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階主管真命苦

到了隔天早上，我们来到了这座城镇的冒险者公会。

这栋与卡列利那的冒险者公会相较小了一些的建筑物里，从一大早就很吵闹。

我向身旁的冒险者搭话道：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嗯？你是刚来到这座城镇的吗……唔哦，你带了只很大的狼耶，连小小的龙都有。」

说完话并转头望向我的冒险者，看到绯尔和小多拉后吃了一惊。

「牠们都是我的从魔。」

「你是驯魔师吗？还真罕见。呃，对了对了，会这么吵闹是因为禁止大家进入南方森林的缘故。」

据这位冒险者所言，冒险者公会得知几支进入南方森林的冒险者队伍尚未回到城镇，就派遣刚好在城镇里的B级冒险者队伍前去森林调查。

接着到了今天早上城门开启时，那支B级冒险者队伍就冲进了冒险者公会进行报告，在南方森林里似乎有叫做暴君森林蟒蛇的蛇型魔物出没。

暴君森林蟒蛇虽然是蛇类魔物，但没有毒，体型巨大与食量大为其特徵；据说这种魔物出没于森林后，不管是魔物还是其他生物通通都会消失蹤影。

从这点来想，那几支进入南方森林后尚未归还的冒险者队伍成员们，十之八九是被吃掉了。

「不过，还真亏前去调查此事的冒险者们能回得来呢。」

从这情报来看，如果遇到暴君森林蟒蛇，感觉很有可能被牠吃掉。

「哦，那些冒险者的运气很好，因为他们看到的好像是尾巴。听说他们看到尾巴后深觉不妙，就飞奔回城镇了。」

原来如此。

不过，大只的蛇类魔物啊。

该说有缘吗？一下子是绯尔抓到，一下子又在迷宫里遇到，所以我也看过几种大只的蛇类魔物，而那个叫做暴君森林蟒蛇的蛇是有多大啊？

我心想这种时候问最年长的绯尔最快，于是以念话向绯尔问道：

『绯尔，你知道暴君森林蟒蛇吗？』

『嗯，当然知道。那种货色呢，是只有块头大，但脑袋很笨的蛇。』

用「那种货色」称呼，还说牠脑袋很笨，绯尔也讲得真过分。

『牠是不明白与吾之间的力量差距，一看到吾就想吃了吾的蠢货。』

『我之前也有碰过那种魔物耶。牠打算吃掉我，我一气之下就以雷魔法缠绕于身，在牠的肚子上开了个洞，但牠没死，满身是血地逃走，我就放过牠了。』

看来不只是绯尔，小多拉也知道暴君森林蟒蛇。

不过挨了小多拉以魔法缠绕于身的撞击，在胴体上开了洞却还能活着，这生命力不得了啊。

『唔，多拉也知道啊，那家伙确实很耐打。』

绯尔看到对方打算吃了自己，当然立刻打倒了牠，但牠纵使被砍下了头，身体也持续抽动了一阵子。

『猎那种货色没什么用，牠的肉既硬又腥，根本难以下咽。』

绯尔说完后皱着眉头。

『绯尔你有吃过牠哦。我放过牠后，想着「难得有这个机会，应该要杀了牠后吃牠的肉才对，真吃亏」，但既然是难吃的肉，没去吃才是对的呢。』

『嗯，那么难吃的肉可少见得很，你没吃牠是正确的。』

可是绯尔啊，既然你知道牠难吃，就代表你姑且有试过味道对吧。

绯尔之前也吃过有毒的东西，牠意外地很有挑战精神呢。

哎，先不说这个，公会里也闹哄哄的，说不定改天再来比较好。

就在我这么想时……

「啊──！！」

有个顶着条码头的驼背大叔指着我大叫，他看起来像是个疲惫的上班族。

「你你你你你，你是穆寇达先生对吧！？」

条码头大叔边说边向我小跑步过来。

「咦？是、是的，我就是穆寇达……」

「太好啦！得救了──！神明没有捨弃我啊───」

如此叫道的条码头大叔不知为何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把我带走了。

◇　◇　◇　◇　◇

条码头大叔带我来到一间房间。

从他请我坐下的椅子和家具来看，这里似乎是分会长室。

那就是说……

「来正式自我介绍，我是在赫希菲尔德的冒险者公会担任分会长的以撒•谢尔文，请多多指教。」

看来这位条码头大叔是这里的冒险者公会的分会长。

至今为止的冒险者公会分会长都是从冒险者升上来的，但他的气质不像那样，所以完全看不出他是分会长。

「哦，您好，我是穆寇达。」

我一说完，条码头大叔即以撒先生便笑咪咪的。

「您是S级冒险者穆寇达先生对吧？我知道的。您身后的是您的从魔芬里尔与妖精龙吗？还有史莱姆……」

「史莱姆史伊在这里。」

我轻拍皮革包，本来在睡觉的史伊就缓缓爬出来了。

『主人──吃饭了吗──？』

『还没还没，你可以继续睡哦。』

『不不──史伊要起来──』

史伊说完就坐在我的大腿上。

「嗯嗯，您的从魔看来也很有精神。那么我想立刻发委託给您，这是件紧急案件，请您务必去讨伐出没于南方森林的暴君森林蟒蛇！」

果然要说这件事啊。

可是，绯尔不愿意耶。

我瞄了一下绯尔，牠就如我所想，摆着一张臭脸。

『驳回。』

「哦哦，芬里尔真的会说话呢。是说，驳回？为什么！？」

『因为牠很难吃。』

「很难吃？暴君森林蟒蛇的肉怎么能吃呢？牠的肉虽然不能吃，但皮和牙齿是可以卖到高价的素材哦！如何，有兴趣吧？」

『一点都没有。既然不能吃，去对付那种蠢货只会让吾觉得麻烦。』

以撒先生拚命想引起绯尔的兴趣，但牠无动于衷，说完这句话后，就把头转向旁边。

小多拉也是，从一开始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感觉牠看了以撒先生着急的样子后，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怎、怎么这样！穆寇达先生，拜託您了～！这样下去的话，我会被骂的──！」

