神隐』应该较为恰当吧。有时是出自于意外，有时则是基于偶然，原因千奇百种。居住于这世界的异世界人，几乎都是属于后者的迷途之人。」

确实，相较于众人对异世界人的认知度，能进行召唤的巫女人数实在过于稀少。托勒杰椿大人的祖先也是一样吗？

「不过转生召唤却无一例外，毫无疑问是经由转生神执行的。实际上，召唤莉欧那时，我也透过部下将力量输送了过去。」

「……库莱夫转生时，玫璐妳没有介入吗？」

「没错。」

「会不会是被免职的前任转生神使用了力量？」

「前任已经力量尽失，而且也早已消失了。再加上能施展转生之力的人，唯独我这名现任转生神。之所以时不时会离开您身边，主要原因便是如此。毕竟部下能办到的事有限。」

原来玫璐妃娜老师有在工作啊──从她平时游手好闲的模样实在难以想像。

「……您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我怎么会在谈论严肃话题时想那种事。」

不成不成，疲劳过度导致我被深夜的兴奋情绪影响了。得用胆识技能维持表情才行。不过说真的，库莱夫实在是谜团重重。若当时我没有失手，就能好好调查了……

「虽说也有可能是前任时代的转生者至今仍存活世上，但机率极低。儘管难以置信，但或许有除了我以外的人获得了转生之力。」

「原来如此。而玫璐妳跟在我身边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吧？」

「不，我纯粹只是自己想来而已。因为很好玩。」

只见玫璐妃娜挥挥手说道「没这回事」，一脸认真地否定了。这事不是很严重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您就别放在心上了──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对吧？」

「没错。总而言之，特莱申与杰拉尔的仇敌列贾帝国相当可疑。东大陆很少听说列贾帝国的相关情报，或许有必要前往情报最多的迪拉密斯一趟。既然如此，明天先和巫女柯蕾特套点交情或许比较好。不对，反倒是迪拉密斯也不能排除嫌疑──」

糟糕。用脑过度，脑部的糖分不足了。

「反正作战计画已经拟定完毕，看来还是跟在您身边比较妥当……就我个人的立场亦是如此。」

「对了，由玫璐妃娜妳去问柯蕾特不是更快吗？明天就问如何？」

「我忘了说，明天我会待在您的魔力内。」

「啊，也对。迪拉密斯相关人员在场的情况下，有转生神玫璐在，确实各方面都很不妥。」

若是直属巫女柯蕾特，也许看到玫璐妃娜的瞬间一眼便会察觉。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其实那女孩有点异常。」

「──？」

这是什么意思？当我还满腹疑惑时，客厅门扉猛然敞开了──各位，麻烦安静点开门好吗？否则总有一天门会坏掉的。

「凯尔文！我们去喝一杯，预祝明天的祭典吧！」

「王啊！今晚喝个通宵吧！」

「耶──！」

「抱歉，凯尔哥。我实在阻止不了他们……」

琉珈乘坐于微醺的杰拉尔肩上，不知为何情绪高涨到最高点的莎拉，抓着莉欧的腰际把她拖了过来。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蕩蕩闯进房间。啊，艾斐尔及克洛索也静静地尾随在后。

「哎呀哎呀，要适可而止才行唷。」

「我现在非常困耶……」

深知就算这么说他们也听不进去的我，挤出仅存的一丁点力量，对自己施展了清风。

◇　　　◇　　　◇

──前往精灵歌亭途中

「各位路上小心。」

把留守宅邸的任务交给依莉之后，我被莎拉等人半强迫地带往精灵歌亭的酒馆。话虽如此，修练的疲惫感不可能轻易痊癒，于是我只好再次用黑杖当作支撑迈步前进。身为S级冒险者总不能露出这副丑态，于是走出宅邸庭院之后，我便请艾斐尔借我肩膀。如此一来，看起来就会像是经历惊险万分的激战过后光荣负伤的样子……大概吧。

