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依靠精神站着。虽说摆出了随时都能动的姿势,不过完全没有到了紧要关头能不能真动起来的自信。
眼前这男人乃是真正的怪物。手里究竟藏了什么牌根本不得而知。
在月光的照射下,古城遗迹已经变为一片白地。只听得见风声。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毫无疑问能逃得出去吧。即便迄今为止打了无数场死战,却都跟和眼前怪物打的这场不同。
那是活过悠长岁月的真正怪物。条件是压倒性地有利于我,所以才能用陷阱坑住他。
跟以前正相反。这家伙明明还没我变异的时间长,却比我厉害。要是一个不留神出错了招,我就该输了。
我拚命冷静下精神来。保持平静。
然后——右手握着的剑鬆了手、扎进地面。
从四面八方把杰特扎成刺猬的血柱失去了控制,云消雾散了。
不过,杰特即便恢複了自由也没动弹、就那么趴倒在地。
似乎从黑貂那弄来的「<ruby>血咒<rt>Blood pain</rt></ruby>」也有缺陷的样子。
失血过多了,脑袋晕晕乎乎的,说到底这份力量本来就不在万全状态。
恐怕因为是从缺少心脏的身体那里夺取来的,所以才只吸收来了半截力量吧。
在那种极限状态下发动那份半吊子的力量,能给杰特造成致命一击这件事简直就是奇蹟一样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赢了就是赢了。
杰特已经失去了力量。肉体上到处都是的穿刺伤口连要再生的意思都没有。
变异原本就会消耗巨大的力量,而转生要消耗的又会有多少呢。
没有血之力的话,吸血鬼就不能再生。就连保留记忆变成不死族的我,要是没有森丽的话也早该死在那座森林里了。
虚影之王仰面朝天躺着。那血红的眼睛并没在看着我,而是看着挂在天上的月亮。
那双颜色不妙的嘴唇慢慢说出话来。
「呜呼、乾渴……这就是、乾渴,这就是、疼痛,这就是、饥饿,这就是——恐惧。」
在那声音之中,令人惊讶的是完全没有后悔。转生之前的肉体、不死的肉体,他就那么讨厌吗。
复活成死肉人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慾望。即便如此,我也拥有人类的精神。
然而,要是就那么活过长时间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可就不得而知了。
外部刺激肯定是人之所以能作为人而生存所必须之物吧。
他的视线从月亮转到了俯视着的我身上。
「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会被、同是死者的、给打败——」
决定了趋势的是有没有同伴。
要是之前没跟森丽那三人打过的话,以我的力量肯定是<ruby>碰<rt>届</rt></ruby>不到这位王者的。
感觉得到阿比科德死在了瓦砾下面。要是那名部下还在的话,这个王的死期肯定不会仅此而已。
「所谓王者——就要孤高。」【翻:孤睾?是你,一粒蛋】
虚影之王嘶哑道。
「所谓孤高……唯一的朋友、只有敌人。年轻的王……死者不会、留下任何东西。不过——拿走、便是。」
那是跟生物过于分道扬镳的思考方式。他的指尖颤抖着,指向旁边扎着的剑。
拥有寿命的人会想着总有一天将毫无疑问到来的死亡、而给子孙后代留下些什么。然而,对于没有寿命的死者之王而言,没有能留下的东西。
所以,死者之王会留下的对象肯定只有击败自己的人。
他的声音中没有憎恨。如果换成我的话肯定会诅个咒的,恐怕正因如此才证明了眼前的王者活过悠久年月吧。
马上天就要亮了。丢着不管的话,虚影之王会被太阳晒成灰的吧。
不会留杰特一条命的。这男人过于危险了。
我把杰特像个真正死者一样抱起来。四目相交,但杰特的眼睛已经没在看我了。
「我——先走了哦。」
「夙愿……得偿、了。呜呼,这份<ruby>愉悦<rt>偷税</rt></ruby>……你也、总有一天、会知晓的吧。」
在这个瞬间,我确实忘掉了从生前以来就一直感受到的、对死亡的恐惧。
我毫无踌躇地朝脖子咬下去。远古之王、活在比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生活的时代还要更加古老时代的王者,其力量流淌进来。
临死的杰特肉体里几乎没剩血液了。
然而,我感觉得到刻在他灵魂上的力量、诅咒正往我身上刻下。
之后,虚影之王、杰特·努曼特·黑狮直到最后都没说出任何一句憎恨的话,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心脏咕咚咕咚猛跳。像是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一样,痛楚游走在全身。身体摇摇晃晃的,不过我使劲踩在地上忍耐着。
意识如同要消失一样。感觉得到强烈的炽热、饥饿和乾渴。
杰特耗尽了力量,但筋疲力尽的可不只有他。
变异要耗费巨大的力量。从森丽那边吸来的血也已经一点不剩了。力量用光了。要是没用光,输的就是我了。真是,千钧一髮来着。
血——想吸血。想马上就吸到新鲜血液。
我瞅了眼倒在地上的鲁弗里他们。他们破破烂烂的,祝福之力已经耗尽,意识好像也没有。
最糟的是——森丽。我慌忙跑到森丽身边跪下。
状况比预料还要严峻。心脏是在跳动,但我明白她的生命正在消失。生命力枯竭了。
有必要儘快治疗,哪怕只提前一刻也好。但是,我一个不死族是用不出来治癒魔法的。
不送去人类城镇——送去「蒂森德」……可不行。放在这的话,毫无疑问会死的吧。
是血。血——不够。感觉得到思维深处闷烧的火焰在吞噬着我。
恐怕、那就是本能。是比我一开始跟森丽一起在森林里游荡时所感觉到的慾望要强上数十倍的血之魔物本能。
作为真正的吸血鬼,那强烈的本能如果没有以前的经验肯定是绝对忍不住的吧。
支配者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我正要伸手,旁边躺着的鲁弗里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没聚焦。意识模糊。
虽说不像森丽那么严重,但鲁弗里他们的伤势也不是能短时间内恢複的。
祝福之铠也断开了。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杀了他。
鲁弗里开口。
「打算……吸森丽、的血、吗……怪物。」
「……」
任性地说完之后,鲁弗里就又晕过去了。我移开视线。【翻:喵的,这不先剁了他能忍?】
思考。必须思考。没有那个余裕能在之前那如同执念一般的无聊事情上分心。
闷烧的热量灼烧着头脑。身体倒是能动,但已经用不出吸血鬼的力量了。
不能吸森丽的血。所谓吸血就是吸收力量。要是吸了命悬一线的森丽,毫无疑问会害死她。
也不能丢下她不管。森丽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