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射进空蕩蕩的房间里。
此时房里只剩下原本就配置于此的床铺及书桌。
私人物品只有放在门口的一个纸箱而已。
看到自己的痕迹即将从喜爱的房间里消失,今吉翔一莞尔而笑。
俗话说「善始善终」。
对于自己能够顺利实践这句谚语,今吉感到非常满足。不管怎么说,前人所留下的痕迹,对于下一位入住者只是麻烦罢了。
毕业典礼一结束,再度回到这个宿舍房间时,今吉就不再是这里的住宿生,也非桐皇学园的学生了。
今天,他要从这间学校毕业了。
出了宿舍大门,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年级的诹佐佳典正擡头望着大门口的樱花树。
「怎么了吗?诹佐。」
听到今吉的声音,诹佐将仰望的脸转向他,回答:
「我只是在想,今年没机会看到樱花了啊。」
今吉也和诹佐一起擡头眺望樱花树。坚硬的枝干末梢,已可见到几朵鼓起的淡红色花苞,但距离开花还要一段时间。
「去年学长们毕业时,樱花不是有开吗?」
「……经你这么一说,确有此事呢。这棵樱花,每年都比其他棵要开得早。」
「没想到连樱花都抛弃我们了……」
说完,他才察觉自己说出的话语比想像中还要充满依恋,于是感到丢脸地自嘲。
『新锐暴君•桐皇学园』。
有着这样称号的桐皇学园篮球社,在去年冬天,也就是三年级生们最后一次出场的冬季杯上,留下了「第一战就败退」的悲惨记录。
那场比赛他们并没有打得不好,每个队员都尽了最大努力,但最后还是输了。
在诹佐的心底深处,这道伤口依旧鲜明。他拒绝将输球的事情就这样淡忘。
不小心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诹佐显得有点难为情。今吉见状,露出他那充满特色的邪恶笑容说道:
「说什么抛不抛弃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依靠运气行事啊!我才不想仰赖运气那种变化无常的东西呢!」
诹佐原以为今吉一定会嘲笑自己「太感性」之类的,谁知道他竟说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发言,诹佐不由得张口结舌地注视着对方。看到诹佐吃惊的神情,今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差不多该走了吧」,然后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距离晨间的钟响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两人踏着悠閑的步伐,朝校舍走去。
途中经过体育馆前时,他们听见了拍球的声响从馆内传来。
即便是篮球名校桐皇,在毕业典礼当天还是会暂停晨练。但是,体育馆内确实传来了一道相当规律的运球声。
今吉与诹佐理所当然似地走进体育馆里。
平常充斥着社员们热气的体育馆,今天一片静悄悄的,只有一位独自默默进行自主训练的学生——若松孝辅的拍球声,响彻馆内。
「哦哦!你还真认真耶!」
「今吉学长!?还有诹佐学长!?你们怎么会在这!?」
见到今吉他们突然出现,若松惊讶得连手上的球都掉了下来。
「你们会不会太早到学校啦!?」
「还说我们呢,你不也一样?连今天这种日子都还在练习。」
听到今吉这么说,若松立刻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们已经决定要帮学长们复仇了,所以不可能閑着不练球啊。等一下樱井也会过来。」
从若松强而有力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想要率领社员的决心及责任感。与之前那个只要有点小事就会跟学弟起冲突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啊。」
虽然今吉的回覆很短,但学弟的成长让他满足地露出笑容。
「充满干劲是好事啦,但不要太勉强喔。」
「是!」
就在若松用力点头回应之时,今吉他们的背后突然传来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你们怎么会在这啊?」
「青、青峰!?」
以不太高兴的语气抱怨着走进来的人,正是青峰大辉。
「你、你、你该不会……是来自主练习吧!?」
若松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青峰的身影依然在他眼前,没有消失,使他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诹佐虽然没有若松那么吃惊,但也看傻似地张着嘴巴。而今吉平常看起来总是闭着的眼睛,也稍微张开了些。
三人对自己投射宛如看到珍奇动物般的视线,让青峰不悦地皱起眉头。
「才不是咧。我只是过来试试新球鞋好不好穿而已。」
青峰一说完,便坐到地上换鞋,做起轻微的伸展运动。
「我想要稍微活动一下,你陪我吧。你应该已经暖身好了吧?」
「你这家伙!这是有事拜託学长时应有的态度吗!?」
青峰头也没擡就对自己说话,让若松不禁破口大骂。但气氛上感觉不出他们两个会像以前一样发生冲突,于是今吉与诹佐相视一眼后便离开了体育馆。
就在他们徒步沿着校舍外围準备前往校舍入口处时,诹佐感触良多地说:
「没想到那个青峰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人生还真是事事难料呢。」