「莎拉，瞧妳这么兴緻高昂，妳不是酒量很差吗……？」

「我不会喝啊，但我最喜欢大肆庆祝的气氛了！」

而妳每次都会在那种气氛的助长下喝个烂醉，害我陷入危机当中。

「明天明明是很重要的日子，真抱歉，凯尔哥。凭我现在的力量实在无法阻止莎拉姐……」

「那个，我本来听说是要聚餐……要开庆祝会的话不能选今天喔。」

艾斐尔、莉欧，妳们俩是这里最后的良心了。坦白说，这种状态下喝酒的话，我肯定会当场不支倒地。

「妳们两个在胡说什么啊！正因为是重要的日子，才要像这样提振士气啊！」

「唔嗯！今天还滴酒未沾的老夫，也要尽情享乐一番！」

「唔嗯！我也好期待唷～」

杰拉尔，你不是已经喝好几杯了吗？乘坐于杰拉尔肩上的琉珈也开心地模仿他的口吻，但声调听起来有点诡异，简直就像喝醉了似的──

「喂，杰拉尔。你该不会让琉珈喝了酒吧？」

「老夫怎么可能让最重要的琉珈喝酒呢？她好像吃了一点艾斐尔烤的含酒磅蛋糕，之后就一直是这副德性。」

「万分抱歉，这是我的失误。琉珈好像把我摆在厨房桌上的试作品吃下去了……她那样子实在无法工作，于是我便按照杰拉尔先生的提议，让他带琉珈出门。」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是蛋糕内含的酒精，量应该不大。要好好照顾她喔。」

「老夫知道。等琉珈开始打盹时就会送她回去的。」

既然有视琉珈如心肝宝贝的杰拉尔在，就可以放心了。我最好还是一边在艾斐尔身旁监视莎拉，一边老实待着吧。不过我的心愿从来没有一次成真。

「您啊，听说精灵歌亭有传说中的料理『咖哩』，是真的吗！？」

……我的心愿从来没有一次成真。

◇　　　◇　　　◇

──精灵歌亭•酒馆

「克莱儿──！我们来啰──！」

精灵歌亭旅馆，对我们而言是如同宅邸一般熟悉的场所。在我们眼里看来那里宛如老家，因此莎拉对待克莱儿的态度就好比老家的母亲一般。我也一样，其他成员似乎也会频繁造访此处。

「哦，来了啊。等你们很久啰！小凯尔，你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冒险回来罢了。」

总算把最惊险的疑问敷衍过去了。话说回来，克莱儿小姐那浑厚有力的嗓音还真是一如既往。

「给妳，克莱儿！这些全是我拿出真本事钓来的！」

莎拉从她揹在身上的袋子中，拿出了新鲜的海鲜。离开宅邸时，我就一直很在意那里头究竟装了什么。看样子是送给克莱儿小姐的土产。

「哦，还活蹦乱跳的呢。每次都麻烦妳了，莎拉。」

「没关係啦，反正钓太多我们家也处理不……完，但毕竟我们受过克莱儿妳很多关照！」

刚才莎拉瞄了玫璐妃娜一眼呢。不过她本人倒是毫不介意。

「既然如此，我也拿出真本事来处理这些海鲜吧！小艾斐尔，来帮我一把！」

「是。主人，我去去就来。」

「嗯，麻烦儘快回来……」

我就这么目送克莱儿小姐与艾斐尔的身影消失于厨房。啊啊，现场仅存的良心──

「原来如此，她打算煮海鲜咖哩是吧。」

我觉得不是。

「喂──凯尔文，你们的座位在这里哦！」

「啊，乌鲁德先生。」

招手邀请我们的人是乌鲁德先生。我鲜少在精灵歌亭碰见他，看来今天是他难得来酒馆饮酒的日子。而且乌鲁德先生似乎知道我会造访。仔细环顾四周，发现还有许多熟稔的冒险者也在场。

「凯尔哥，他说座位在那里。走吧？」

「喂喂，用不着这么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