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途

「有没有什么事情还没做？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罗琳一大早就站在自家门前，说出这种像是母亲叮咛小孩的话语。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解决的事，像是拿新的《龙血花》给萝拉，还有传话给莉娜。

这些事全都处理妥当了……我是这么想的。

应该没错。

至于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忘记带什么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会被忘记的事吧……可是想到说不定有什么该想起来却又想不起来的东西没带，就会让人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结果，我最后决定用「既然会忘记就代表应该不重要」的想法，把那股不安抛在脑后。

「……应该都没有吧。就算真的忘了什么，等回来再想办法就是了。」

罗琳听到我说出这种健忘者的经典台词，露出傻眼的表情。

「我是很想说你好歹也试着想一下，不过我们确实也不是出去这一趟就不回来了。就照你说的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罗琳说完话便推开大门。

我们就这样启程了。

目的地是我的故乡，哈特哈勒村。

◆◇◆◇◆

虽然说马尔特是边境都市，不过好歹也是个规模可以被称之为都市的地方都市。

当然，要跟王都之类的大都市相比是逊色不少，不过可以肯定是一个有相当人流往来的大城镇。

当然，在马尔特城门附近的驿站中也能看到许多马车停靠，还能看到像是车夫的人正拉扯嗓门招揽乘客。

那是一幅热闹且生气蓬勃的光景。

其中许多马车是要从这个边境都市驶往位在西方的都会，来此想寻找马车搭乘的旅客也不少，因此随处可见旅客跟车夫为车资大声讨价还价的光景。

而在这样的景色中，我跟罗琳走向一处彷彿与那种活力无缘的安静区域。

由于要前往什么方向的马车会停在驿站的哪个区域，基本上有一定的规矩，所以了解其中门道的人根本不用花太多时间到处确认。

车夫之所以要大声招揽顾客，主要其实也是为了让不熟悉马尔特这个地方的外地人容易找到正确的马车。

「……应该就是这个玩意吧？」

罗琳在一辆马车前面停住脚步这么跟我确认。

我点头表示肯定。

「没错……不过这个玩意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让人不安呢。我自己每次也都会担心这个玩意是否真能撑到哈特哈勒……」

其实我也实际搭过不只一次，每次也都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但每次看都很难让人安心。

会这样说，是因为那辆马车负责拉车的动物并不是马，而是一只巨大的陆龟。

之所以称为「马车」，纯粹只是因为马是拉车的代表性动物，实际上还有许多马匹以外的动物会被用来拉车。

当然，大多情况都还是用马来拉车，不过因应路况与所需速度，还是会有其他动物被拿来使用。

仅次于一般马匹第二多的，是一种被称为龙马，外形与马十分相近，不过其实是相当于亚龙亲戚的动物，那种动物速度比马更快，耐力也更好，加上不会害怕魔物，因此也常被拿来使用。

可是龙马数量不像一般马匹那么多，加上体格要远比马要强韧，所以也很考验车夫的技术与体力，所以龙马并没有因为方便又快速而取代所有马匹，只有以速度为卖点的马车有在使用。

那种马车的车资也相对昂贵，所以主要服务的对象不是一般旅客，而是贵族或骑士。

相对的，我们正打算搭乘的这辆马车，是由一种名为大龟的生物负责牵引，而大龟就跟名称一样，是一种巨大的龟类，虽然是比马更有马力，不过却是脚程要比马慢的动物。

不过大龟速度虽慢，但有十分坚硬的龟壳，所以就算被魔物袭击也能缩到巨大的龟壳里避难，因此要穿越危险路线或常得翻山越岭的马车，就常会使用这种生物。

往哈特哈勒村的路线跟往西方都会的路线相比，自然比较欠缺整备，加上高低起伏也比较剧烈，所以大龟才是合适的驮兽。

只是……不管怎么看就是一只大号陆龟。

所以总会让人觉得让这种生物拉车，我可能过几百年都无法抵达故乡。

实际上虽然说大龟脚程慢，但毕竟是足以充当马匹的动物。

虽然是要比马慢一点，但其实也有相当的速度。

大龟的腿也比普通龟类要长，形状也颇为有趣。

「你以前都有顺利回去吧？所以应该可以放心吧……至于车夫……喔，有了。」

东张西望寻找车夫身影的罗琳，在看到一名老人之后点头说道。

那个老人不同于在驿站其他地方大声招揽顾客的车夫，只是靠在马车车斗旁抽着烟斗发愣。

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干劲。

好吧，我可以体会他的感受。

因为会特地从这个边境都市再往东走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招呼的。

那种人本来就少，而且几乎都是固定的几张面孔，大声吆喝也只是浪费力气。

「老先生，我们想搭车去哈特哈勒，您要收多少费用？」

听到罗琳这样询问，老人抬起头。

「……五枚银币。附带午餐，不过其他时间你们得在途中停靠的小镇里自己解决。人数到了才会出发，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先到车斗上去坐着，或是随便找地方歇一下。」

