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在过去第二代泰坦尼亚无地藩王努利曾如此冷淡地评价过一族的大本营天城
「浮在宇宙中的纸老虎」
之后经过二百年虽然规模缩小了但对超大战舰「黑太子」号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和褚士朗·泰坦尼亚两公爵也有差不多相同的看法。
「巨舰大炮也有其限度。如果敌军脱离了主炮射程它也就到此为止而考虑到机动性它反而会妨碍战术的展开。」
亚历亚伯特曾这么说过而褚士朗则重複着他的讽刺论调。
「失去了右爪大趾的狼五十头小羊也能将它围攻打倒。」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它的一部分机能停止运转整艘巨舰也就百无一用。
实际上这样说的不仅是他们两个甚至将强大破坏力视为最高价值观的哲力胥也如此说
「重要的是舰队总体的破坏力而非单舰的。我所需要的只是我自己的勇气和战术。」
虽然没有在模仿年长的几位但伊德里斯也曾经挖苦过。
「在凯旋游行的时候它应该挺讨观众的喜欢。他们高兴的程度一定堪比它巨大的个头。」
伊德里斯儘管曾有如此言论但这次「天城事变」中他还是準备搭乘「黑太子」号。这是由于他在战术上被逼上绝路于是他考虑通过单舰的破坏力求活。在乱战混战之中它究竟能发挥何种程度的破坏力伊德里斯实际上也不确定但事已至此他有必要将作为总指挥官的意志和觉悟有形地表现出来。
这些想法在他们的个性之上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军事上的合理性」「减少己方的损失增加敌方的损伤」藉由胜利确保泰坦尼亚的利益。
但拉德摩兹不同。他的确想赢但己方无论为此受到多少损伤他都不在乎。玉石俱焚这既不是战略也不是战术。
拉德摩兹乘「黑太子」号出击是由于藩王亚术曼的许可。亚术曼为何将令旨给了拉德摩兹而非伊德里斯就算不是伊德里斯也很难理解。
这样一来现状会变成什么样应该守护在天城外围的舰队基本都已经溃灭其中三分之一是由「黑太子」破坏的真是荒唐至极。
「在我们正远离天城战斗的时候拉德摩兹却把持黑太子号把剑抵上了天城的咽喉。出去的时候是己方回来时却成了敌人」
法尔密狠狠踢了一脚地板。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狡猾大意了。」
褚士朗轻轻将手臂抱在胸前。
「法尔密子爵大意的是我而非卿。我也是相当天真啊竟然被拉德摩兹之辈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亚历亚伯特健在那是否还会发展到如今这状况呢。不亚历亚伯特是正统的军事家对拉德摩兹非常识的行动他也说不定会和褚士朗一样受到意外的冲击。但在这之后他和拉德摩兹交战时应该会灵活自在刚柔相济地驱使各种战术吧。
话说回来拉德摩兹真的理解他所作所为的含义吗讽刺的是褚士朗和伊德里斯对拉德摩兹的评价是一致的。拉德摩兹绝对不可能被选定为下一任藩王。
「亚历亚伯特、哲力胥、伊德里斯还有我自己。结果四个人都各自被藩王的权威和泰坦尼亚的历史束缚着。名誉还有传统之类带来的沉重还是无法忘记。但拉德摩兹不同。他能毫不在意地将这一切踩在脚下踏过。」
「也就是说拉德摩兹男爵能将炮口对準他的亲兄长是这么回事吧。」
这里还有一个对拉德摩兹评价极低的人。方修利在尽最大努力老实做人但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这和外人没关係」
虽然法尔密如此回答但褚士朗还是嘴角上挂着苦笑接下了话题。
「没错。而且恐怕藩王也是。」
「恐怕」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内部是怎么回事」
法尔密倾吐着他的恼怒。
「嗯那个实际上啊褚士朗公我觉得您来当这个藩王是最好的。」
方修利继续说着多余的话。
「伊德里斯公虽然并非无能但怎么看都觉得危险。如果您当上藩王政情就能安定下来想必不少人也会支持您吧……虽然我这种人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感谢您的美意但我没打算当藩王。」
