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 侵蝕③

最初只是一头奇妙的狮子而已。

留在记忆里最初的风景，是没有其它生命的灵峰、以及在其山顶咆哮着的自己身姿。

身子里流淌着的强大龙血把莱涅尔变成了「孤高」。

自打记事时起，周围除了饵食就没有别的了。知晓狮子魔兽本来是群居的存在，乃是稍久之后的事了。

作为事情开端的，是闯入莱涅尔地盘的一名魔王。

恐怕在魔王之中是近乎最弱的存在吧。莱涅尔把侵入自己地盘、妄图消灭莱涅尔的那名魔王给咬死了。

然后成为了新的魔王。魔王乃是统率非人之物的存在，弱小的魔物会聚集到强大魔物麾下。

必需的是压倒性的力量。对于自诞生以来就成了王的莱涅尔而言，结成群体有一半是出于本能。不知何时魔王莱涅尔成长为了一大势力。

变成了大家庭的现在，就不可能只为了保护地盘而集结起群体来了。

群体已经巨大到莱涅尔自己看不过来的程度。之后就不得不建立国家了。攻略城塞都市隆堡只是其第一步。

然而，莱涅尔在寻求着同更强者的战斗。

龙是越活越厉害的种族，继承了其血脉的莱涅尔也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增强力量。

很久没经历过全力的战斗了。最后一次血腥战斗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着。是击败厉害幻兽「食人」亥布拉姆的时候吗，还是跟奥利巴为敌的时候。然而就连那几次，莱涅尔也没能身负重伤。

不知何时连挑战者都不出现了。在隆堡的终末骑士也没能抵达莱涅尔的所在。

这样下去的话即便力量会增强，灵魂却会腐朽。

那个吸血鬼久违地很好。很棒。把身为二号人物的、贪图胜利的食人给击败了。力量也好意志也罢，还有连成长力都非常优秀。

再就是那闪烁着鲜血一般光辉的眼睛——那双眼睛跟从前的强敌向莱涅尔投来的东西是一样的。现在虽然比莱涅尔要弱，但在不远的将来那个男人就会毫无疑问地来向莱涅尔发起挑战。

据说把不死族置于麾下的魔王会被终末骑士盯上。不过那也正好。

莱涅尔是王，是立于魔性之物顶点的存在。那么就不得不把荣誉寄托在这份力量上，不得不接受各种挑战。

有恩德·拜伦在的话，攻略隆堡就不会花太多时间了吧。势力增强的话，更加强大的敌人、人类的群体、以及其他的魔王就会来挑战莱涅尔。仅仅想到这里莱涅尔便会气血翻涌，濒临腐烂的斗争本能得到了刺激。

时机已到。虽然没能切断补给路线，但得到了更好的东西。魔王莱涅尔的军队是不容许停滞的。

明天就击溃隆堡。把那碍事的城墙摧毁、城市蹂躏一番、然后向更远处前进。

山中存在着毫无风雅可言的城堡。在其最深处，莱涅尔正用冰冷的夜间空气抑制着高昂的感情，这时出现了一个彷彿要混入黑暗的人影。

没有气息。气味也好声音也罢，什么都没有。面对披着赤红外套的小小人影，莱涅尔低吼起来。

人影是客人。外表是人类，但并不是人类。

呛人的血液气味忽然传入了莱涅尔的鼻孔。人影的皮肤呈现病态的白色，毫无生气。头髮有着如血一般赤红、彷彿湿透了的光泽。

是一张中性的面孔。莱涅尔并不能根据人的面孔判断年龄与性别，但闻到了一股女性的气味。尸体的气味被强烈的血腥味覆盖住了。

所谓吸血鬼——或许，就是这么一种存在也未可知。

女子是别的魔王所派来的使者。是在许多魔王之中也众所周知特彆强大的势力、「木桩王」的眷属。

这名魔王的势力是由可憎的不死族们构成的。

跟魔王莱涅尔并不是互相协助的关係，但也不是互相敌对的关係。那名魔王的地盘相距甚远。

派遣眷属过来，就是为了视察状况并根据场合来携手合作的。

女子张开小小的嘴唇。自从抵达莱涅尔军这里就一直毫无表情的女吸血鬼，她的声音现在却稍微有一点点颤抖。

「没错……吸血鬼……而且还是<ruby>吸血鬼的真祖<rt>True vampire</rt></ruby>。竟然、还有、没从属于任何势力的人存在……」

「你家魔王手底下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吧，黑貂。」

见识了恩德跟食人决斗的可不只有莱涅尔一个。

对强大的幻兽蝎尾狮连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的家伙，现在正兴奋得发抖。来此的目的本来只是确认只有一部分吸血鬼才能产生的狼人——也就是奥利巴的存在，但这一目的现在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魔王莱涅尔哟，把我军的一部分让给你吧。十名忠实于王的四级狼人、以及两百名五六级的狼人大军。」

