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吸血鬼獵人②

痛去如抽丝，不过使力的话还是能活动身体的。

不死族本来是和痛觉无缘的。

我因生前的经验而能立刻起身、从烟幕中逃脱，然而痛楚暂且不论，反胃感和眩晕也还残留着。

在连痛苦都不能好好感知的状态下，针对弱点加以打击，就能封住对手行动。

真是可怕的战斗技术。要不是我的话就被杀了。

但是，我这边却连一击都没能打中对手。

感受着沉甸甸的败北感，我注意着尽量不发出脚步声，从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就这么回到旅店。

饲主应该不会马上追来。但是也没有时间。沖个澡完全洗掉粉末，不过我也只能罢手。终究是小命要紧。

即使遭了不少罪，我也拿到了必要的东西。

「<ruby>夜之结晶<rt>Night crystal</rt></ruby>」。恐怕并不是假货。

虽然不知道饲主他们是怎样找出我的，但能隐藏起负之气息的话我几乎就跟人类没什么两样。

终于得到了。平稳的日子，我终于得到了。

去遥远的镇子潜伏吧。只要拥有<ruby>夜之结晶<rt>Night crystal</rt></ruby>的话我就能自由自在地出外买食物吃。偶尔也请人分我一点血液，可以就这样悠閑地生活下去。

我进入森丽的房间，背起已经打包好的行李。

身体虽然还残留有痛楚，但已经比一开始要好很多了。是因为飞檐走壁回来时粉末掉了的原因吧。对于生存不成问题……我想。吸血鬼不需要呼吸还真是侥倖。要是把那东西大量吸入体内，一定会遭受彷彿内脏都烧起来一样的痛苦。

我去打开窗子。久等的小镇出口就在附近。

先回到旅店的人要负责携带行李。森丽还没逃走。

那个叫阿露芭托丝的女人……确实她那怪力可以跟我匹敌，不过只凭那个我想是敌不过森丽的。

她的事情不用担心。甚至有可能不会下杀手而手下留情。

我摆了摆通红肿胀的手，把不安抛开。

——就在那时，视野中的夜空闪烁白光。

连空气都在震动，远处传来破坏声。这副光景我记得见过。

是森丽对战支配者时为了消灭暗影巨龙所释放的光芒。

光芒一瞬间就消失殆尽、恢複了黑暗。但是，那个森丽居然会对人施放那种拥有足以炸飞房屋的物理破坏力的技能，实在是不同寻常。

我飞身跳出窗户，望向光芒奔流的方向。我有一瞬间迷惘了。

去救助——也不是非去不可。

森丽很厉害，不该会选错应对手段，而且就算饲主回去跟阿露芭托丝会合也不会给她多大负担。不如说，我去的话甚至可能会碍手碍脚。她的祝福对我而言就是强大的毒药。

我穿过被声光吓到而跑出来的人群，钻进小巷。

然后，我朝碰头地点跑去。

§

尽量不杀，森丽这么说过。对于她而言，吸血鬼猎人并不邪恶。

终末骑士团的人数非常少。吸血鬼猎人对于世界而言是必要的存在。并且，曾是终末骑士团粉丝的我也持相同意见。

不死族是理所应当被消灭的存在。我也只不过是擅自进行抗争的一只可怜怪物。

虽然想不被袭击，但我并不憎恨。只要不被杀、不遭遇太危险的境地，我就不打算杀人。

憎恨只会带来憎恨。这样的话，接受对方伸出手带来的好意更好。

反正敌人什么的……多到烂掉。就算少个一只两只也不会有多大变化。就算微乎其微，也总有一天我的安全性会得到认可。

我靠近城门口，潜入建筑物之间等待森丽到来，并且集中五感探查附近有没有饲主的气息。

夜晚万籁俱寂的城镇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哀愁。

说起来，这次结果也没能逛逛街。我只是看护森丽就尽全力了，而且也约定过不出去。

虽说看护也有点意思所以无所谓，不过我能大模大样走在外面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我只是想买个东西压个马路而已……