以撒先生将说服的对象从绯尔转向我，他抓着我的肩膀，像是要攀在我身上似的，毫不在乎隔在我和他之间的桌子。

「求求您了──！请您务必接下委託──！」

「喂──呃，您的脸靠太近了，稍微冷静下来吧，好不好！」

我设法将以撒先生推回去，让他镇静下来。

听以撒先生说完后，我也明白他为何会这么着急了。

若维持现况，将这座城镇作为据点的冒险者会不断抗议；其他的冒险者得知能赚钱的地方变少，也会转移至其他城镇。

如果冒险者变少了，就会轮到要请冒险者进行护卫等工作的商人抗议，而且又关係到城镇的防卫，居民们也会表示难以安心。

这样的声音要是变大了，在最坏的情况下，领主有可能会出面。

以撒先生低头阐述着这些事情。我将他的身影，与受到众人责备而疲惫不堪、身上带着哀愁味的中阶主管白领族重叠在一起。

「再说，为何只有我被骂？太没道理了，我根本不想当分会长的说……」

「喔。」

大概是基于日本人的性情，我敷衍地回覆了一下，之后以撒先生就开始大吐苦水了。或许不应该回应的。

「您愿意听我说吗？从我的名字就可以明白，我好歹出身于贵族，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男爵家。但由于我是四男，不可能继承到家督，只好离开家里靠自己赚钱过活。然后呢……」

将以撒先生交杂抱怨的长篇大论概括起来，就是以下所述：

由于以撒先生是男爵家的四男，他曾就读于贵族与富商子弟通学的学校。

学校里自然有魔法与剑术的课程，专精于此的学生之中有许多人很快地就决定了就职之处。

然而以撒先生既不擅长魔法，剑术之类的动武之事更是不拿手。

他理所当然在求学的过程中，尚未决定好就职所在。

既然如此，他考虑去当个文官，然而自己的成绩只算得上中等，没有特别亮眼之处，能否当上文官都很难说。

于是以撒先生就思考着怎样的地方能让自己成功就职，而且薪水还过得去。

他各方搜寻的结果，就是冒险者公会。

当时公会的员工人数不足（现在好像也是），以撒先生认为自己的成绩虽然只有中等，但他从学校毕业且会读写算数，或许会受到重用。

以撒先生的想法正中红心，他受到这个国家的冒险者公会高层的重用，没有多久就出人头地了。

即使他本身没有出人头地的慾望。

于是以撒先生在28岁，不到而立之年就担任了分会长。

然而他的苦恼便由此而生。

由于以撒先生是从学校毕业，在工作上比起其他员工表现更好。

举例来说，像是文书作业与事务管理，他都可以办理得有条不紊。

分会长这个职位经常由冒险者升上来担任，这种分会长在这方面与以撒先生是没得比的。

高层人员注意到这点后，便决定让以撒先生前往有着许多问题的冒险者公会担任分会长。

以撒先生28岁就当到分会长，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在当时的城镇里担任分会长时，大约在3年之内，转调到别的城镇的人事命令就下来了。

以撒先生转调过去后，那里的冒险者公会任何帐务都处理得非常随便，于是他花了2年拚命整顿那间冒险者公会，接着又收到叫他再度转调到别的城镇的人事命令。

这样的情形重複了好几次，以撒先生说这座赫希菲尔德镇是他当上分会长后坐镇的第4座城镇。

「穆寇达先生，我啊，才37岁哦。」

「咦？」

真的假的？

以37岁而言，有点……特别是头顶的部分实在是……

我不禁将目光移至以撒先生的条码头。

「您觉得我的岁数应该还要更大对吧，我知道的，毕竟我的头是这副德行……可是呢，几年前我的头髮本来是还很浓密的哦。我经常劳心伤神，等到我发觉时，就变成了这样……呜呜。」

冒险者公会对于员工来说，原来是黑到发亮的黑心企业啊……

是说也有这种情况限定于以撒先生的感觉呢。

这不就是得到了有能力的部下，结果把他操过头的情况吗？

「……欸，穆寇达先生，我现在可以辞职吧？」

以撒先生，不要一脸疲惫地问我这种事好吗？

「我确实、确实是有拿到还不差的薪水，毕竟是分会长嘛。可是、可是呢，却没有半点花薪水的时间啊。也因为这样，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认识女性，到现在都还是单身哦！在我认识的人里，到了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人，顶多只有将身心奉献给教会的神官而已。」

37岁，单身。

只是这样，就有种仿如遇到同志般的感受。

我比较年轻，不过考量到这个世界的适婚期，光是37岁单身就令我涌起莫名的亲切感。

能不能帮以撒先生想点办法呢？

『吶，绯尔、小多拉、史伊。』

『……唔，怎么？你们讲完了吗？』

『唔呀……唔唔，说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