老人这么说道。

很难去说五枚银币是否公道，因为哈特哈勒几乎是个相当于终点站的地方。

考虑到长达一周的行程，如果有附带午餐，那应该可以算便宜。

往西行驶的马车虽然收费较少，不过那是因为车道有经过整备，乘客数量也多，所以就算是去同样距离的地方，也只需要较短天数就能抵达的关係。

乡下地方就连在这些方面也很不便。

这也算是我之所以很少返乡的原因。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段可以为了省钱而徒步返乡的路程……

「那么两人就是一枚金币了。麻烦您了。」

罗琳说完话便立刻付了车资。

虽然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五枚银币打算交给罗琳，不过……

「回程换你付账就是了。我用不到这么多零钱。」

罗琳这么对我说道。

罗琳的举动……好像比我更有男子气概。

是我自己太含蓄的关係吗？虽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按照罗琳说的，等回程再由我付账好了。

再不然等到路上镇上吃饭的时候，我再请客还回去好了。

要说旅行的乐趣，自然就是可以吃到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的珍奇美食。

虽然基本上都是常见的乡村料理，不过偶尔也会有有一些意外的惊喜，例如当地人觉得稀鬆平常，但其实在其他地方十分罕见的食物。

像是大冬蛙的蛋，还有油炸的杀人螳螂幼虫……

虽然那两种东西都很好吃，不过由于外观的关係，我还记得自己在吃第一口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我们在半途会停留的镇上应该还是能吃到那些东西，到时也让罗琳尝尝看吧。

「那我们就等一下吧。这趟旅程还真令人期待。」

听到罗琳这么说，我也点头附和。

「对啊，真是期待。」

我期待罗琳看到珍奇美食的反应。

这样想可能有些太坏心了点。

再怎么说罗琳都是都会人，可能会很难接受。

我边在脑中胡思乱想，边跟罗琳一起等待马车出发。

◆◇◆◇◆

「要出发了。上车吧。」

一段时间过后，似乎又来了几名乘客，因此车夫这么催促我跟罗琳上车。

我们登上车斗，不动声色地确认其他乘客的样貌。

包含我跟罗琳在内，总共有六个人。

这个数字不知是多是少……

只有一组年轻女孩与中年男子的组合，还有一对老夫妇。

如果那名中年男子不是冒险者，那么在这里的冒险者就只有我跟罗琳而已。

虽然那对老夫妇有可能出人意外的是两个本领高强的魔术师，不过我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魔力，所以八成不是。说不定他们的实力已经高深到可以把体内魔力全部隐藏起来……那太扯了。

话虽这么说，考虑到我们要走的路线，车夫应该多少也有些战斗能力。

虽然说像车道那类经过人手开闢的地方不太容易会有魔物出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且旅途中的危险不只有魔物，也会遇到强盗，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大概就只能靠我们设法解决了。

毕竟再怎样也不能期待老人跟年轻女孩能够战斗。

罗琳虽然也能算是年轻女孩，不过她同时也是出色的冒险者跟魔术师。

让她战斗不成问题。

车夫正坐在车夫台上，手里拿着鞭子。

只见车夫拿鞭子往大龟的龟壳上一甩，反应迟钝的大龟就像是刚睡醒似地缓缓迈开脚步。

……好慢。

不过那也只是在离开城镇以前的事……

「……我是第一次坐大龟拉的马车，没想到还挺快的。」

罗琳有些感动地这么说道。

实际上从车棚往外望去，会看到车外的景色以相当快的速度往后流动。

这肯定是超越人类正常奔跑的速度。

如果从车夫台旁边探头往前看大龟的动作，会看到大龟的腿正快速活动，一点都没有龟类的感觉。

大龟虽然起步的动作比较迟钝，但其实是完成加速之后能发挥相当速度的生物。

加上又有充分的马力，也难怪会成为颇受重视的驮兽。

而且个性温驯，又相当强壮。

但话虽那么说……

「……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虽然不太好意思麻烦大家在外面露宿，但是这一带城镇的间隔太远了。不过这里的魔物也少，所以应该很安全。」

车夫这么说完，便让马车停住。

听到车夫这么说，车上的乘客只有罗琳惊讶地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乡下地方就是这样吗……」

她说出这种嘲讽乡下地方的发言。

虽然我是有些感到不悦，不过我也同时能多少理解罗琳的感受。

如果是往西方的路线，在正常状况下，大约每半天行程就会有能过夜的城镇。

这种状况在往都会方向那些经过整备的路线上，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我们走的是一条通往偏乡地区的车道，所以这不仅是常见状况，而且第一天几乎固定是这样。

虽然说途中是可以考虑多兴建一座小规模的城镇，但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座几十年前还曾存在的村子，因为遭到魔物袭击而消灭。

虽然摧毁城镇的魔物在当时就已经彻底遭到讨伐，不过已经不愿继续居住在这片区域的倖存者，也都移居到了马尔特或在马尔特西方的都会。

而在那之后，这附近就一直没能兴建新的城镇，一直是一片荒地。

虽然关于那场灾难的记忆应该已经转淡，如果有人愿意起头，要兴建新的村庄应该也不是难事，不过愿意起头的人毕竟不是随时都有。

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你应该早就习惯露宿这种小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