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夜之結晶⑤

非常昏暗的气息正在接近，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

要说是很强大——也可以说是彷彿黑云压城一般、这样的吧。

那份气息虽说对于我这个跳出生死规则之外的不死族而言是很熟悉，但我觉得以肉体凡胎挺身面对的终末骑士团和僱佣兵们可真厉害。

我从地下出来了。连其身姿我都未曾见识的古城，将其围困的不死族数量根本是天文数字。

说到底，<ruby>死灵魔导师<rt>Necromancer</rt></ruby>所擅长的就是以数量取胜。

只要不是能放 AOE 的魔导师，数量上的差异便会决定趋势走向。并且正因如此，拥有能大範围歼灭不死族的终末骑士团才被称呼为天敌。

我把拉撒路他们留在地下了。在狭窄地道里的话，数量差距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弥补。虽然我能不能做到一个不死族都不放过去还是两说，但这样一来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就不会很低了吧。

转念一想，我去确认了一下战斗力的差距。不死族们既不会逃跑也不会隐藏，而且我是同类、所以要发现他们的气息也不难，但果然数量这么多就超出我大脑的处理能力了。

这样的话，只要浮夸地来迴转悠转悠、吸引对方出手攻击就好啦。

「真是危险的战术。」

森丽一副如同在责备我一样的眼神，但这并不是体力有限的人类所能採取的战术。

而且，这是最安全的。只要让森丽负责把守地道就完美了。

不死族通过收集死之能量而得以强化。虽说跟吸血鬼「吸血」而获得的力量相比微不足道，但也聊胜于无。

在不死族第二次死亡时释放出的能量与生者相比微乎其微，所以也没有要首先去狩猎他们的意义，不过数量这么多的话就多少能饱餐一顿了吧。

我在奔赴战场之前先跟森丽告了个白。

「森丽的血一点一滴都是我的。才不给那帮家伙们。」

「……是吗。」

我明明还觉得能感动到她呢【翻：谁给你的错觉】，可森丽的反应却非常平淡。不过，从气味当中可以觉察到并不是被她讨厌了，所以这里我就退一步吧。我可是明白的，不顾对方感情强推的男人会被讨厌。书上都写了。

拎着「噬光者」一个人来到外面，我沿城墙跑去城堡中央——跳上一座摇摇欲坠的尖塔。

凉风吹拂过我的皮肤，月光给予我力量。

戴着太阳镜也能看得见在黑暗之中攒动的死者们。数量惊人，简直可以称之为「大军」。

但是，我并没恐惧，只是感觉到了高昂。黑帮们弱爆了。跟这么多怪物开战还是自打莱涅尔那时以来头一次。单论数量的话，展开于古城周边的死者们比支配者霍罗斯的手下还多。

眼前的景象刺激着低位吸血鬼的战斗本能。虽说也不是憎恶对方，不过来多少我都能杀掉。

感觉得到无数的视线。在看着我。憎恶和杀意麻酥酥的，让我心情舒畅。

——之后，没有任何徵兆，死者们朝古城一拥而来。

§

至今为止，森丽已经告诉了我各种各样的信息，包括战斗方法、一般常识、死灵魔术师的手段、以及与不死族对战的基础。

我头一个要确认的项目，就是他们是否有发觉我的本来面目。

跟吸血鬼战斗时，必要的就是如何去针对弱点。以前打过的饲主正是如同教科书一样的存在。

我很厉害。即便还是低位，却也拥有能把魔王设法逼入绝境这种程度的力量；而且拜定期的吸血所赐，现在的我力量可是今非昔比。

如果发觉了我是吸血鬼这个系列的不死族，这些家伙们肯定会带来那可憎的十字架和大蒜吧（不过银质武器和经过祝福的圣水之类对于同为不死族的他们也是效果拔群、所以我觉得不会动用）。

我稍微确认了一下逼近而来的不死族们，确信对方是凭蛮力莽过来的。虽说朽烂的城墙已经当不得城墙了，但无数的骸骨朝着我这边一条直线爬上来的样子还真壮观。当然，敞开的城门处也有骨人们在涌入。