「虽然知道您会这样说但恕我直言亚历亚伯特公已经不在了。」
法尔密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褚士朗的脸还是说不出话来。褚士朗没有责备方修利的多嘴但他的表情也并不带着余裕只是用带着阴影的视线瞬间一瞥。
「伊德里斯比我强。」
「能告诉我是在哪一点上吗」
「他爱着泰坦尼亚。」
褚士朗整个身子转过来朝向方修利以一种奇怪的表情对他微笑着。
「我从小就跟我出生成长的环境合不来。成人之后儘管一直在思考追问为什么泰坦尼亚是特别的为何他人会服从于泰坦尼亚一族可是都没有让人满意的答案。渐渐地我开始讨厌泰坦尼亚想过上和它无缘的生活……罢了这话只会污了卿的耳朵吧。」
褚士朗不再说话方修则暧昧地点着头沉默着。而不止从大局出发从个人角度也对拉德摩兹厌恶至极的法尔密却没有沉默。
「如果是藩王把黑太子的指挥权交给拉德摩兹那简直是让食肉恐龙手持青龙刀。」
「你认为是藩王这样做的」
「伊德里斯公对两个弟弟抱着完全相反的感情。他宠爱赛尔法对拉德摩兹却从根本上厌恶。我无论如何都不信他会让拉德摩兹指挥黑太子号。」
褚士朗稍微耸耸肩。
「弟弟对冷淡兄长的反抗——就算是这样也过头了。黑太子的指挥权应该确实不是伊德里斯授予的。」
单从屏幕上看讽刺地说「黑太子」号就像在极近的距离守护着天城一样。但实际上天城完全被收入它的射程内同时来自远方的救援也被排除天城全体已经事实上沦为人质。虽然不知道是否能长久持续但现在支配宇宙的人是拉德摩兹。
「现在黑太子号正瞄準天城。藩王可还在那里啊。」
「他是打算到关键时刻连藩王也打飞吗。」
「恩将仇报还真是他做得出的事。」
法尔密这样说。对拉德摩兹从根本上的厌恶在这一点上他和伊德里斯的心情完全相同。
在两光秒远的地方「黑太子」号在宇宙空间中傲然睥睨天城以及下方的瓦尔达那帝国本星。正所谓二重的下克上这一事实如果让哈鲁夏六世知道了他说不定会难受欲死。
拉德摩兹坐在司令长官席就像以「傲然」为题的雕像一样纹丝不动突然他向一个士官询问时间。
「刚过三十分钟。」
「嗯那就稍微给他们报下时吧。」
拉德摩兹脸上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用副炮朝着天盖连射。六门炮齐射六发。」
士官们都被冻结了。
「但是别往一个地方集中打。目的并不是破坏天盖。就给天城的平民看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吧。」
「男、男爵阁下……」
「不用慌张这群胆小鬼。不是说了就报个时嘛。把功率限制到最小。」
士官们纷纷发出筋疲力竭的叹息。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气氛还能如此阴郁的司令部在历史上也属罕见。
「第一副炮六门瞄準完毕。」
「齐射」
如此这般天城中的平民目击到了六束光线在头顶炸裂三层天盖出现龟裂的光景。
II
「一般居住区陷入恐慌」
悲痛的报告传至伊德里斯面前。总指挥室中人人脸色苍白宛若幽灵。
「通向民用港口的道路已经挤满车辆。因为有太多车辆逆行到处都有事故发生……」
往监视器上看其中一幅画面被互相推搡叫嚷的群众佔据。在它旁边的监视器里则是翻倒在路面上的地上车上面冒着火焰和白烟抱着孩子的女性一边哭一边从旁跑过。
「紧急防空洞也挤满了群众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如果天城被整个打下来那躲进防空设施也没用。」
伊德里斯端整的嘴角扭曲了。
「说不定狄奥多拉那家伙也正往防空洞里逃呢。」
那个爱搞阴谋又狡猾的狄奥多拉·泰坦尼亚伯爵夫人现在也正怀揣着塞进宝石和现金的小包和慌乱的群众一起尝试着逃离。想像着这样的光景伊德里斯的心情稍微变得痛快了一些。但这想像实在显得他器量太小伊德里斯摇摇头将它驱逐出脑海。
「在平民居住区发布戒严令。任命宪兵队长为戒严司令官。我专注于同外敌的战斗。」
外敌弟弟是外敌吗。伊德里斯不禁要失笑但还是艰难地忍住了。无论如何那家伙正将「黑太子」号的炮口对準天城。
一般居住区的人们在不安和恐怖构筑的井底四处奔走寻求着一线光明。首饰店的橱窗脆响着被打碎宪兵的鸣枪示警音量刺耳。到这时候儘管有些人做出抢劫逃窜的行为但导致它的比起对物质的慾望更多是绝望后歇斯底里的结果。