诹佐的感想,听起来就像是相隔许久才又见到孙子、感叹小孩成长之快的祖父一样,今吉忍不住咯咯咯地闷笑。接着,他突然停下脚步。
「今吉?」
见今吉停下脚步朝天空仰望,诹佐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头上是一整片的蓝天,但此时今吉所着眼的应该是不久之后的可能性。
「再过一阵子就会开花了吧。」
长满花苞的樱花枝干,正凛然地伸展于他们头上。
🏀
毕业典礼当天,笠松幸男站在海常高中校门前,紧皱着眉头。
他的眼前上演着一场由同年级的森山由孝对上学弟早川充洋的神秘攻防战。
「你快点让开啦!早川!」
「不行!我要赌(上)自己的尊(严),绝对不(让)你从这里通过!」
即使森山以学长的身分下令,早川仍然顽固地不肯点头答应。他现在正挡在学校大门口,不让森山进到校园里面。早川蹲着马步、两手张开的模样,简直就像比赛中採取的防守姿势一样,架势十足。
「森山学长,请你放弃吧!」
说话依旧口齿不清的早川如此说服道,森山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我可以了解你的热情啦,但是我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才刚说完,森山便快速地往早川的左边冲去。
「唔!」
早川立刻将重心往左移,打算堵住他的去路。此时,瞬间爆发力充足的早川,看似成功用手阻挡了森山的去向……但——
「啊!?」
早川叫了一声。原来森山只让上半身往左边移,脚早已往早川的右边踏出去了——真是华丽的假动作。
「你太天真了。」
森山顺利地踏进校门。结果——
「还没结束束束!!」
早川又冲到森山面前,奋力地把两手张开,从正面直直瞪着森山。
「森山学长,胜负现(在)才(要)开始呢!」
「哼……好啊!」
森山也认真了起来,準备把书包放到地上——
「才不好啦!」
伴随着怒吼声,笠松的迴旋踢正中了森山的腰部。
「笠……笠松!你干什么啊!」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好不好!你们一大早就在这里做什么啊!这样只会妨碍到其他同学不是吗?」
笠松狠狠地瞪向揉着腰提出抗议的森山。换作平常,他早就直接给森山一记飞踢了,但是今天是毕业典礼。笠松心想还是不要在他制服上留下鞋印比较好吧,改给森山一记轻微的迴旋踢,这算是笠松独道的体贴之处。
「你们两个到底在吵什么啊?」
为了不妨碍到别人,一行人先移往校门内的某个角落。然后笠松劈头便向两人质问事情的原委。
「都是早川他不好啦。」
「是森山学长不好啦!」
听到他们一搭一唱的回答,笠松的太阳穴浮现青筋。
我说你们啊!……就在他怒气沖沖地打算说教时——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都冷静一点。」
同年级的小堀浩志以温和的口吻前来调解。
「你们这样子吵闹会引人侧目喔?况且今天门口人又特别多。」
听到小堀的指责,笠松赶紧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后,才发现不少人以为篮球社出了什么事,纷纷投以关注的眼神。的确如小堀所说的,今天校门附近聚集了很多人,特别容易受到关注。
而人口密度之所以会比平常还要高,是有原因的。
按照海常高中的传统,毕业典礼当天早上,前来学校的毕业生都会由在校生的代表将小胸花别在他们身上。一般来说,别胸花的工作主要由学生会干部负责,但是为了让学弟妹对在社团活动中曾经照顾自己的学长姐表达感谢之意,校方特别允许他们帮忙别胸花。
小堀的胸前已别着一朵小胸花。
注意到笠松的视线,小堀告诉他:「这是中村帮我别上的。」
「顺带一提,这朵胸花就是森山与早川展开攻防战的原因。」
「啊?」
笠松完全无法理解地看向森山他们。森山叹了口气,夸张地将两手摊开,微微耸肩。
「我有什么办法!这朵胸花可是毕业的证明喔。要把它别在胸前的话,比起早川,我当然更希望是由女生来帮我别上不是吗?」
「为什么!?我想要(感)谢森山学长的心意,才不会输(给)那些女生呢!我真(的)超(有)心(的)!!」
「早川,这不是谁比较有心的问题啦。还有『我真超心』是什么意思啊?」
「才不是『我真超心』!是我真(的)超(有)心(的)!」
「听起来不就是『我真超心』吗?」
听到早川与森山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笠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笠松,总之你先别管他们两个了,你先去要一朵胸花吧?」
笠松觉得小堀的建议十分有道理,于是往四周看去。
他心想一定会有哪个篮球社的学弟来帮我别胸花吧。但不巧的是,学弟们都忙着为其他篮球社的三年级生别胸花。而早川又锁定森山为目标,不用期待他会过来帮忙。「没办法了,只好去跟学生会拿了。」当他感到一抹寂寞时——
「……笠松学长!」
忽然听到有人用细细的声音在叫他,笠松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在做什么啊?黄濑。」
笠松露出吃惊的表情俯视着学弟黄濑凉太。
海常高中篮球社的王牌选手黄濑,正把他庞大的身躯隐藏在校园一隅的灌木丛里。见到身兼模特儿的美男子•黄濑如此狼狈的模样,森山与早川也停下攻防战,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