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 逃亡②

我生前出生在一个小国的贵族家庭。

虽说是贵族，但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想。爵位也只是男爵，也没法一呼百应。不过，因为我从十岁开始就卧床不起，所以详细视察领地啦、身为特权阶级的自觉啦，这些东西都几乎没有。家里房子很大，没有为食物发愁，也有许多佣人。

大概跟平均水平比起来算是富裕人家，否则也就不会花大钱给身患奇病已经难逃一死的儿子进行疗养、叫来白魔导士进行治疗了。

死前几年家人就不来看我了，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病原因不明，而家人也各自都有生活。再说就算来探病，我也没办法招呼就是。

没有恨意。我对于家族甚至都没有感觉他们冷淡对待我。

一开始确实有把对自身境遇的恨意投向家族，但那也在与病魔的长年斗争中消失了。连怀抱恨意、甚至感觉孤独的余裕都没有就死掉了。所以，我对于依赖生前的家这种事，是完全从实际利益出发的考虑。

<ruby>佛梅特<rt>Formet</rt></ruby>【翻：新出现的名字】男爵家的三子。

那就是我生前的身份。

既然不能通过负之气息来追蹤，那么饲主他们能用来追蹤的就是人类。

人手所不能及的虽然在大自然中有很多，但那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进入权力的庇护下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想。既有被提供隐藏住处的可能，也没準会帮助我们补给物资。

不管怎么说……就算远远逃遁，也该有个度。

我对家族丝毫没有恨意。所以，我也不认为会给他们添麻烦。对我倾注的爱情绝不是零。

风险……高过头了。对于说出这种理所当然事情的森丽，我指着自己的头髮和眼睛开玩笑。

「我……长相随父亲。如果长相跟孩子一模一样的怪物不知不觉间暴乱起来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

森丽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哭脸。

不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的。我并不觉得现在的境遇很可悲。再说了，不当不死族、而是作为贵族的一员平稳地成长、学习、恋爱、埋头于工作不也不算坏嘛。

但也不讨厌现在的生活就是。

「……我明白了，恩德。要是你那样就能满足的话——我会陪你。」

「谢谢了。没事的，我不会复仇的。」

对我说的话，森丽只是跟我四目相对，小声回答道。

「我知道的。」

§

虽然不记得曾居住的城镇名字，不过我想应该不太远。

运送我的尸体的是哈克。并且，尸体新鲜是作为<ruby>死肉人<rt>Flesh man</rt></ruby>而复活的首要条件。

就算使用低温保温魔法，长距离运送人类大小的尸体仍旧相当困难。

当然，哈克走的并不是最短距离。若是挖出尸体的土地在很近的地方，原本被隐瞒的尸体身份就有可能暴露给支配者。不过，那也有个限度。

其结果，佛梅特男爵领地就在附近。在塞梅塞拉买的地图上只记载了大致的地方，不过也是全力奔走的话不用十天就能到的距离。因为跟从饲主逃离的方向完全相反、算是走了冤枉路，不过也可能会出乎对手的意料。

收拾好行李，一如往常地朝森丽亮出后背。

没有饲主们追来的气息。我跑得比马车还快，就算阿露芭托丝脚程再快、饲主也仅仅是个人类。分开来追的可能性也不高。

说起来，我还真是习惯了背着森丽跑路啊。我正那么想的时候，后背窜起一阵剧痛。

我不由得浑身一震、轻声惨呼。她忘了切断祝福了。

「！？啊……对、对不、起。」

「没……没事的。」

虚惊一场而已。我还没弱到仅仅如此就会被消灭的地步。

不过痛楚是实实在在的。之前跟吸血鬼猎人交战时我也想过，对于吸血鬼而言痛楚果然是个大弱点。倒不如说因为平常都很难感觉到，所以效果很好。

再次把重量承担在后背上。这次是令人舒服的重量。

纤细的手腕唰地绕到面前，从紧贴的身体传来她心脏的跳动。虽然森丽背负着行李，不过对于吸血鬼来说这点程度的重量不过是误差而已。

我用简直像什么都没背的速度飞奔。因为之前吸的血还残留着，我力量高涨。

活动身体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不错。只要用力蹬地、考虑前进的事情就好。简直给人错觉像风一样。

