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除掉上位者的存在,以及暴露后会阻碍我的自由的风险,现在的环境是最好的。但是,我感到我「必须」反叛的时刻正在来临。
支配者一旦怀有疑虑,那疑虑就会渐渐变强吧。虽然支配者断定露在说谎,但是那话语应该像小刺一样刺着他的心。
必须要看清最适合的状况。
我放弃了每夜去拿书。虽然我不认为现在支配者霍罗斯会听奴隶的话语,露也一如既往地带着死鱼眼做着家务,但是我认为要儘可能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性。
我已经获得了最低限度的知识。我对露来说,毫无疑问是和支配者一样麻烦的存在。
支配者的狩猎时间增加了。支配者把我带进森林后,命令我进一步地狩猎魔兽。
这命令对我来说也是正好。如果因为夜间悄悄进食而受到不能一晚再生完毕的伤口,支配者就会产生违和感。但是在白天,支配者就会给我治疗。支配者是总有一天要打败的支配者,但是同时也是最让人放心的同伴。
计画顺利进行,我的力量日益高涨,但是同时焦躁感也涌现出来。
看不出明显的破绽。也看不穿支配者的深度。不知道他隐居在这种森林里的理由让人害怕,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调查的时间。
可能的话,我想进一步获得力量,有获胜确信后再向他挑战。但是从尸鬼向下一阶级变异貌似要花费数年时间。再怎么样,等待这个也太不现实了。
而且,不管我有了多大的力量――支配者都有对我的绝对命令权。
如果被他命令不许攻击,那就完了。我赢过支配者的唯一机会,就是用一击令其无法下达命令。
不死者是强大的。我现在的再生能力和身体能力都远远凌驾于成年男性,而且支配者没对我下达不準危害他的命令,我想的话,即使是从背后袭击也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是魔术师,受到我能切断魔兽结实头骨的爪子,也不会无伤。
但是不允许失败。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就会被命令束缚,第二次的人生也会被摧毁吧。这对我来说比趴在病床上还不能容忍。
必要的是忍耐,强大。我这样说给自己听,压住焦躁感,等待时机。
每晚遵从邪恶魔术师的命令进行狩猎的日常。避开奴隶的眼睛,探寻支配者的破绽的日常。
当初获得正常活动的身体时,我仅仅满足于此,但是如今这两点却让我焦躁不安。
正因为体会到暂时的自由,才会想要真正的自由。这一定就是人们所说的慾望吧。
自由。这两个字,感觉比啃噬的兽肉还要甜美。
正当我在风险和回报中左右为难之时,犹豫不决时,有人来造访支配者。
§
支配者有着同伴。
就算是邪恶的死灵魔术师,也难以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生存吧。每月一到两次,跟着护卫穿过森林过来的男子名叫哈克。
他身材矮小,戴着稍显骯髒的绿色牛仔帽。我在心中称呼其为「搬运尸体的哈克」。
正如其名,那男人搬运棺材穿过森林而来。支配者为了警备而派出的骨人也只把那男人一行排除在外。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关係,但是哈克的职责时补给生活物资以及尸体。哈克提供以食物为首的生活物资以及不知从哪挖来的新鲜尸体,来交换金钱——以及骨人。
从对话中可以知道,他是把骨人买来当作战斗人员。而且不是单纯的骨人,而是聚集死亡获得强大力量的骨人。
利用不死者被当作禁忌。他毫无疑问不是什么正经人。
大多时候,我都不在他们商谈的地点,但是这次支配者稀奇地把我叫了出来。
一副好人脸的哈克和全副武装的五名护卫聚集在没怎么用过的接待室中。
哈克瞪圆双眼,饶有兴緻地说道。
「诶……真的还活着呢。我还以为这病死的尸体马上就会死掉。」
「果然是因为贵族的尸体与众不同吗。」
支配者盯着仰视我,感慨地说道。
恐怕并非如此。我能活到现在单纯是因为对生的渴望。