风在吹拂。忽然，我感觉到一阵甜香，于是抬起脸。

远处传来森丽的气息。我转头看向气息的方向，在暗中眯细眼睛。

太好了……她没事。不对，我是相信着她的……

但是，脑内闪过极强的违和感。我皱眉思考，之后驱策着还在作痛的双脚跑了出去。

森丽的血确实是甘甜的。流淌着那血液的肌肉也好、皮肤也好、头髮也好，简直散发着极品果实一样的香气。

然而，也不该是能传播这么远的气味才对。

就算背着行李，我也完全没放慢速度。路上偶然经过的人被狼奔豕突的我吓到、惊恐地闪身让路。

然后我没多久就发现了森丽的身姿。

「森丽……！」

「……恩……德……」

森丽满身疮痍，一步三晃，不过无力地垂下的右手中倒是紧紧握着剑。

她身上缠绕的祝福比平常弱得多。

肢体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不是飞溅上对方的血，而是闻惯了的森丽的血味。

美丽的银髮也满是血污【翻：<ruby>血污<rt>赤痕</rt></ruby>】，左手使劲按着的左侧腹处血液滴答滴答落下。

甘甜强烈的香气强烈地摇动着意识，连痛楚都不经意忘记了。她紫色的眼睛微弱地发现了我的身姿，然后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垮了下去。

我慌忙上前撑住。碰到森丽身体的瞬间，强烈的痛楚冲击在全身游走，被她头髮碰到的脸颊灼烧着。

我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声，慢慢把她的身体放到地面。

从我的身体冒出薄薄的、像白色蒸汽一样的物体。这次虽然跟挨了银制子弹时不一样，本能却在发出警告。

是正之能量。森丽身上无意识缠绕着的正之能量正在填入我的深渊。

在我们移动时森丽切断了正之能量，但是失去意识的现在森丽全身都缠绕着。恐怕这才是她平常的状态吧。或许这是当遇到生命危机时，身体半反射性的行为。

闭上眼磨砺五感，我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深渊。

我拥有的死之能量相当强。就算是森丽，要用无意识间放出的力量将其填满大概也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吧。现在蒸汽已经消失不再冒出，我没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但是，并非没有痛觉。我扳开森丽的手拿起剑来，灼热在手掌上奔走，好不容易总算收进了她腰间的剑鞘。

没有时间了。虽然想治疗伤势，但我也已经受了这些伤。饲主和阿露芭他们也很快就会追来。

没有能等她苏醒、切断祝福的时间。

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把她扔在这呢？饲主没说过要杀她。恐怕会给她疗伤的吧。阿露芭托丝应该也不会给失去意识的对手补刀。

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

不——不可以。她是为了我而奋战的，我也该为她而战了。【翻：复活吧，我的勇士！为你而战，我的女士！（别看我我不是窝狗）】

不管怎么说，失去森丽的话我的生存机率也会大大下降。孤身一人虽然也可以忍受，不过再次碰面时也有可能互相敌对。

我虽然信任着森丽，但只见过一次的那个艾培却是即使考虑到那点也会毫不留情的怪物。

我对精疲力尽的森丽开口。

「马上就……帮你。」

首先——去外面。补给物资时顺便买葯。

稍微保持距离进行治疗的话，身怀满满正之能量的森丽就能很快恢複。马上就可以恢複意识的。

我伸手从身下把森丽抱起，咬住舌头忍耐奔走的激痛。从手腕、从身体冒出了蒸汽。

就像是抱着有重量的火焰一样。痛觉虽然没那么强，不过无尽的痛苦让我想起了以前那次太阳刑。

但是，比那好得多。比起被太阳凈化掉，还不如让森丽杀掉呢。即便正之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流入我漆黑的灵魂【翻：真·不死人】，以这个速度的话倒也不必担心会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