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焰是漆黑色。
身体好烫。皮肤、肌肉都在燃烧。我理解发生什么了。是被偷袭了。
毫不停歇难以形容的痛苦和热量侵蚀着肉体和精神。
这是决斗。一对一的决斗。其他成员们也在看着。完全没想到还没见面就被偷袭了。我都没这么想过。
轻视了。轻视食人了。不……不对。并不能说是轻视。
食人这货……比我想像中还渣。
互相为敌的话倒还好,我还没敌视对方时就遭到偷袭、这算个什么事。那次突然就杀过来的<ruby>蜥蜴人<rt>Lizard man</rt></ruby>……谢尔扎德的心情,我倒是能理解的。
谢尔扎德他当时是杀气腾腾来着。然而,这一次是食人把我认定为争夺战利品的决斗对手,为了其自己的利益而发动了偷袭。
有声音传来。内容我没法理解,但能理解是在嘲笑我。
在眼前展开的是黑暗。分不清上下左右,五感被拉伸开来。悲伤、恐惧、愤怒,被各种各样的感情摆弄着。
不过倒下的我所强烈记起的是,森丽告诉我的话。
要杀掉本就已经死亡的吸血鬼谈何容易。火、冰、雷都不会起效。因为已经是尸体了,所以不会那么简单就迎来死亡的第二次拜访。
对于身怀强大魔力的吸血鬼,魔法不会奏效。火魔法、恢複魔法、精神污染、甚至连死灵魔术,都几乎没法给我带来影响。
并且最后一点,对于因强大诅咒而诞生的吸血鬼,诅咒也不会起效。
所谓诅咒,是与魔术似是而非的东西,是用巨大的风险作为代价来换取巨大影响的东西。而且,本来诅咒就不能同时遭受多个。诅咒会被更强的一方覆盖。
将这个世界的法则从根本上违反殆尽的不死族诅咒,即便在为数众多的诅咒之中也是最强的。因此,吸血鬼不会遭受诅咒。
对了。给我带来终末的——就只有祝福与太阳光而已。
才这种程度而已,怎么可能让「食人」杀掉。我已经为了活下去而用过种种手段了。支配者和阿露芭托丝虽说是自作自受,但露的死和森丽的人生发生巨变至少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的灵魂才没轻到被这么消灭便好的程度。欠森丽的东西我可是完全没还呢。
我意已决,要被杀的话只能是由森丽来杀我。
昏暗的视野慢慢恢複原状。侵蚀肌肤的疼痛也一点一点消退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向失去力量的手腕重新注入力量。嘶哑的声音从上方降下。这次能听清楚其内容了。
是人类的语言。然而,发声者却不是人类。
「唔……竟有人焚于吾咒炎而……尚可动弹。本以为一不自量力尔尔之人……可取悦于吾乎,『<ruby>活死人<rt>Living dead</rt></ruby>』。」
实际上我「跟往常一样」一直在朝奥利巴还有其他魔王军成员事先收集,所以「食人」的真面目我也清楚。虽说并没听说对方在开始一决胜负之前就会偷袭过来这一点就是了……
那是长了一张人脸的幻兽。
拥有狮子一样的身体、还有生长了无数毒针的长长尾巴。寻常刀剑弓矢无法伤及那鲜红色的毛皮,而其膂力足以踏碎大地。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头一次瞪向「食人」。
「<ruby>食人者<rt>Manticore</rt></ruby>」。
这头幻兽是被如此称呼的。
「死臭甚强。呼、呼、呼……无食慾也。」
满是皱纹的丑恶脸孔露出深深的笑容。冰冷的某物沿着我的后背一路爬升。
野兽的肉体上面挂了一颗人头的模样怎么看都瘮人。
是比外表是人类的我还要怪的怪物。终末骑士团不该去狩猎我、该去狩猎<ruby>蝎尾狮<rt>Manticore</rt></ruby>才对。
食人的身体比阿露芭托丝小,但比我要巨大。
脸是人类、其声音中也能感觉到智慧,然而丝毫没有交涉的余地。
我的吸血鬼本能叫嚷着眼前这只动物是敌人;杀掉它、向食人发起攻击将其置于死地,如此控诉着。
我将其无视,慢慢确认自己的状态。
难得才新搞来的外套遭到咒炎焚烧已经破烂不堪了。好不容易才没全部烧掉,不过那份帅气的外观可是一点都没剩。
