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常听人说『※在地狱遇到佛』,不过没听说过那个『佛』的外表居然如此俊美。
我初来乍到这异国城市洛杉矶就遇上困境,而向我伸出援手的『佛』,俊美得让我甚至有点瞠目结舌。
证据就是,就连环绕在我四周,快速说着英语不知在怒吼着什么的男子们,也突然噤声望向他,说不出话来。
他有一头看就知道是亚洲人的黑髮,然而皮肤却很白皙。他的年纪好像和我差不多,我以为他是日本人,但他长得很高。我的身高在同年龄的人之中算是高的,他和我差不多,所以应该有一百八十公分。
他的体态修长却没有纤弱的感觉,全身都是肌肉。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长相。
匀称又端正到让人吃惊。
他的脸很小,五官乾净清爽,长长的浏海遮住左眼。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有点神秘的虚幻感。
如果那么俊美的脸上露出沉静的笑容,几乎所有人都会说不出话吧?
(他的帅气举止,说不定可以媲美黄濑。)
儘管现在处境堪虑,我仍一边回想着自己认识的人之中堪称最帅的那个人,一边看着他。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吧,他对我笑了一下,然后马上开始和围绕着我的男子们用英文交谈起来。
他们在我面前说的当然是英语,而且还说得很快,所以我还是一样完全听不懂。即使如此,有第三者介入还是让我鬆了一口气。然后我注意到有一名少年站在他穿着牛仔裤的长腿后面,像是要躲起来一般。
「啊……麦克?」
我小声叫了名字之后,那名少年——麦克一脸紧张,用彷彿说着:「已经不要紧了。」的表情点头。既然麦克在这里,就表示我可以把这位帅哥当成自己人吧?
仔细一看,在帅哥和麦克后面稍远的地方,有几个麦克的朋友聚集在一起,担心似地看着我们。
虽然现在事情还没解决,不过还是稍微纾解一下他们的不安比较好,于是我也向他们点头表示:「不要紧。」
这时候,男子们突然像要有所动作。
我吓了一跳摆好架势,下一秒钟就在极近的距离听到令人不安的声音。
「……咦?」
反射性擡起头的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为……希望各位想想看。
看起来像是连虫子都不忍捏死的温柔男子,居然挥拳揍一个身高将近两公尺的壮汉,有谁能想像得到啊?
我用像是看着电影的慢动作镜头般的心情,望着倒下的壮汉。
壮汉的身体完全失去力气,仰卧在篮球场上。他倒下的冲击力道,让他充满肌肉的手臂大大弹跳了一下,不过他好像完全昏过去了,除此之外一动也不动。
然而,我们也是一样愣在当场。
完全超出预期的发展,让我和围绕着我的魁梧男子们,都沉默地站在原地。
刚才听到的声音,毫无疑问地是这家伙——这个不管怎么看,比起动作派的演员,更像爱情戏演员的俊美男子,揍了那个壮汉的声音。
而且从声音的大小判断,他挥拳的威力还挺大的。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的表情僵住了,把目光从倒下的壮汉那里移到俊美的男子身上,然后转向其他凶神恶煞的男人们。
在我和俊美男子的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男人跨过倒下的男子逼近过来,俊美男子则迅速抓住我的手臂。
「快跑!」
那家伙用日语很快地说了之后,抓着我的手就跑。同时麦克和他的朋友也一起跑了起来。
我跑出篮球场,来到大街上。
我穿过人群,尽量跑得愈远愈好。
背后似乎传来男子们怒吼的声音,但我们混在路上的人群里,听不太清楚。
那个男子不知何时放开了我的手,走在我的前方。我一边留意别跟丢了他,一边不停埋怨着我的衰运。
自从抵达洛杉矶之后,我的遭遇就宛如电影剧情般激烈地展开。
(不愧是美国……要是认为至少自己是安全的、没有问题,那就完了……)
我再度绷紧神经之后,走在前方的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太到他的声音,于是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男子不知为何稍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随即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说『你跑得好快』,因为你可以若无其事地跟上我的速度。」
「喔……因为我有在打篮球。」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会和麦克……」
男子的脸庞散发出高兴的光采,明白了似地点头。
这样说来,麦克他们能跟上这样的速度吗?我担心地回头看,却看不到应该跑在后头的麦克他们。
「咦,麦克呢……?」
「我事先叫他们从别条路逃走,太多人一起移动的话很显眼。」
他放慢跑步速度,与我并行。近在眼前的俊美男子具有某种魄力,就在我想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时,男子很抱歉似地开口说:
「好像是因为麦克邀你来才惹出麻烦,真是抱歉。」
「不,那件事我也有错。你救我逃离危险,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你。」
可以的话,我希望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逃离现场,不过说这种话太得寸进尺了。
「我们要去哪里?」
