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钝响。
感觉上,就像是有什么笨重的物品摔落在地上……。
伴着这声音,一道刺耳的金属尖哮划空而过,周围有股刺鼻的、类似橡皮烧焦的味道飘蕩在空气中。
受黑暗笼罩的视线逐渐恢複,纯一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
眼前……似乎有个人正倒在那里。
那人的身体像胎儿般蜷曲,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
地面上大片的黑色黏湿——似乎是血液所造成的。
另外一旁还有一位不断哭泣的……幼小的少女。
——萌学姊?
虽然少女的脸庞稚气未脱,然而可以确定她的确就是萌没错。
看到这里,纯一知道自己正陷在梦境里……或者该用被带入梦境这种方式形容会比较正确。
除了可以从手心变出日式点心之外,纯一还拥有另一项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就是可以看到(或他人让自己看到)梦境的能力。
不过,和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实用价值的,变出日式点心的能力不同,这种能力几乎不能拿来做任何事,因为这能力并非是锁定特定对象观察其梦境,而只是在不晓得梦境主人是谁的情况下进入对方的梦而已。
不过,这次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看来这应该定萌学姊的梦没错吧?
虽然可以看到年幼的萌哭泣的模样,不过她的形体却是显得模糊一片。大致上只看得出轮廓,感觉上就像透过濡湿的镜头观察另一端的影像是一样的。
萌的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头部。
——那个人是……我吗?
另一个人物的轮廓也一样模糊不清。看起来有些像是自己,却又有些不太像,纯一突然想起车子冲过泉时车头灯所照射的光芒。
——看这样子应该是车祸吧。
看着梦境的纯一想起自己的状况,于是试着慢慢地把记忆迴向推溯,然而扰像现在的视线一样,只能想起一些片段又朦胧不明的东西。
只不过,既然这是萌的梦境,那躺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啰?地上有一大条像蟒蛇爬过般的车轮痕迹。
刚刚听到的金属磨擦声,以及橡胶的臭味……应该是紧急煞车造成的吧?
——但是,又该如何解释为何萌学姊是一副小孩的模样呢?
纯一思考着这些的同时……
周围的景象突然渐趋转暗,直至所有一切都再度被黑暗笼罩……。
「……哥!哥哥!!」
从黑暗的远处,似乎可以微微听到音梦的呼喊。听到这阵声音,潜意识反射的想给予回应,然而身体却违背了心思,怎么样就是动都不动。
「哥哥!!」
音梦仍持续不断的呼喊。
听着她有违平时的拚命嘶喊,感到很在意的纯一,经过一番挣扎复总算努力撑开眼皮。
慢慢的,他看见了一脸惊慌表情的音梦。
「哥哥!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了吧……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
「……到底定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呢!!真是的……到底要让人家担多少心啊~」
眼角还泛着泪光的音梦,脸上浮现出交织着愠怒与喜悦的複杂表情。
然而,纯一是真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光看到音梦的样子。可以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于是他挣扎着想起身……。
「……呜哇!?」
全身立刻发出激痛的抗议,才微微抬起一点的身体马上以瘫平在床上。
「哥哥!?」
「呜……啊唔……怎、怎么了……!?」
打从出生至今从没承受过如此激烈的疼痛,痛得光连想呼吸都觉得困难,纯一胸口起伏着、只能不断吁气。
「拜託别再乱动了好吗?要是伤口又裂开的话怎么办啊!!」
音梦慌张压住纯一的胸口。
——伤口?