森丽跟我咬耳朵。

「我接受过、失去意识时就要缠绕上祝福之铠……的训练。……之前疼吗？」

「说实话，很疼的。不过，也是忍得住的水平。」

那没达到足以威胁我生存的水平还真是令人感激。若是有那种水平的话，我就不得不把她扔下了。

我在夜空中高高跳起、晒着月亮。逐渐变亮的月光照耀着我。这样大跳起来让我感到强大的万能感。

下面是稀稀疏疏生长着树木的斜坡，还有闪闪发光的野兽眼睛。

「给我指路吧。」

「……明白了。交给我吧。」

我听从森丽的指示下了山，在无人的草原飞奔。

放眼望去没有任何能遮挡视线的东西，这样一来以我的视力就算饲主追来也能马上发现。

现在一想，熙熙攘攘的镇子里还真是对饲主有利的场地。若是在我能完全发挥体能的广阔场地的话，他也不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虽然现在再说也是事后诸葛，不过大概从选择场所的阶段开始我就已经中了对手的圈套了。

然而，能逃离饲主也确实是预想之外。下次再碰到的话……我不会输的。【翻：Flag 高高立起】

「……说起来，森丽，那个饲主说的……『<ruby>始祖<rt>Ancestor</rt></ruby>』，到底是什么鬼？」

我一直都很在意。若要生存下去的话，不光知彼还要知己。

面对我的问题，森丽稍微沉默了一会，之后用沉静的声音说道。

「那是死灵魔导师所产生的……刻有特别诅咒的吸血鬼，是术者满满野心的产物……那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恩德，恐怕你也是那之一，我想。」

§

恐怕，跟吸血鬼猎人作战与其说是鬼抓人游戏、倒不如说是捉迷藏。

脚程是吸血鬼这边更快，在毫无遮掩的地方同时起跑的话会是压倒性的领先。

只考虑这些的确是这边有压倒性优势，但对方会用智慧、勇气及技术来填补这个差距。

已经被在不留意间接近了一次，并且对手下一次就不会特地来跟我谈判了。

「那个结晶，是真货。虽然不如一开始拿的那个——能够把你的力量、隐藏八成。只要不被接近到能够目视的距离之内，就算对方是终末骑士……你也能藏得住的。」

被我背着的森丽在我耳边说道。虽然我跟她说了睡一觉也行，不过她看来是不睡了。

被咬耳朵让我心里痒痒的，不过这感觉有点乐趣。

「那还……真是难能可贵。比没有好多了。」

「不过，要小心。察知吸血鬼身份的方法、并不只有通过负之力。」

按照森丽的说法，吸血鬼虽然力量强大，但还是相当不完整的状态。

最初的死灵魔导师把完整的存在作为目标，从野生的殭尸处得到启示、进而构想衍生出了许多可憎的<ruby>死灵魔术<rt>Necromancy</rt></ruby>，但术式都不完美。

从死灵魔术诞生的吸血鬼虽然拥有许多特殊能力、不老的肉体以及强大的体能，但同时也有着许多知名的弱点。被针对的话即使是一般人也能消灭吸血鬼，就是如此程度的弱点。

不对，恐怕不得不如此。是作为力量的代价才有着许多弱点。

并且，最初的死灵魔术师直到最后也没能解决关于弱点的问题。

死灵魔术师的、产生不死族的术式，也即「<ruby>再生<rt>Rebirth</rt></ruby>」这一诅咒，并不是完整形式。

这是出于要让死灵魔术这一术式不停留在一个人的头脑中、而能够向外流传的理由。最初的死灵魔导师推广了自己的法术，向同伴魔导师们寻求改善。

那就是现存死灵魔导师的<ruby>根源<rt>Roots</rt></ruby>。

因此——关于「再生」这个诅咒存在着「个人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