虽然是我擅自跟来的,不过还是姑且问一下。老实说,我现在处于不知道自己今后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的状态,所以这个似乎能用日语沟通的家伙是我唯一的依靠。因此,要是他反过来问我:「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的话,我就麻烦了……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等待答覆,结果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去我师父那里。我的师父很可靠,你可以放心。我从麦克那里稍微听说了一些,你好像遇到很多麻烦?」
「嗯……还挺多的。」
我苦笑着说了之后,那家伙像是要让我安心似地微笑着说:「从头说给我听吧。」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男子说他叫冰室辰也。
令人惊讶的是,他和我一样十五岁。
「哇……十五岁,你那冷静沉着的反应根本是骗人的嘛?」
「彼此彼此,你看起来才成熟呢……虹村。」
冰室叫了我才刚告诉他的姓氏之后,我不知为何害羞了起来。称呼姓氏的方式,让我觉得他在探测彼此的距离。
如果是在日本,我不会在意,但是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种称呼方式不太适合这散发着明朗气氛的街道。
「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关係,我也可以叫你辰也吗?」
「好,那我就叫你阿修喔。」
然后,我——虹村修造和冰室辰也,终于露出与我们年纪相符的笑容。
🏀
辰也带我去的地方,是街上一间像是公共体育馆的建筑物。
一走进大厅,就听到馆内传来篮球鞋磨擦地板和篮球弹跳的声音,以及打球的人说话的声音。
「我的师父也是篮球社团的老师教练。现在那个社团正在练习,稍微等一下吧。」
辰也走向大厅角落的楼梯。我也跟在辰也后面,兴味盎然地四下张望。
我们走上二楼,绕到观众席之后,馆内的景色一览无遗。
「喔喔,真棒,好大喔。」
从建筑物的大小,我就想像到里面应该满宽敞的,但看到内部之后更是确定我的想法了。以公共体育馆来说,这里相当大,天花板也很高。
这里面有三个篮球场,三个篮球场都是孩子们在打球,人数真多。我以为我所就读的国中篮球社员已经很多了,美国真不愧是篮球发源地。而且,虽然每个人都是小孩子,却都打得很好。
「站在正中央那里的人,就是我的师父。」
辰也在行走间一边寻找适当的位子,一边指着球场的中央这么说。
站在辰也所指的地方的人,是一位金髮的高䠷女子。她正在指导孩子们投篮。
「你的师父是女的吗?」
「嗯,亚莉克斯以前是职业球员喔,她的篮球打得超赞。还有,如果你以为亚莉克斯是女人就小看她的话,她可是会变得超恐怖的喔。」
「喔……」
我们选了一个可以看见所有球场的地方,并肩坐下。
「唉……」
我不禁叹了一口大气。好像是因为终于找到能安心坐下的地方,所以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一口气鬆开了。我感到脚突然变得很沉重。或许是疲劳感涌现出来了吧?这也难怪,回想起来,直到半天前我还塞在经济舱的座位上。
我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深呼吸是抚慰身体的最好方法。
辰也看着我的神情,苦笑着说:
「看来你似乎挺辛苦的呢。」
「我没办法否认这句话。我真切地感受到,所谓晕头转嚮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我无奈地「唉唉」了两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辰也什么也没说,看样子他好像在等我开口。
那么,我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我不禁噘起嘴巴,这是我思考时的习惯。
果然,还是从刚到美国的时候开始说起最好。
🏀
我在今天早上抵达洛杉矶。
我来美国的理由不是为了观光,和家人的工作也没有关係。
是为了治疗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从两年前的春天开始就因病入院。一开始我们以为他可以顺利康复,但住院时并发了其他病症,医生甚至说不知能否撑到第二个夏天。
家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备,当然我也一样。为了随时接收医院的通知,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我连在学校也神经紧绷地注意手机是否有来电。
然而,父亲奇蹟似地度过了第二个夏天。
不过那不代表父亲正在好转,直到现在他的状况仍让人无法轻忽。
后来我们得知,对父亲的疾病颇有研究的名医就在这个城市里,于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美国,要和那位名医谈谈父亲的病况。
父亲和年纪还小的弟弟与妹妹在去年十二月就来了,我国中毕业之后也跟着过来。
虽然我认为在学期中就来美国也没有关係,但父亲顽固地不肯让步。
「你等到国中毕业之后再来。」
父亲在病床上儘管面容憔悴,仍如此斩钉截铁地说,我只好听话照办。
我谨守父亲的嘱咐,在日本读完国中。昨天就是毕业典礼。
不,因为时差的关係,以日期来说还是今天吧?
也就是说,黑子和绿间他们前来向我问候,然后被我用毕业证书的筒子啪啪地打头这件事,其实也没过多久。大概是来到远方的关係吧?总觉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管怎么样,毕业典礼结束,我回家之后,马上就前往机场。
因为大型的行李已经先送过来了,我的行李只有一个小背包,也因此我轻轻鬆鬆就办好了出境手续,搭上飞机。
飞行时间大约十小时。我反覆浅眠,就在搭到有点厌烦的时候,飞机抵达了目的地——洛杉矶国际机场。
我用不太熟练的动作办好入境手续,排队通关。通过海关之后,就正式进入美国了。耳朵听到的几乎都是英语,擦肩而过的人全都是不同国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