魔法皮带和短剑也很惨。短剑被融化得不见蹤影,皮带也烧断掉下来了。寻常的火焰可是烧不成这样的。
肉体没事倒是挺值得高兴的……难得还想朝森丽炫耀一下来着,马上就完蛋啦。
我禁不住毫无顾忌地举起难得平安无事的大剑。观众一片哗然。
怒从心头起。失去冷静可是愚蠢的行动,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就认同自己是着了对方的道吧。再怎么说是预料之外,毫无防备吃下一击也是我的疏失。
不过,要让它后悔。让这只卑鄙的幻兽后悔于毁掉我中意的道具、后悔于向我痛下杀手。
食人眯细了它那像火焰一样闪烁的红色眼睛。即便见到了像铁块一样巨大的剑,也没表现出一丝动摇。
那正是身为强者的威严。
「<ruby>惊人<rt>惊了</rt></ruby>……直至燃尽方可止息,经如此诅咒之火焰炙烤,竟无一丝效用。何等……可憎……」
不準杀人才对。然而,食人明摆着是要杀了我。
那就杀掉。把来杀我的家伙全都杀掉。
排除一切障碍。食人是遭人嫌恶的家伙,就算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也没问题吧。【翻:怕不是一不小心失手被杀了吧】
可憎的——是你。
我没回答。没必要等待开始的信号,战斗已经打响了。
我举着大剑用力蹬地。目标是——脑袋。看我用这块铁一个失手把那脑袋敲烂了。
一步拉近距离。对手可是四脚走路的幻兽,力量虽然不清楚、但急转弯是我这边更有利才对。
食人的眼睛睁大了。那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密密麻麻的锐利牙齿。
然后我用大剑当盾、挡住冷不防飞来的某物。
短促声音连续响起,钝重的冲击向我袭来。
是针,它把尾巴上长的毒针朝我射了过来。食人低吼一声。声音中流露着先前未曾得见的强烈急躁感。
「此亦……可安然承受乎。哼……」
我并不是通过动态视力来发现并挡下的。
诅咒之火,还有锐利的爪牙。像鞭子一样袭击过来的长长尾巴上长着只要挨一针就必定会昏倒的剧毒毒针。另外,会说人话也就意味着会念咒语——连人类和魔族所建立的体系中衍生的魔法也能操控。
是正统派的强大幻兽。事到如今我不认为它会再搞什么卑鄙的举动了。
从尾巴尖飞出的毒针虽然迅速,但还在我可以轻鬆躲避的程度之内,然而却无法预判那条像鞭子一样的尾巴的轨迹。
食人用踩碎地面的气势冲撞过来,我用剑当盾正面接下。传来沉重的冲击,虽然我用力站稳,身体却被往后退。
重量级差得太多了。只要姿态稍微变形一点、马上就会被打飞的。
在下一个动作之前,尾巴就间不容髮地追袭而至。轨迹複杂得好像食人可以把尾巴当第三只手来自由操控一样。
不只是力量。强大。毫无破绽。钩爪一击可以深深挖开大地,遭到鞭挞的剑扭曲变形。
我还是个吸血鬼所以能承受得住,但每一击中所包含的速度和力量则完全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水平。的确,它和我在这支魔王军中所交手过的其他成员有着水平上的不同。
像是老头子一样的嘶哑声音鬨笑起来。
「如何,吸血鬼?所谓夜之王亦不过尔尔!!」
「……」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山穷水尽。不<ruby>转守为攻<rt>一转攻势</rt></ruby>就没法取胜。
力量和速度都不如阿露芭托丝,耐力应该也没到她的水平。
食人虽是幻兽,但其战斗方法中看得到智慧。阿露芭托丝那完全可以说只是在随性大闹而已。
要赶在我的能力被完全看穿之前打出绝杀一击。
我知道跟野兽打斗的方法。要挡下其前脚并不容易,目标是——尾巴。
食人发射毒针的频率降低了,大概是不能无限发射的吧。
对于肉体已死的我而言,毒并无效用。而没有毒性的话,飞来的针并不会给我造成多大损伤的。
食人流畅地连续攻击着。我设法应付着任凭势头攻击的食人,窥伺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