而且在我取回意识后马上支配我的那渴望,在如今我已经获得一定力量的现在也没有一丝消散。反过来,我觉得变得更强烈了。
这是……对,用言语形容的话就是燃烧灵魂一样的冲动。这是虽然活着但是像死一样的生前绝对感受不到的激烈情感。
要说我和原本的不死者的一大区别,毫无疑问就是这个。
但是,我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支配者。
支配者那无比浑浊的眼睛,看起来彷彿要确认我有没有知性一样。但是,那大概只是错觉。因为要是支配者认为我有知性的话,就会下达更加具体的命令。
「不能得到其他贵族的肉体吗?」
「饶了我吧。虽说是尸体,但是会出卖亲人身体的那种奇特的人,哪有那么多。」
「但是,获得过了一次。作为恩德本体的尸体――」
听到支配者简单的话语,哈克大幅扭曲了他那丑恶的脸。他彷彿责备一样说道。
「我们约定好不过问尸体的出身的。偶然有人想出卖亲人的遗体。我只是把话带到老客户霍罗斯大人那里,霍罗斯大人自己决定买下它。仅此而已。」
「……啊啊,我知道的。……和长期卧病在床……没有关係,吗。也没有锻炼过的迹象。」
支配者盯着我的肉体。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我长久之间一直过着卧床不起的生活。全身肌肉衰退,靠定期来访的白魔术师的治癒魔法才能勉强生存。
我的肉体虽然频繁奔走,狩猎魔兽,做着从过去的状态意想不到的剧烈劳动,但是仍处在瘦弱的状况。
健康的肉体――当然,仅是没有那遍布全身的激烈疼痛的肉体我就非常感谢了――对我来说,是从生前就开始憧憬的对象。反覆「变异」变成更进一步的怪物的话肉体也会产生变化,因此总算是活了下来。
但是,这样啊……我的尸体被卖了吗。
就算得到了新的信息,我也没有丝毫震惊。
恐怕,我对家族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吧。我生前只是竭尽全力地忍受痛苦,没有余力去面对除此之外的感情。
我也――没有怨恨。
这数年,虽然家族没来看望,但是白魔导士定期的「照料」恐怕花费了大笔金钱,而且那也确实让我苟延残喘。
战斗中重要的是攻击範围。虽然这肉体瘦弱,但长到接近成年男性的大小才死亡可以说是侥倖。
即使对我的照料不是为了我,但结果来说对我也有好处。
而且把尸体卖给哈克这件事也自不待言。
突然,我脑海中想起书上所写的不死者的基础知识。
不死者以尸体的遗憾为原动力而行动。但是让我变成不死者的强烈感情,其根源恐怕不是一般不死者对生者所抱有的「遗恨」,而是「生存慾望」。
我就算变得不能走下床一步,全身遍布不断的痛苦,也没想过死亡。没有,我想。
我即使死了也想继续活着,也想保持自我。说不定这纯粹的感情,给予了我本来死肉人不可能有的生前的记忆。
我对不死者的知识非常零散,所以无法得到确证,但是能不能确证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支配者霍罗斯不管怎么想都是我的恩人。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他。
但是,我又不能放着持有对我「特权」的他不管。
其实,我还有仅此一张的王牌。使用过一次就无法使用第二次的王牌。
虽然不是打出就能获得胜利的牌,但是根据时机,能充分打倒支配者。
我越是杀生,收集死亡能量,拖延时间,就能变得越强。奇袭的成功率也会上升。
收集信息。支配者的战斗能力尚且不明。强力的魔导师有着和外表年龄不符的实力。我看过的只有死灵魔术。就算近距离是我的领域,但是对老奸巨猾的魔术师怎么警戒也不为过。
重要的是时机。
当我不动声色地燃烧阴暗斗志之时,哈克突然皱起眉头。
「说起来……最近,终末骑士团那帮家伙好像来到了恩格。」
「什么……?……你没做出什么疏忽吧?」
「怎么会。我的交易对象都是守口如瓶的人。但是,那些家伙的嗅觉是真的。保险起见,我暂时不来这里为好。」
终末骑士团。不仅我生前读过的书中有,而且支配者的藏书中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