「秀哇……还带这么玩的。」

骨人爬到骨人身上、另一骨人又再爬上去——看来没皮没肉的身体<ruby>耍起杂技来<rt>开起挂来</rt></ruby>十分方便。【翻：阿三骷髅】

不过，凭藉数量来挑战不会疲劳也没有消耗还拥有强大再生能力的我可谓愚蠢绝顶。明明连精锐的莱涅尔军队都差点没打过我，骨人之流就是来再多也不值一提的。

看了个够之后，我麻利地从尖塔那已经半毁的屋顶滑下来，飞奔扑向朝着这边涌来的、数以百计的骨头群。

骨人还真就是普普通通的骨人。听说骨人的力量会反应出其生前的资质，所以这些肯定只是普通人的骨头。

他们的战斗技能连在支配者房子里当守卫的骨人们都远远不如，只有数量庞大。

骨人们只拿着一把粗劣的剑，连铠甲都没穿。这么草率的对待方式甚至让我都有些心生怜悯了。

柴刀一挥便打飞了好几具骨人。用魔法加强了硬度的骨头在低位吸血鬼的膂力面前毫无意义。

我就那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到底我不呼吸也不会影响行动就是了）拆迁着骨人堆成的高塔。

只有高度可取的骨人残骸以及粗劣的刀剑掉在石板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数以百计的骨人们连用剑掠过我身体都做不到。

不过这到底是準备了多少骨人啊。是单推骨人吗这。

我正为怎么砍都不见少的骨人们、以及那太过微弱的手感而皱起眉头时，吸血鬼的敏锐听觉听到了尖锐的破风声。

我一转身，躲开飞来的那东西。

那是箭矢，是铁制的箭矢。像是奇蹟一样避开了大群骨人、扎进石头地面。

在一直心无旁骛蜂拥而入的死者们对面，城墙上可以看见一个身穿气派铠甲的骨人身姿。

身形高大，手持大弓，身上骨头漆黑如同黑暗一般。

是叫<ruby>黑骨射手<rt>Black bone archer</rt></ruby>的吧。还有些装备了稍次一档弓弩铠甲的骨人们跟它一样站在周围。

黑骨射手连续不断地开弓放箭。飞来的黑色箭矢穿过满是缝隙的骨人们，偶尔也会将其打碎、笔直射将过来。

很明显是鹤立鸡群的技术。如同要与其相配合一样，周围的骨人们也开始放箭。简直就是一阵箭雨浇下。

原来如此，这就是杀手锏吗。

事到如今我才发觉，咂了咂嘴。

在观察情况的不只有我一个。他们也在刺探。

在刺探什么？

那当然是——我的本来面目。

换言之，他们肯定是为了确认我并非终末骑士、做好被破坏的觉悟而被派遣过来的吧。

终末骑士乃是光之使徒。如果我是终末骑士，就不会被寻常手段打倒，而且就算拉开距离也会被我从远处凈化掉吧。

而且，他们见识了我的战斗方式，确信了我并不是终末骑士，所以才用出了杀手锏。

被小瞧了呀。

在落下的箭雨之中，我只正确地格开黑骨射手所射出的、不易看清而威力强大的那些。其他射手射出来的箭矢速度缓慢、威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支配者留给我的「噬光者」真是不错的柴刀。长度、硬度、锋利度都无可挑剔。

一边躲着箭矢、偶尔也将其斩落，我一边刷着蜂拥而来要阻挡我去路的骨人们。

骨人们一波接一波。但即使算上没有战斗技能的一般人，坟墓的数量也有限。现在夜正深，既然他们也是不死族，那就不会打算一直打到天亮出太阳吧。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

无数声音之中，我听到了踩碎地面的声音。

我用柴刀接住从骨人们头顶砍下的漆黑锋刃，并就那么使力顶回；袭击过来的黑色骨头骑士便远远后跳开去、踩碎同伴落了地。

「真是盛情款待呀。」

我不觉瞪圆了眼睛。

那是身高两米多的气派「<ruby>黑骨<rt>Black bone</rt></ruby>」。毫无疑问，生前肯定是有名的勇士。

黑骨沉默着举起同样很长的巨剑。正是只有非人才能容许拥有的可怕膂力。

不过还不及我。

要是他们也能开口的话，肯定会说「不可能」才对。

恐怕是全力砍下的一剑之中蕴含着才刚变成低位吸血鬼时的我所扛不住的力道。但是，他们终究也只是仅仅变异过一次的个体，比我的变异次数差多了。

不知何时，汹涌而来的骨人们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厉害的异形。

骨狼、骨猿、还有骨熊，这么一看便会产生「动物的骨骼也不少哇」这种奇怪的感想。因为支配者对于骨人以外的动物都是按原样驱使的，我觉得挺新鲜。【翻：应该是指支配者那边不会驱使变成骨架了的动物，而是带着皮肉内脏一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