「代价是什么？」

答案早已经知晓了，但莱涅尔还是小声问道。

名为黑貂的吸血鬼立刻回答。她的眼睛静静闪烁着。

「代价是……把那名吸血鬼给我们。」

莱涅尔仅仅稍微抬了抬身子。锐利的圣银爪尖刨削着地面。

确实，狼人很厉害。厉害而稀少。若有能够变成人类的两百狼人大军的话，攻略隆堡之类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免谈。莱涅尔本来就没打算回应谈判。允许对方进入莱涅尔地盘，并不是为了让对方带走看上的人。

莱涅尔俯视着比自己小得多的身影。

「滚吧。趁朕的爪子还没把你贯穿之前。」

「……古怪的臭野兽。」

黑貂咂舌的同时，莱涅尔拍下了前脚。特别製造的吸血鬼弱点——银质钩爪连躲避的机会都不给、斜向割裂了她的身体，并顺势刺穿了城堡的地面。继承龙血的狮子，其膂力令全城都在震动。

但是完全没有手感。确实应当割裂了的黑貂站在距离数米远、窗户附近的为止。无论是她那外套、还是纤细的身体都毫髮无伤。

吸血鬼的异能深不可测。黑貂毫无惧色地接受着莱涅尔的视线。即便身上缠绕着那么浓厚的血腥味，其体内也完全没有血液在流动的吧。

「拒绝谈判一事，你会后悔的。」

「……让朕后悔看看。」

黑貂的表情激烈扭曲。几乎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炸开了。

无数蝙蝠在黑暗之中飞舞、发出叽叽的叫声。密集得彷彿互相会撞到一般的大群蝙蝠争先恐后地飞出了窗外，身后什么也没剩下。

「耍小聪明。总有一天把你咬成一千块。」

追上去也可以，不过对手并没有跟莱涅尔战斗到底的气概，就算追也只会一直逃跑吧。还是别败那个兴緻了。

现在可没那个閑暇去纠结于一只毫无瓜葛的吸血鬼。

魔王莱涅尔站起身，大声咆哮起来。

空气震动，城堡震动，咆哮声朝在山上建立根据地的全军扩散开去。彷彿应答一样的咆哮声传了回来。

来吧，时间到了，研磨爪牙。要向人类们、向来视察莱涅尔军的「木桩王」手下展示自身武力了。

§§§

混入黑暗很简单。谁都看不见我，也完全没有留意到的样子。

「暗影」的力量似乎只会消除声音和气味，也有视觉上的隐蔽效果。注入更多血之力的话就能连魔兽的敏锐五感都能骗过去、如同影子一样行动，虽然没法长时间持续，不过总而言之问题不大。

头脑发热。感觉得到高昂的斗争本能。是血吸太多了吗、还是最近积累太多压力了。

要只是心情问题的话倒还好，但只有我的自我被吸血鬼那一边给吸引过去这件事是非避免不可的。战斗中那样倒也无所谓，不过全部结束之后必须恢複原状才行。

目前在魔王军里已经没有能打倒我的人了。数量虽多，但那种东西对于吸血鬼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要注意的果然就是身为魔王的莱涅尔、以及食人了。从能力上来说奥利巴也很不好对付的样子，但他可是不稳定到了稍施手段便会叛变过来我这一边的程度。虽说也不需要他就是。

问题是莱涅尔。它的体能恐怕比阿露芭托丝还要强，而且也没见到它战斗的时候所以不知其底细。

要杀掉那只狮子龙，协助必不可少。也就是能够贯穿那身毛皮给它造成伤害的力量。

食人的家是在城堡附近、位于山上的洞窟里。丑陋的木门前面有两个一脸麻烦表情的鬼人族在放哨。

门扉明显是赶工赶出来的东西。只是用适当大小的木板来罩上而已，跟山体之间有着相当的间隙，起不到作为门扉的意义。从间隙里漏出的空气传来强烈的警戒味道。

门扉明显是防範我的对策。只要不被招呼，吸血鬼就没法进入别人家。一定是觉得单单是食人一直睡的洞窟无法满足成为家的条件、所以才慌忙装了扇门吧。而且这一企图也成功了，我的本能在耳语着不能进入那户住家。

果然那家伙——魔王好像叫它亥布拉姆来着——是只毫无疏忽的野兽。

哨兵恐怕平常也不会有的吧。鬼人族的表情明显流露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