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特先生?今天有什么事吗?」
坐在柜檯的希拉看到我靠近,便开口这么问道。
她脸上之所以会带有疑问,应该是我来访时间的关係。
现在并不是什么方便处理委託的时间,如果说要回报工作状况,希拉也很清楚我现在手边并没有接任何工作。
这让她难以推测我来访的目的。
所以她才会抱持疑问。
我儘可能用冷静的语气对希拉说道:
「嗯,我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可以帮我联络公会长吗?我想跟他见面。」
听到我提出这个要求,希拉大吃一惊。
「雷特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我大概可以想像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公会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喔。」
从我的要求察觉到我来意的希拉这么说道。
我会这样特地来要找公会长的理由确实不多。
而希拉肯定不难想像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关于我现在这个身份的事。
所以希拉才会为我担心。
可是我对她摇了摇头。
「我明白。可是我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相信公会长肯定会愿意跟我商量的。」
我这么说道。
希拉依旧用充满狐疑的表情看着我,并且……
「……我是觉得你已经做了不折不扣的坏事了……」
她这么说道。
虽然说重複登记并不会被当成是什么重罪,不过肯定是不好的事,所以希拉的主张倒也没错。
不过也可以说因为不是重罪,所以总有办法通融。
虽然不能保证说完全不需担心,但也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差,反正做坏事的人也不差我一个。总之安排我跟公会长见个面吧。」
见我再次提出要求,希拉脸上虽然短暂闪过一抹不安,不过她表示:
「……既然你这么说,我想你肯定是有办法才对……好吧,请跟我来。」
希拉说完话便站起身子为我领路。
◆◇◆◇◆
——叩叩。
希拉领我到一扇门前,她敲了敲门。
「……公会长,我是职员希拉·伊伯斯。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先生想与您会面,所以我带他过来了。」
希拉这么说道。
而希拉话说完没多久……
「……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好吧,让他进来。」
一个浑厚中带有粗野感觉的嗓音用带有些许迟疑的语气这么说道。
希拉听到里头传来如此答覆起先是显得有些讶异,不过……
「好的。」
希拉立刻如此答覆,随即开门示意我进到房内。
我走进门后,希拉并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缓缓关上门,接着我便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看来她应该是回去处理自己的职务了。
在房内有一名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
那人自然就是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
提到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大多都是由公会职员一路爬到那个位置,因此是个文官色彩强烈的职位,不过那名男子却拥有与那种印象完全相反的样貌。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那名男子光是那粗壮的手臂,跟许多习惯打杀的冒险者相比也一点都不逊色……不,应该说要明显胜过许多人,而且在他脸上还能看见一道纵向切过左眼的伤疤,而他宽鬆的服装也难以掩饰那壮硕的身躯。
而且那紧盯着我的右眼,明显带着不是文官会有的眼神,反而充满典型的战士气质,他全身散发霸气的模样丝毫没有公会长的文官感觉。
这也难怪,因为这个人原本也是冒险者,是因为受伤而退役,不过在他打算回故乡隐居的时候,被位在王都亚兰的冒险者公会总长找去担任冒险者公会会长的职务,算是个拥有奇特经历的人。
虽然说冒险者退休后进入冒险者公会工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能在退休后立刻成为公会长,那可是十分罕有的状况。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不小,听说他刚接下冒险者公会会长的职务时,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状况相当严峻,不过在我成为冒险者的时候情况已经转为稳定,而且还成为要远比其他都市的冒险者公会更为出色的公会。
而这个人的名字是……
「嗯……你这次来……喔,应该先自我介绍才对。我是马尔特冒险者公会的公会长,沃福·赫曼,初次见面(、、、、),铜级冒险者,雷特·维维耶。」
沃福对我这么说的时候,还不忘在一个奇妙的部分加重语气。
◆◇◆◇◆
——我感觉自己遭到一个强烈的下马威。
从冒险者公会会长沃福·赫曼的话语中感受到许多意义的我这么想道。
为什么他要在「初次见面」这种理所当然的词句上加重语气呢?
