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 食人③

全身都是坚硬粗糙地面的触感。冰冷的温度传来。脸趴在地上、身体只能颤动。

头脑中乱七八糟。漆黑的感情像是泥石流一般在脑海里盘旋，我在其中拚命保持冷静。

「呼、呼、呼，如何。命数已尽乎，吸血鬼。」

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像死了一样趴着。

身体使不上力——并不是。我的力量还在，只不过是物理性地欠缺肉体而已。

仍然、没输。仍然活着。

我鞭策受挫的心，探寻胜算。

本来毒是不能对不死族的肉体生效的。无论是麻痹毒、催眠毒，还是只要一滴就能杀死生物的剧毒都是。食人放出的与其说是哪种毒，倒不如说是消化液或是酸、能把物体物理性地溶解掉的东西吧。【翻：然而这是化学性】

被针扎到的手腕一瞬间就失去了痛觉。恐怕毒性相当猛烈。

它拥有令人深深恐惧的模型。要是拥有能够融化铁块这种程度的力量，那就算用铠甲防御也无济于事吧。完全就是初见杀。要是森丽的话到底会怎么应对这个呢？

想要打倒的话，从远距离发起攻击是最好的吧。那是我所没有的手段。

痛觉已经被我抛到意识以外了。

闭眼集中注意力，发现那种奇妙的毒正以现在进行时侵蚀着我的肉体。

一点一点溶解着肌肉。

至今为止我曾缺损过许多次肉体。最多的一次是一开始只剩脑袋的那个，不过身体已经习惯了再生的感觉了。

吸血鬼的再生能力——毒所造成的伤害比其要强「一点点」。

场地恢複寂静。「食人」的声音响起。

「败于此等之鬼，尚敢厚颜居于魔王莱涅尔麾下，何等不堪……」

那声音不是叱责，是在羞辱我的所有手下败将。

我将其全部无视，更深地集中精神。

力量在身体中翻卷。是吸了森丽的血所获得的力量。

一边感受力量，一边考虑。食人在喊叫着什么，不过那完全进不了我的耳朵。

我一直有种微弱的感觉，吸血鬼拥有的力量恐怕分成两类。

通过杀生来蓄积的负之力，以及通过吸血来获得的力量。

前者是构成我的基础力量。血之力枯竭、只剩脑袋的时候也能活下去就是因为这种力量，恐怕它构成了我的体能和生存能力的基础。

森丽以前说过，被吸血冲动所吞没的吸血鬼会挖出自己心脏而死。拥有就算不吸血都足以挖出心脏这种程度的体能，也是因为这个力量还残留着的缘故。而且，负之力基本上不会消耗。

那样的话，后者又是什么力量呢。

吸血而得到的力量——为了方便就叫它血之力。这种力量，如果我想得正确的话，就是要发挥身为吸血鬼的能力而所需的力量了。

我的力量因为血之力而得到了极大的强化。我之所以能吸到森丽的血一瞬间便能发挥莫大力量，恐怕是因为体能因为血的能力而得到了增强，使用「尖爪」、「锐牙」还有「潜影」这些时，也有在使用力量的感觉。

而且到头来——恐怕，再生能力也是从血之力产生的东西。

遭受太阳刑的时候，我的再生能力并没有起效。直到森丽给我吸血为止，我都只是一颗脑袋而已。

那就是因为被内比拉肆意玩弄、使得血之力枯竭了吧。咿呀，让血之力枯竭之后放到阳光下暴晒，这一定就是太阳刑了。

这里最重要的是——跟负之力不同，血之力恐怕是可以控制的类型。

「动弹不得、乎。以吾观之，终不过原为人类，何得效力于莱涅尔殿。吾今代为……超度便是。」

地面在摇动。脚步声正在接近。现在，食人在大意。【翻：你想多了】

我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就是为了争取哪怕一点时间也好。

缺损肉体的现在，我明白在全身循环的血之力正在朝伤口集中。

平常的伤口都是一瞬间痊癒、所以难以判明的力量动向，由于痊癒力和毒的伤害相抗衡（倒不如说是在输给后者）一事而变得明显了。

「食人」之所以接近，恐怕是因为我还没消失吧。本来吃到毒的话没多久便会溶化掉的，但现在还没溶化。

虽说极其稀薄，但「食人」的强烈野兽臭味中也混杂了恐怖的味道。朝周围耀武扬威时，其内心也有着胆怯。

这时我突然留意到了。

「食人」恐怕是跟我一样的胆小鬼。

所以才发起奇袭。所以才耀武扬威。所以才在这里不仅压倒我、还惧怕我万一会报复而要给我补刀。

这么一想，就感觉到了强大的同情心。不过，我——饶不了你。

控制力量的方法已经完全理解了。我一直都在无意识中使用着那种力量。

只不过是稍微有意识地使用一下而已。没有失败的理由。

用使用「尖爪」和「暗影」时的要领——把在全身循环的血之力向伤口集中。

一阵恶寒穿过全身。恐怕这就是令充满全身的力量变得稀薄时的弊端。

不过，作为代价伤口发热震动起来。

我支起手臂、站起身来。【翻：推荐搭配埼玉最终兵器的《幻视の夜 ～ Ghostly Eyes [Ver.Eclipse]》食用（163 有）】

这是——森丽教给我、但我曾无法做到的、吸血鬼的战斗方法。

溶化了的肉体已经完全痊癒了。之前开了好几个的大洞也是、完全丢失掉的手脚和下颚也是，刚才受到的伤害简直就像是骗人一样完全恢複了。

因血之力而得到强化的再生能力已经完全压过了毒的侵蚀。

安静下来的周围再次哗然。食人的脚步声停下来了。

天空昏暗，没有月亮。再生能力遭到了极大削弱、血之力也有巨大损耗，但我并不恐惧。

传来凉意。然而，更强的杀意在我脑海里盘旋着。

啊啊，最差的心情了。我瞪着食人。

杀掉。保持冷静地杀。把这只威胁到我生存的野兽杀掉。

「可恶……啊啊……支配者他、还没、出现、来着……『食人』。」

「……」

啊啊，那双眼睛——彷彿火焰一样燃烧着的那双赤红眼睛，跟我的一模一样。

食人沉默着向后退去，尾巴像巨大的鞭子一样弯曲起来。

啊啊，就这样吧。

确实应该已经杀掉了才对的男子、手脚和脸的下半部分都溶化掉了的男子突然站起了身，就算是有很高的可能性能够补刀杀掉，也不会向前一步吧。要是我处在食人立场上的话，也会这样的。

与此相对，我所进行的不是攻击行动、而是发动了「尖爪」。

「……已经什么都……不能相信了。」

钢铁的大剑也好、魔法的披风也罢，全都不能信任。周围的观众之中也有拿着武器的，但我并没有借用的意思。

可信的只有自己身体而已。

注入力量，指甲如小刀一般伸长、变尖。跟往常一样伸出十厘米左右——我注入更多力量。

变异成「<ruby>尸鬼<rt>Ghoul</rt></ruby>」的时候，关于这个力量我曾做过验证。

能伸展的长度上限在十厘米。在不死族图鉴上，也记载着尸鬼能够将其如小刀一样的指甲伸长的能力。

然而，现在的我不是「尸鬼」。虽说是<ruby>低位<rt>Lesser</rt></ruby>，但也是<ruby>吸血鬼<rt>Vampire</rt></ruby>。能使用的力量远非当时可比。

有像是碰到墙一样的感觉，不过我将其无视、继续集中力量。

噗哧一下，响起某种切断声。

手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并没有痛触，只是有点刺痒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