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天敵

视野忽明忽暗。那是能令我感知到自己灵魂渺小与否的光之风暴。

终末骑士团以凈化为己任。

如果这就是凈化的话，这份燃尽灵魂的热量、痛楚，恐怕就是为了蕩涤我的深重罪孽所必须的吧。

再活一次这事是违反这个世界根本準则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死。

并不是有什么野心。不过，我还有着太多的悔恨、不能就这么接受自己的死亡。

那是风暴、是波澜，也是太阳。

在忽明忽暗的视野里，我拚命挥舞已经消失的手脚、对抗要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力量。

我收集了死之能量，感觉自己的力量逐渐增强。

不过，这只不过是错觉。这份力量若仅仅是由一个人类发出的话，我能存活至今就不能说只是幸运而已。

啊啊，这个世界对于不死族是何等的严苛。

存在正在消亡。连人生走马灯的时间都没有就逐渐消逝。意识也在消失。

第一次是奇蹟地苏醒。第二次是被森丽救助了。但是，第三次恐怕就没有了。

「——！」

我想要咆哮，但已经无法出声了。之后，我就简简单单地死去了。

§

然后我从床上蹦了起来。

四周几乎是完全的黑暗。我们带来的遮光窗帘紧密地遮住了窗户，连一丝月光都进不来。

脑袋刺痛着，我边按住狂跳的心脏边慢慢看向屋内。

「哈、哈、哈……可恶，又是……那个梦……」

低级吸血鬼是不会出汗的。要是能流汗的话，我现在应该全身都被冷汗沾湿了吧。

呼吸也并不是本来就有必要的东西。直喘粗气只是还活着那时遗留下来的、遗产一样的东西而已。

我闭眼去感知着自己昏暗的灵魂。手、脚、全身都在颤抖。

然而，这就是活着的证明。要是在睡觉时发生梦中之事的话，我就会连这样恐惧都做不到、就这样死去。

「恩德……又是那个梦？」

「啊啊……不过，没事了。也差不多习惯了。」

旁边蜷着身子睡觉的森丽慢慢坐起身、握着我的手。眼前是毫无防备的睡衣森丽。

自打艾培的突然袭击之后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

我的生活稍微有了些改变。

首先，改到晚上睡觉了。其次，睡觉时森丽也会跟我一起睡。【翻：撒花！跟老婆上床了！】

当然这只不过是临时措施而已，但森丽在身边时我做的噩梦的确好了一点点。而且，假如真再次遭到了那种攻击，也可以立刻让我吸血来挺过去。

我能活过那场光之风暴只不过是幸运而已。

我醒着，并且森丽就在身边，这两点救了我的命。

那时我要是在睡觉，就会根本来不及抵抗；那时森丽要是不在身边，我在死亡来临之际就没法吸血来对抗凈化。

据森丽所言，那个技能称作「<ruby>解放之光<rt>Soul release</rt></ruby>」，是终末骑士最基本的技能之一。

那个本来只能杀死最低级不死族的技能却连身为我这个低级吸血鬼的灵魂都能侵蚀，只差一步我就被凈化掉了。

况且，这还是在我们跟艾培之间拉开了相当远距离的情况下。

白天由森丽、夜晚由我，我们全速飞奔拉开距离，就算是马车也追不上我们。

这也就意味着，毁灭之艾培的力量要远远超乎我的……还有森丽的想像。

我闻着森丽身体散发的甘甜血液香气，深深呼吸一口。

宽鬆的睡衣身姿。露出的脖颈即便没有光照，也艳丽地闪耀着。为我着想而守在我身边虽然很让人感激，不过做了噩梦之后吸血冲动也增强了一点、要忍耐住可是很费劲的。

就算是救了我两次，也不能推倒她吸血。

森丽耳语般安抚着我道。

「没事的……安心吧，恩德。朝那么大範围放出足以杀掉恩德的力量，对于师傅也应该很勉强。祝福的力量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应该不会再来一次了。」

「是啊。确实，如此。……不会有的。第二次攻击不会有的。」【翻：别，恩德你这乌鸦嘴和过剩自信别传染给森丽呀】

我说给自己听。这只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艾培——那个男人，是我的天敌。

森丽是完美的伙伴。她公平、温柔、拥有为他人而献身的慈悲之心。

所以，正因如此失去森丽的艾培要用如此恐怖、简直能抵消那种优势的力量来杀我。

森丽说的很勉强大概是真的。那么大的力量运用起来要是没有缺点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不死族早就一扫而空了，而至今过了一周也没发生第二次攻击。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不认为那种攻击无法进行第二次。

他应该是委託了饲主来处理才对，我想不明白艾培为何会亲自下手。或许是阿露芭托丝报告了失败，也可能是一直都没有成功报告所以等得不耐烦了。

然而，不论是多么大量消耗祝福的技能……只要有可能，那个男人就会再次使用。直到森丽回去为止，无论几次。

可怕。我碰触了逆鳞。现在我都简直在想要不要把森丽送回去了。森丽现在虽然已经是对我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我也有扭曲了她人生的自觉。

不过，就算把森丽送回去，艾培也不会饶过我的。

作为敌人而杀掉，和慈悲为怀而凈化掉，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区别。两边我都敬谢不敏。

现在没有能对抗那种攻击的技术。再说，连敌人的身姿都看不见。

我所能做的，只有逃离艾培的攻击範围以外、还有儘早积蓄力量变异成吸血鬼而已。

现在一想起来还会瑟瑟发抖。我不经意间颓下身子，不过看到旁边的森丽后又振作起来。

她在努力让我活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

「谢了，我没事，已经冷静下来了。森丽你……还是再睡一会比较好。毕竟白天还要赶路的。」

「没问题。……血还够吗？」

「还够。啊啊，还……足够的。」

自製心很有必要。吸血鬼的本能正试图吞没我。

要是被森丽捨弃了，我这次就会真真正正变成活生生的怪物。

「是吗，那就好。晚安，恩德。」

我确认森丽躺下后，也躺到了床上，皱着眉咬着舌头忍耐着就从身边传来的美味香气。

我伸出手、摸到森丽的手后将其握住。森丽浑身一颤，不过马上就用力回握。

不踏上旅程可不行。目的地是人手所不能及的地方。

艾培的力量乃是异常，可以从超远距离发起攻击、带来死亡。万一遭遇的话，我就不免一死。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悬念。

从紧握着的森丽那有点凉的手上，传来血液在动脉中流动的感觉，让我头脑发热。

奇怪。很奇怪，我可是吸了森丽很多血的。

吸血鬼藉由吸血来增强力量。据森丽所言，我的体能已经足以跟「吸血鬼」相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