避难群众一边四下奔逃一边还急切地与人交谈着。
「天城的舰队难、难道是全灭了」
「不可能吧。」
「可那不是让人随便打吗」
「说到底黑太子号为什么会攻击天城」
「难不成是被敌人反抢了」
持枪的宪兵大声斥责。
「各位请安静传播流言蜚语者将按照秩序维持法予以拘捕」
一般来说事态会就此陷入沉默但这次的事态却是前所未有。
「那你们好歹再加把劲啊。对没拿着武器的对手就耀武扬威起来了。」
音量虽然小但反抗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宪兵一离开现场合唱便又立即开始。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褚士朗公领兵开进天城你会怎么办」
「我也毫无办法啊。在事态平息下来之前会一直待在家里吧。」
「我是十分的欢迎。褚士朗公那是正经人情况总比现在要好不少。」
「别说不负责任的话。伊德里斯公又怎么办」
「不负责任的是伊德里斯公才对吧。他究竟打算今后怎么办至少放点电视广播什么的也好啊。」
庶民们充分享受着言论自由但到现在都还勉勉强强守着一条界线不曾跨过。事到如今批判藩王亚术曼的声音仍未出现。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他仍是人们畏惧的对象这一点是不变的人们自然不会开口批判他。
这时候倒霉的就是伊德里斯。他和亚历亚伯特以及褚士朗无用地对立把那两人驱赶至边境被反击招致武力冲突将平民暴露于死亡的危险中。表面上他是天城的司政官责任不就是该他来背到底吗。
伊德里斯正想大声喊「我做了什么」。当然如今的事态他有一半责任这个不能否定。对其他三位公爵包括已经去世的亚历亚伯特和哲力胥他的攻击性过剩难免招致孤立。如果有人说这是人德有亏的结果那也确是如此。
而对藩王亚术曼伊德里斯难以理解的地方虽然也不少但尤其让他感到困惑不满的是藩王命令拉德摩兹指挥「黑太子」号一事。拉德摩兹不仅给己方造成了极大损伤如今更把巨炮对準天城逼迫天城向他降服。不管有多拥护藩王但关于任用拉德摩兹一事这难道不应该是藩王的责任吗。
对拉德摩兹理应令人吃惊的反叛藩王是否也正意外地陷入狼狈呢或者说……
伊德里斯打了个冷战。出阵之前拉德摩兹不是已经放出狂言了吗说「我明白藩王的内心而哥哥不明白」。
如此妄言伊德里斯当然是无视了但在这堪称最差状况的阶段拉德摩兹的狂言在他脑中苏醒。当他在弟弟身上感到某种让人害怕的事物时真正的敌人的名字就像在对抗着一样浮现出来。
「和拉德摩兹相比褚士朗这边还好些。至少他有常识和政治上的判断力。」
伊德里斯从小就看不惯只比他大三岁的褚士朗总是摆出一副老成样子。
「那种家伙怎么能输给他。」
就算这么想伊德里斯也从来不认为褚士朗比拉德摩兹差。他还没有如此偏向过。他担心的弟弟并非拉德摩兹。
「赛尔法还平安无事吧。」
赛尔法平安无事。「流星旗」军的成员虽然都无法无天却令人佩服地没有表现出无必要的野蛮粗暴。
话说回来就实际状态而言「流星旗」军的成员是在招待赛尔法。他们从未应付过一位高贵的少年贵族所以要如何对待赛尔法他们也不甚清楚。
一个人莫名紧张的麦弗迪从仓库的破烂里边找出一堆旧时代的拖把刷子水桶海绵之类一气堆到赛尔法面前。
「给扫厕所的工具。用这些去打扫乾净。」
「别开玩笑了混账海盗。我为何要从事扫厕所这种低贱的工作」
「不想干也行不过相应地你的饭也就没了。不干活的人没饭吃这可是几千年前就定好的。」
米兰达斥责道
「等等麦弗迪你也差不多点。罪名虽然有无数虐待儿童我可绝对不干。」
她又朝着李博士那边诉苦。
「你也真是的博士干嘛非要把那个不好应付的孩子领回来。这是问题的根源啊。」
李博士难得地苦笑。
「好啦好啦米兰达你没必要卷进来。就让他们随便折腾吧。那两个人弄不好还能意外地处得挺好呢。」
「是吗如果博士这么说那就这么着话说回来天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啊。难不成会在这两天里被破坏……」
「事态能有如此巨变怕是谁也想不到吧。」
「诶那博士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