纯一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白色床单加白色床铺……是整间全以白色为基调的简朴房间。
「这里该不会是医院吧?」
「你都不记得了吗?哥哥可是被救护车送进来的耶~」
「…………」
纯一慢慢开始组织脑海里裂成断片的记忆。
先是在商店街遇上萌学姊,然后在要送她回家去的时候……。
「对了,萌学姊她没事吧!?」
想起了在十字路口上发生的意外,纯一连忙追问着音梦。
还记得当时抱住萌,只为了闪开一辆闯红灯冲过来的车子……不过在这之后的事情就通通没有记忆了。
——只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还有听到萌学姊问话的声音……。
「放心好了。虽然有点小擦伤,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啊。」
纯一紧绷的身体这才故松下来。
光是想到萌可能满头鲜血倒在柏油路旁的模样,就忍不住要打起冷颤。
「担心别人不是件坏事啦,不过也请你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吗~」
「……我的伤势很严重吗?」
语带落寞的音梦扶起纯一的头部,让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全身上下的内外伤再度隐隐抽痛起来,其中伤得最重的是被石膏固定住的右腿。
「右腿似乎有轻微的骨折。痊癒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哦~」
「哦什么哦啊!!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行吗?」
看纯一愣头愣脑点着头,音梦又忍不住继续大声起来。
「要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当场死掉了你知道吗?」
「不,我那个……」
正当音梦又开始发作,纯一慌张的想找借口设法避难时……
叩叩叩!!有人敲起病房的门。
「……请进~」
音梦稳住了脾气应声道,门打开后进来的人正是萌。
「对不起我来晚了。那个……朝仓同学现在的情况如何?」
萌走进病房,不安的询问音梦。
「妳来得正好,他才刚醒来不久而已。」
「啊……」
似乎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纯一已经清醒。萌一看到纯一的身影,立刻赶忙着奔向病床旁。
「朝仓同学……这真是太好了……」
萌当场跪在床边,胸口就这么压在纯一的脸上,同时发出低声的啜泣。
看到她这种反应,纯一几乎要哑然失语。
「萌、萌举姊?」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如果朝仓同学有个万一,那我、那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萌抬起婆娑的脸,从正面打量着纯一的脸庞。
寘的是……太好了。」
看见萌这种简直如同爱的告白般的表现,纯一忍不住开始感到心跳加速。
「萌学姐……」
正当纯一将手伸向萌,想拭去沾在她睑顿上泪滴时……。
「嗯哼!!哥哥……?」
听出音梦打岔的咳嗽击中隐隐蕴含的怒气,纯一立刻慌忙缩回手,并设法要萌先起身。
以现在这种状态遭受音梦攻击的话,那绝对是死定了。
「呃……对了,萌学姊。妳没有受什么作吧?」
「是的。检查之后都很健康。」
「……那就好。」
先不论健康二字用在这种地方适不适当,于少看起来的确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
只要可以保住她平安无事,那纯一腿上的骨折也就算值得了。
「这次多亏有朝仓同学。这份恩情我会花上一辈子时间来偿还。」
「咦?」
以道谢而言,萌这番话似乎显得有些太过夸张。
当事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僵。
会因此感到过意不去也是很自然的,不过她这种反应实在是认真过了头了,反而让纯一觉得有点吓到。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过来采病。」
「哦、哦哦……」
朝着脸上总算露出笑容的萌点头后……
「哥哥。」
在身后的音梦,也跟着浮现她那一贯的扑克脸笑容。
「…………。」
看着眼前笑得像天使一样灿烂的萌……。
——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了。
纯一心中怀着惨淡的心情,无奈的吐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说到住院生活,除了第一天那些要让人鸡飞狗跳的检查外,一旦度过这个程序,楼下来的日子就只剩下无尽的无聊、无聊、以及无聊。
纯一愣愣的躺在床土,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好无聊哦……」
在上学时常会希望要是可以一整天都睡觉那该有多好,但一旦真的动都不能动时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在睡眠已经完全补足的情况下,多出来的时间只能关在病房里,这感觉除了痛苦外就还是痛苦。
「……好安静。」
医院这种地方原本就属于比较安静的环境,加上住的是个人病房,情形就更为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被丢在这里,每天最期盼看到的就是定时来巡房的女护士。白衣天使这字眼虽然常有人在讲,不过直到现在才逐渐能体会这形容词的真正意涵。
叩叩叩!!
紧接着敲门声后,病房房门随即喀哇一声被打开。
一瞬间还以为是天使降临……的说,不过根据已然了如指掌的定期检诊时间来看,现在根本都还太早了。
果不其然——
「哥哥,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