理由再清楚不过了。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才是他的意思。
肯定是这样。
问题是他究竟知道多少……
搞不好大部分的事情他都知道。我不禁产生这种怀疑。
说起来,只要我住在马尔特这个地方,就一定会有各种情报传进这个人耳中。
冒险者公会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身为雷特·费纳的经历,以雷特·维维耶这个身份所做过的事,两者的情报都会彙集到这里。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仔细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应该能猜到雷特·费纳跟雷特·维维耶其实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份都没有穿帮,这其实是件颇为奇怪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这个人本身没有多大重要性,所以没什么人在意的关係。
会在意这件事的人,只有跟我认识许久的朋友,而我跟那些人几乎都说明过了。
至于其他只有些许交情还谈不上是朋友的人,他们大多也都清楚冒险者这一行会有的阴暗部分。
如果有人一段时间都没人见到蹤影,通常就会干脆觉得八成是死掉了。对于这种残酷的部分,冒险者大多都有很好的抵抗力。
如此这般,与其说有人不见蹤影也不在意,更像是就算去谈论死人的事情也只是徒增难过,所以不会有人多提。
可是就算是在这些前提下,我也不认为会完全没有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而一旦有人发现,多少都会有传闻逐渐传开。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我完全没有听过这类传闻。
换句话说,有人在帮我隐瞒这件事。
我是这么想像的。
而那个人八成就是……
我虽然试着这样想了一下,不过终究只是想像。
总之我也只能先装傻试探对方的反应。
我开口说道:
「幸会,公会长。我叫雷特·维维耶。是一名铜级冒险者。冒昧突然来访,还让您特地抽空……」
就在我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公会长沃福便不耐烦地开口:
「够了够了。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名堂,雷特·费纳。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是为了重複登记的事情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所以你就把事情全都摊开来说吧。」
他说出这种把很多东西都跳过去的发言。
我虽然一开始吓了一跳,但还是继续装傻。
「……我不是很清楚您在说什么……」
「就说少跟我来这套了。话虽这么说,你大概也不太能接受吧。我明白。毕竟我跟你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次话。不过我一直都有在注意你。这你应该都知道吧?」
「……」
我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不,其实我以前大概算知道。因为这个人偶尔会半开玩笑地问我有没有到冒险者公会就职的意思。
我原本是以为那是玩笑,不过后来也从希拉那里知道这个人其实是认真的……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究竟是看上我哪些优点,但可以肯定这个人确实有在注意我。
不过,那究竟对我又有多少影响呢?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沃福继续说道:
「老实说吧,在听说你失蹤的时候,我是最受打击的人。为什么?因为我认为你差不多会想从冒险者这一行退休,转换跑道来冒险者公会就职了。结果你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失蹤了……而且你失蹤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死了。毕竟你是个冒险者。冒险者突然死掉是不奇怪,不过我真的大受打击。因为可以让我的工作轻鬆许多,让马尔特冒险者死亡率下降的未来希望就这样失去了。」
等一下,我可从来不打算放弃喔。
他应该是认为我总是抱着再撑一下的想法,结果持续十年都没有留下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所以才认为我差不多準备放弃吧。
可是我的执念才没有那么随便。
沃福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情绪,开口说道:
「在你还是手脚健全的时候或许是还不会放弃,不过等到年纪变大,身体可是会逐渐不听使唤的。你迟早会受重伤,而且很可能会留下无法治癒的痕迹。那样你就不可能继续再干冒险者了。到时候你就会考虑其他工作……然后你一定会想说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跟冒险者比较有关係,再知道有冒险者公会职员这个工作,就自然会同意了。我没说错吧?」
听他这么一讲……我实在不太敢肯定。
不过如果我受到无法再继续当冒险者的重伤,或许真的会被迫那么做。
而且儘可能找个跟冒险者有关的工作,确实也是我可能会有的想法。
毕竟我就是如此喜爱冒险者这个行业。
沃福接着说道:
「要说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因为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你看我这个眼睛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已经没法再干冒险者了。可是我还有办法栽培未来的冒险者。我原本也没想过公会会想僱用我,不过人生实在没人说得准。人家跟我说就冒险者的角度,比起找个自以为是菁英的家伙当头,也是比较希望有个可以了解冒险者感觉的人来坐这个位置。我那时候也想到亚兰王国冒险者公会总长自己原本也是冒险者。所以认为这个讲法或许也没错,尤其在这个环境恶劣的边境更是如此。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打算以同样的方法帮你。」
这些想法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但问题是为什么沃福会看出我的身份。
说老实话,我实在不认为冒险者公会会长会一一检视铜级冒险者的情报。
要是多达几百名的铜级冒险者情报全都送到他手中,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公会长的工作可没有那么清閑。
可是沃福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就有注意过你。所以那天看到铜级升级测试的报告书,立刻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次就及格的人也不是没有,问题是你在其中的表现……能那么慎重而且完美避开陷阱而及格的新人,可就不是很常出现了。那种表现要不是真的实力过人,就是根本是过来人。然后我一看名字,看到雷特·维维耶。这当然会让我想到我有在留意的冒险者,雷特·费纳啊。不是吗?」
◆◇◆◇◆
沃福的解释确实很容易理解。
如果考虑到那种情况,确实能解释沃福为何能那么快就察觉到我的身份。
说起来我并没有很认真想隐瞒自己身份可能是最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